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因为，我不喜欢

慢慢踱步回到办公室，敏静怕被人看到自己哭过，一路低着头，刚进办公室，就撞上了从侧面走来的教导主任，一个没站稳，重心向另一边倾斜。这时身旁突然闪现一个身影，快速揽住了她的肩膀，反应够及时，她才没倒下。她慌张地抬头一看，是刚从门口进来的李民勇。随即看到紧跟着的允浩。

“老师你没事吧？”

允浩希望自己不要在意那么多，安心做好她的学生，至少要装得足够像一个学生，但是来不及思考关心的话已经脱口而出。

敏静立刻站直了身子，尴尬地不知所措。

“啊徐老师没事吧？徐老师从小是练摔跤的吗？哎——”教导主任一开口，身边的人如坐针毡。

“正好你们都在，允浩同学也在，那我有点事情和你们说。”教导主任说着回到自己的座位，剩下一行人面面相觑，只得跟在后面。

“学校要拍一个宣传片，其中有个片段是学生访谈，你们都知道吧？”教导主任把座位调到舒适的位置并不看任何人，民勇和敏静微微点头，只有允浩诚实地摇头。

“这个我们教务室开会时候讨论过了，下午我会带我们班张恩慧配合拍摄，怎么了吗？”民勇小心翼翼地问。

“啊原本是这样没错，张恩慧同学成绩好形象好，做我们学生代表肯定是很合适的，但是呢，刚刚校长的想法是，想加个男同学，允浩同学，你来吧怎么样？”教导主任虽然用了个问句，但在场的人都知道他不是在和任何人商量。

“可是教导老师，允浩成绩虽然进步很大，但是并不算突出，这不符合学校的形象吧？”民勇低着头看了眼敏静，感觉有些诧异。敏静并不是经常提意见的人，事实上，只要不是太为难，她通常都以方便别人为自己的义务，更何况这件事应该先问允浩才对，敏静一直很尊重允浩，就算允浩闯了祸都会先听他怎么说，今天有些反常。

“校长的意思就是，张恩慧同学代表的是品学兼优生，允浩同学可以代表那些正在进步的普通学生嘛，再说，允浩同学形象好啊，徐老师你说是吧？”

“啊？啊，是——”

“允浩同学，你可以吗？代表学校拍宣传片可是作为学生的光荣啊哈哈哈。”

“我没意见，我听老师的。”允浩下意识地看了眼敏静，但是敏静躲开了他的目光，民勇都看在眼里，只有教导主任喋喋不休地交代着等下大家几点在哪里集合这些注意事项。

小雨转阴，连日来的雨季让冬日的首尔变得更加萧瑟，全班上着民勇的体育课一个个的有气无力，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天气影响还是被老师影响。

“允浩，张恩慧和罗海美闹矛盾的事有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

民勇趁大家自由活动时间把允浩拉到一旁。

“叔叔应该都知道了吧？还问我干什么？”

“只是觉得不像你，所以想听你亲口说。”

虽然允浩现在能理解家人爱他和爱哥哥不同的方式，但是，他不得不承认，叔叔其实是家里最了解他的人，在很多方面，他们很相似。

“叔叔，我不是因为想要这样做才这样做的，只是，我没得选。”

民勇知道这是对话结束的信号。没得选，民勇当然懂，如果当初他有的选，结果就完全不同了吧？

“允浩，徐老师，可能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需要保护。”

民勇还是忍不住给了这个他最喜欢的侄子一句忠告，虽然他知道允浩不会感激，因为他不喜欢任何能流露出叔叔比他更懂敏静的语气。

“嗯好。”——果然。

下课后，允浩来到集合地体育馆，教导主任早早地已经在体育馆张罗。采访拍摄地点选在这里理所当然，空间大，收音好。敏静还没到。张恩慧正在化妆，还好打架没有伤到脸，不然张恩慧会比现在还生气。

“哎张恩慧，还好吗？”允浩觉得抱歉，主动上前。这件事非他所为，却因他而起，他不会否认这一点。

“李允浩，才想起来问吗？”张恩慧没好气地质问。

“不是，没来得及，突然要我背稿子，你也知道，我背书不怎么快。”允浩知道在这种人来人往的场合不能问。

“放学后操场见，绝对就不能这么算了！”张恩慧的音量让教导主任都大吃一惊，没想到平时品学兼优的优等生生气起来也是不遑相让。

“徐老师来啦，徐老师真是贵人事多，越来越喜欢迟到了呢——”教导主任注意到两个孩子身后的徐敏静，嘲讽模式上线。

“对不起教导老师，刚才有些事情耽误了。”徐敏静没有看教导主任，径直向正看向她的两个孩子走过来，脸上恢复了往日笑吟吟的样子——这种场合，和一个孩子置气，敏静不允许自己这样没出息。

