第18章 信任（五）

象征着日本最高权力中心的御柱塔高耸入云，这里存放着选出历代王权者的德累斯顿石板，居住着地上的支配者，现任第二王权者，黄金之王。

被先代黄金之王国常路大觉以及先代无色指望三轮一言一手培养起来的，天照御辉夜。

都说天才是百分之九十九的天分和运气加上百分之一的努力，而天照御正是如此。很少有人知道她的身世和来历，就连黄金之王的氏族“非时院”成员，大多数也只知道她由于出生就有很强的力量，于是就被黄金之王收入麾下培养。

不过那个时候大多数人都没想到，她居然会被石板选中。

灿烂如同朝阳一样的金色长发，宛如石榴石般剔透的瞳孔——名为天照御辉夜的少女，此时此刻正站在德累斯顿石板的面前，隔着封印死死地凝视着那块白色巨大的石板。片刻之后，ta缓缓俯下身，覆盖着薄薄茧皮的指尖轻轻抚摸着封印外层的玻璃，凑近之后，她的容貌也清晰地映照在了上面。

天照御微微闭上了眼睛，似乎在尝试着什么——可惜，什么都没发生。片刻之后，少女睁开了眼睛，石榴色的瞳孔里有愤恨的光芒涌现，连带着原本漂亮到有些凌厉的容貌都有些扭曲了起来。

“百分之九十九的天分和幸运加上百分之一的努力就可以得到的东西……为什么！为什么我付出了百分之九十九的努力，千辛万苦都走到了这一步，却被拦在这里——？！”

“喂喂……回答我啊石板！明明之前，之前也选中了我不是吗？！”

既然都是被选中，那么为什么现在又不可以了？！是她就可以，是她才可以吗——可是现在，ta不是已经成为了她吗？！

还有德累斯顿石板，为什么不愿意回应——难道它宁愿被那个女人的力量压制着，也不愿意承认ta的地位吗？！

愤怒、妒忌、不甘……无数负面的情绪从少女的身上涌出，ta扬起拳头，狠狠地砸在了封印上，那双石榴色宁静的双瞳在瞬间扭曲变幻为尖锐细小的深红色，血瞳深处泛着戾气十足的漆黑。

看来还不够……ta所做的努力，还远远不够。

还需要更努力、更直接——更彻底。

更彻底地，根绝一切隐患，让她再无起死回生的能力。

在这个世界上，能够杀死“王”的方式屈指可数，如果要ta亲自动手，代价未免太大——更何况，她的实力是足以压制德累斯顿石板的程度，ta一个人直接对上的话，实在有些勉强。

先前那一次也是，如果不是因为趁着那样的时机，再加上绿之王和灰之王的协力，事情恐怕也不会那么顺利。

但是还好，还好ta早就料到了现在的事态——从第一次见到她起，ta就从没有想过要留下她的性命，所以千辛万苦设计了现在的一切，为那个人找到了堪称完美的“牢笼”。

“——我会让你们死心的。”

少女的嘴角扬起了诡异的弧度，ta扶着封印缓缓直起身，再次抬头，她仿佛还是那个王座之上完美无缺的“地上支配者”。

“很快，一切就会结束了……到时候，石板，以及匍匐在这座高塔之下的一切——终将对我，俯首称臣！”

——可恶！竟然被她装到了！

这是五条悟看着天内理子面前的可乐罐被拧成麻花的时候，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想法。

夏油杰则是有些震惊地瞪大了眼睛，脑海中飞速地闪过了一系列的猜想。

如果不是因为在来之前，二人就已经浏览过薨星宫给他们的资料，夏油杰肯定会认为天内理子一定是早就会这一招然后故意耍他的。

但是事实上，这是不可能的。星浆体作为天元更新换代的容器，他们本身具有咒力五条悟并不觉得奇怪，但是天内理子的身份往上数几代都没有什么术式。除此之外，无论是从任何角度来思考，薨星宫除非是疯了才会把一个祭品工具人培养成厉害的咒术师——所以天内理子一直以来虽然锦衣玉食，但是受到的都是普通人的教育。

当然，也不是说普通人就不可能觉醒很强的生得术式，但是那通常都是在十岁之前就能确定，准确地说，应该是五六岁的时候就已经尘埃落定。

根据薨星宫的情报，天内理子四岁失去双亲，后来就一直在他们的监护下跟黑井美里一起长大，如果她觉醒了术式，薨星宫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

不……也不排除一种可能。那就是薨星宫之前用了什么方法封印了天内理子的术式，然后阴差阳错地在这两天因为某种原因被解开了？咒术界并不是完全没有这方面的能力者……但是这样的话，这一类的情报实在没有必要隐瞒黑井美里和咒高的他们……

