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姜铄开车就像在耍杂技，走哪条路都不稳，但在周末傍晚繁华的市中心左右腾挪灵活自如，转弯转着转着就进了市局。

＂我已经开始害怕了。＂过舒做作地打了个寒颤。

梅尧搭上她的肩，两人互相支持着往楼上走，一路上见了他们的都知道这两人要去局长办公室讨好果子吃。

＂丁先生，往这里走。＂丁湛川一边观察四周环境一边往回廊去，这还是他第一次进警察局。

和印象中不同，新建的楼正面全由玻璃幕墙包裹，初春上午的阳光洒进来温暖和煦，站在大厅丝毫不感觉肃穆压抑。

姜铄直把丁湛川带到长廊尽头，用胳膊撑开门，一间巨大的实验室出现在眼前，不同功能区被规整地分隔开，几个工作人员在各自操作台前忙碌着。

姜铄走到正对门的桌边，“王老师，我带个人过来采足印，一会小祝回来。”

“案子有进展了？”王珂走到一边，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四方的盒子连接到电脑上，“来，踩上去，”他示意丁湛川，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几下，“另一只。”

姜铄的手机发出震动，是梅尧发来了消息，“栢局让你上来。”

还是没躲过去，他呲了个牙花，“丁先生，你在这里坐一会，领导找我得上去一趟。”说罢转身出了实验室，三步并作两步从楼梯间向上。

姜铄一进门眼前就杵着两个僵硬的背影。

“怎么？不敢见我？派两个伙计来顶包？”栢行坐在办公桌后面，面孔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我骂你了么？不就多催你们几次么？”

栢行从办公桌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放在指间摩挲着。自己做过许多年一线刑警，他懂得骂人是最无用的领导。激愤的话除了转移个人压力之外对解决问题毫无用处，更会离间人心，而组织起一支互相信任、运转稳定流畅的队伍不光是坐在某个位子上的人投入多少努力就能实现的，运气始终扮演着一个重要角色。

运气——是他们这一行，不，是他自己从不敢仰仗的。

他现在身为局长，刑警队的事不方便时时事事插手。其实也过了好几年，他那颗侦探的心似乎一直没跟着职位“晋升”，始终在明里暗里关注着市局队里接手的每一起案子的来龙去脉。

栢行的这种状态他们并不陌生。

队里接到大案都会同步把进度上报给局长，只要案发三天没头绪，栢行就开始焦躁。他的态度不针对具体的人，但作为他的手下，刑警队没人愿意主动面对这种状态下的局长，何况到现在已经三天复三天。

白色的烟体被夹扁又挤开，反复几次，表面成了皲皱的模样。栢行抬了抬手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拿过打火机。

他走到窗边，“宁兹达市——甚至全国，已经多少年没出过有针对性目标的连环杀手了，这次的凶手作案频率之高放在国内的犯罪史上都是少见的，我们没有时间——更不要说消息要是被传到网上，到时候工作难度就不是一个层级了。”

一口青烟喷洒在晨风里，栢行看着窗外初升的太阳，“你们今天去看了现场有什么想法？”

“这次凶手的作案地点在新安花苑外，从几次的案发地来看，越来越靠近人群，有两种可能，一是凶手的信心快速增长，二是他对行凶的渴望越来越强。”姜铄继续说，“同时，被害者的共性很明显，根据现场遗留物证以及法医鉴定结果，我们起先怀疑前两名死者是性工作者，这一点在后续走访过程中已经得到证实。”

“发现尸体的地方都是第一案发现场，我们推测，凶手可能经济条件有限，与人合住、没有单独的空间行凶，没有能够搬运尸体的交通工具。”梅尧补充到。

“关于这个共性——”过舒顿了一下，“我认为，拿走被害人的鞋子，这是他的签名，但是打断她们的脚，应该有别的原因。”

她看了看另外三个人，“我的意思是说，凶手可能对女人的鞋子有特殊的癖好，但是他打断她们的脚踝是想表达别的意思，呃，比如说最直接的，你们跑不掉了。”

“我懂你的意思，”姜铄点了点头，“如果是为了控制被害人，凶手大可采取别的措施，尤其是在第二次行凶之后他更有经验。”

“嗯，吴姐发现第二具尸体的脚踝是死后被踩断的。”梅尧同意过舒的看法。

“对了，我早上从现场带回来一个人，那小子在现场探头探脑，还在证据上留了好几个脚印。”——当然他搞破坏的地方在警戒线之外这话姜铄现在是不会说的。“我把他送到实验室去了，现在还在那坐着。”姜铄对栢行说。

“他自称是碰巧路过看热闹，不过么，一部分凶手同样也有重回犯罪现场的习惯。反正我们现在也没有明确的怀疑对象，我觉得这个人还是可以挖掘一下。”

第一个死者王明的老板和她的“同事”们在案发时间段内都有确凿的不在场证明——他们的“作品”实验室的同事已经仔细鉴赏过。而且王明作为一个“听话”的老员工，除了和人称“二哥”的会所老板认识多年，与其他人往来很少。根据他们的调查，除了“职业”之外，王明这些年在经济和人际关系方面可以称得上“干净”，警方在搜查和谈话中没有发现明显的杀人动机。

至于第二个死者，更符合传统意义上对“失足妇女”的印象，没人知道她的真名，没人知道她最开始从哪里来，失踪人口数据库里毫无线索——没人找过她。

那家按摩店的老板和老板娘很快就被排除了杀人嫌疑，在警察的盘问下，他们经过权衡承认自己当时正在直播。而被问到谁有可能杀害他们的员工时，他们反而抱怨起外界对他们的歧视，称自己的事业为社会矛盾的润滑剂，在收留无家可归之人的同时帮助人类解决需求。在这对男女口中，苦闷的客人们经过他们的“纾解”，“无害化”地重新融入人群。

“抓紧时间去干，有什么需求马上告诉我，别耽误事！”栢行偏了下头，背身朝他们挥挥手。

“丁先生，耽误你一些时间，我们这边还要做个笔录。”梅尧推门进去的时候丁湛川正在实验室里打转。他对这些瓶瓶罐罐和仪器设备非常好奇，毕竟以前只在电视里看过这么高端的实验室——按现在的标准算不算高端？他也不知道，毕竟没去过别的实验室能有个比较。

本着公民有配合警察破案的义务，丁湛川不疑有他，跟着梅尧走进一个小隔间。

“丁先生，身份证带了吗？”梅尧转身关上房门。

“没有。”

“身份证号码记得吗？”

“xxxxxxxxxxx”梅尧在手机上输入一串数字，“丁先生是本地人？住在宁海巷？”他问道，灰黑的墙壁和不锈钢桌面营造出逼仄感。

“哦，那是我父母的房子，我户口在那里，平时住在新安花苑，离公司近。”

“能复述一下你今天早上的行程吗？”

“我早上六点起床出门跑步，沿着小区门口太平南路一直跑到沿海大堤，到了望月礁原路折返，回程的时候在闵巷卖豆浆的老头那里买了一袋豆浆，听见老头说有警车在小树林那边我就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丁湛川把自己早上的经历按时间顺序说了一遍。

“你具体是住在新安花苑的——”梅尧停下手中记录的笔抬头问道，“2栋701。”

“2栋？那距离小区正门很近，我今天看到那栋楼跟案发现场就隔着一条马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