“徐老师，刚才对不起，我真的没有看到你才会——”张恩慧站起来满脸抱歉地弯腰。

“没关系的恩慧，以后不要打架了，没有哪里受伤吧？”敏静向允浩也略略点了点头，允浩忙不好意思地回礼，两个人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变得这么客气。

“问答词背好了吗？开始之前你们互相练习一下吧，等下辛苦了。”敏静给学生布置任务的时候也总是温温柔柔的，从没有长辈对晚辈的压迫性，她是真心尊重每一个孩子。

“好——”张恩慧笑着目送敏静出门。允浩看着敏静平静的背影，反而有点不安。

“李允浩，你班主任脾气可真好，不像你叔叔，刚才跟吃了炸药一样，把我和罗海美骂的狗血淋头。”

敏静一个人坐在体育馆外的椅子上，刚下完雨的首尔冷得能冻出鼻涕来。在这个地方，允浩抓毛毛虫吓她，为摔倒的她贴创可贴，下面的篮球场是她人生中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灌篮，虽然当时的体验不怎么美好，但是现在想起来，刚认识时候的允浩真的又调皮又温暖。敏静不由地缩了缩鼻涕，果然是太冷了。

“徐老师怎么不进去？不冷吗？”身旁出现递来的纸巾，是罗振义的声音，可能也是来帮忙的。

“想坐一会儿，罗老师先进去吧。”敏静接过了纸巾，也没有表示谢意，不太像平时的她。

“徐老师看上去不太好啊，需要帮忙吗？”罗振义自说自话地坐在了敏静身旁。

“我很好，罗老师不忙吗？”敏静真的只需要一点个人的空间，那么努力也只能装成这样了，她无法进体育馆，不想再看到刚才的那一幕——允浩那么关心另一个女生，可是，她是他女朋友啊，这么名正言顺的关系，自己又在吃什么无名醋。

“不喜欢吗？”

“什么？”敏静总是为罗振义的欲言又止感到恼火。

“我是说，不喜欢体育馆吗？老实说，我也不喜欢。电视剧里总是把体育馆当做热血校园生活的场景，要么是运动比赛逆风翻盘，要么是少男少女怦然心动，体育馆里有太多年轻的气息，让我总为正在老去的自己遗憾，徐老师，你会不会也是这么想的？”

罗振义的语气越是慢条斯理，敏静的心情越是躁动。她不知道是不是罗振义戳中了她的心事，有那么一瞬间，她确实很羡慕罗海美，至少，知道允浩约会别的女生之后，罗海美还有资格为了他去打架，多么符合青春期孩子的心理和举动，而敏静自己，连问出口的资格都没有。

但是，她不会讨厌体育馆，这一点她十分确定。就是在这个体育馆，允浩教她highkick，告诉她面对像他那样的调皮孩子要用武力，如果生气就把人打一顿，在那之前，她从来都习惯忽略自己，只关心别人的心情和处境。所以徐敏静，既然生气，就回击吧。

“罗老师，恰恰相反，我很喜欢这个体育馆，喜欢看孩子们在运动场上奔跑的样子，喜欢他们真挚纯粹的友情，如果你愿意称之为，怦然心动的爱情，确实不再像他们那样年轻，但是，我也不在奔向衰老，所以，罗老师，抱歉，没有办法认同你的想法。”

敏静起身走向体育馆，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身回到罗振义面前。

“另外，还有一点我也不能认同，任何学生，都不是我的负担，包括允浩，我从来没有为了抚平自己愧疚的心情而善待允浩的想法，考上他想要去的大学，是他的梦想，我只是，尽我所能，帮助他成为他想要成为的人。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罗老师对我的事情那么感兴趣，我希望你能停止任何形式的试探性为。”

回体育馆的时候，敏静的心还在砰砰砰地跳。她自己也不敢相信自己能这么帅气。

“老师，你回来啦？正好想去找你，李老师给我们买了奶茶，这是你的。”张恩慧乖巧的样子真的很能感染人，敏静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恩慧，谢谢你，但是老师不喝了。”

“为什么啊？很好喝的。”张恩慧不解，哪有女孩子不喜欢喝奶茶的，难道是还没原谅她吗？

“因为，我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