“呐呐，如何？”

看着眼前神色呆滞的最强二人组，装逼成功的天内理子坐在那里等了一会儿，结果过了半分钟这两个人还是没有给出她满意的反馈。天内理子于是伸出手在两个人的眼前晃了晃，颇有些嘚瑟地提高了音量：“这种事情一看就会啦，就没有什么更难一点的测试吗？”

从来都是他装给别人看，还从来没有被人装过的五条悟顿时来了劲。跟想了一大堆弯弯绕绕的夏油杰不同，他向来懒得掩饰自己的任何情绪，握着勺子的银发少年沉吟了片刻，随即啪地拍了一下桌子，原本就被拧成麻烦岌岌可危的可乐罐瞬间被无形的咒力压扁收缩，仿佛被揉成一团的废纸。

天内理子被惊了一下，刚想问自己是不是也要做到这个地步，坐在斜对面的五条悟已经站起了身——他一只手撑着桌面，半弯着上身越过了那两个可怜的易拉罐，然后另一只手指向了天内理子的鼻尖。

天内理子下意识地微微后仰，银灰色的瞳孔有些戒备地缩了缩。夏油杰敏锐地感觉到，少女周身的气流一下子有点诡异地流动起来，仿佛有无形的能量随时待命，准备形成结界将她保护起来。

这种程度的自发防御术式……简直就跟悟的无下限术式一样！但是如果这孩子是五条家的血脉，悟不可能完全不知道。

“——真是有趣。”

五条悟鼻梁上的圆形墨镜不知何时已经微微从他的鼻梁上滑下了一段，银发少年湛蓝的瞳孔直直地与天内理子银灰色的眼眸对上。“六眼”的能力发动，少女周身能量的异动自然逃不过五条悟的视线，他的嘴角倏然咧开了一个明亮帅气的笑容，仿佛发现了什么宝藏一样，兴味十足地微微眯起了眼睛。

这眼神看得天内理子心里有点发毛。

夏油杰第一个反应过来：“等一下！悟，你该不会想要……”

“这不是非常有趣吗……啊对，没错哦，就是你想的那样，杰。”

五条悟自顾自地说着，那双蓝宝石般熠熠生辉的眼瞳目不转睛地盯着天内理子，唇边的笑容越来越明朗：“既然已经决定了要放跑这个丫头，跟上面那帮老头子对着干——那么不如将之贯彻到底。”

“就这样放跑她，难免她不会被薨星宫下一批打手抓住，还有港口mafia，异能特务科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恐怕都在排着队等着抓住她去跟薨星宫和协会谈生意——这可不是我们想要看到的结果啊。”

“你我的话，虽然实力上可以让那群人闭嘴，但是总不可能永远看着这小丫头贴身保护吧？如果藏在咒高，夜蛾老师那边承受的压力恐怕会很大，再说咒高的结界实际上也是天元的力量在支撑着，薨星宫想要潜入简直易如反掌。”

所以最开始，五条悟想的是干脆把天内理子纳入五条家的保护范围，不过现在，他突然觉得，也许这件事情还有意料之外的更优解。

无论是在咒术界，还是这个世界上的任何其他的地方，丛林法则永远都是最适用的。

弱肉强食，正因为是“弱”，才会被“强”掠夺。

像是夏油杰这样明明很强，但却满脑子都是“抑强扶弱”、“弱者生存”，用道德的锁链把自己束缚得快要窒息的家伙，在咒术界简直就像是活化石一般珍稀的物种。

天内理子身为星浆体，如果想要摆脱既定的命运在咒术界的势力范围内活下去，那么就势必要面对这一规则。

“将天内理子培养成为协会惹不起的那种咒术师，然后逼迫他们放弃天元的同化计划吗……悟，就算这孩子的确是天赋异禀，但是时间上来说不太可能吧？”

夏油杰考虑问题往往会更遵循实际，不过五条悟一向更喜欢挑战。

“只是‘不太可能’而已，又不是‘完全不可能’。”

这个陈旧的咒术界里已经充斥着太多腐朽恶臭的老家伙们了，五条悟想着，如果可以，他非常期待能有更多像杰和硝子那样优秀强大的新生代咒术师涌现出来。尽管暂且还没有想好要如何去做，不过看得顺眼的家伙越多越好不是吗。

天内理子……倘若能够成长起来，感觉会是不错的伙伴。

他很感兴趣。

“喂，星浆体的小丫头——你是想要这辈子躲在我和杰的保护下做个瑟瑟发抖的小鹌鹑，还是成为掌握自己命运的强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