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倾城之恋

下午两点钟，有英语听说课。

待许文昔中午回宿舍，听早睡刚起的室友精神奕奕地谈论时新的游戏，却是连休息的余地都没有了。离上课还有半小时，就索性背起书包去了教室。

许文昔本来就心事重重，再加上中午没怎么好好休息，下午的课几乎一个单词也没听进去。打了一节课瞌睡，又盯了一节课窗外随风摇摆的油棕，影影绰绰的样子，在阳光里不甚真实。

一个人心里装着事情，会对外界的变化迟钝许多。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晚上，可许文昔觉得似乎刚与于卓风吵完架。

“……感情上的事，怎么会这么难以摆脱，纠缠不断……”许文昔说着，换上一身轻薄的运动装，穿上运动鞋，打算和往常沮丧时一样，在操场上跑步散心。

初春的风，似乎到了晚上更加矍铄，搅在空气里穿透了衣服，冰凉得像冬天。许文昔握住开着音乐的手机，觉得很冷。

“g弦上的叹咏调……感觉不同情境，这音乐也寄宿了不同感情。”许文昔边跑着，心里这么想着。跑到半圈拐弯处，微微仰头便能看到那轮遥不可及的明月，散发着模糊不清的光晕，同样透出冰冷的气息来。

右侧高高的灯柱，光耀得刺眼，直凛凛地射过来。一方柔和，一方强势，在不断的晃动中，两束光源似乎合二为一。许文昔顿时觉得有些恍惚，似乎身体得到了升华，轻飘飘、软绵绵的。

第二天早上，还和往常没什么两样，太阳照常升起，早八照常瞌睡。但作为专业第一名，许文昔的名声早从老师a传到老师z，上课提问的常客，也如往常一般花落其家。

“以ao3事件为例，大家如何看待亚文化现象？……”差不多静默了10秒钟。“……有没有同学有想法的都可以说，说错也没关系……”然而，这话除了承接上句，给自己个台阶打破暂时的冷场外，并没有任何其他作用。

“……没有同学吗？那我随便点名了……许文昔，你来说说你的想法吧！”其实，当许文昔听到“随便”这两个字的时候，就已经预想到结果了，她一贯的外号就叫“随便同学”，是全专业默认的。站起身来，从现象的特殊性，到亚文化的“破壁”趋势，有理有据，从容不迫，这是许文昔的能力所在，也是同学眼中的学霸风度。毕竟，她不仅拯救了这个尴尬的场子，也让其他同学免于被提问，可谓一举多得。

回答完后坐下身来，看到手机的指示灯闪烁着绿色光芒，打开就看到“一撮风”的消息，是于卓风发来的：文昔，今晚9点，南操场老地方见。就这么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有时候许文昔觉得，他做事的风格倒与自己有些相仿，只是他追求高效，自己更在意善美。

似乎是上午的课过于耗费精力，许文昔吃过午饭后，也不管与室友叶青黛午后自习的约定，躺在床上睡了一个下午，直到6点钟才起床。床下的叶青黛正解开食盒，准备吃晚饭，听见床上翻动的嘎吱声，说道：“一下午可又睡瘫了？也不知道谁说的今天下午和我一起去自习，结果死活都叫不起来……”

“……你这个海带丝，还不准我睡一觉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于卓风那事，晚上还要出去一趟，我下午不得养精蓄锐？”许文昔缓缓坐起身来，黑长柔软的头发洒在肩膀两侧，微微斜侧身对叶青黛吐槽。

“你不是已经表明了态度要分手他怎么还缠着你？是不是你又把绝情的话拐得山路十八弯了？”叶青黛抬起头应道。

“我……我已经说了我们不合适，但他说他还是舍不得我，我就答应他再给他七天时……”

“我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叶青黛打断道。“你心软重情这点，他倒是拿捏得很清楚；他的做事风格，你又把持不住。你要是真的要和他了断，就是一天也不能给他的。”

“……已经这样了，走一步看一步吧。”许文昔从床上下来，整理整理衣装，去吃晚饭。可即便是平时最爱吃的豚骨拉面，如今也食之无味，白花花的一片，有如浆糊，越搅越黏。许文昔没吃几口，便丢下饭碗，朝南操场走去。

离约定的时间还早，七点多的时候，操场只有零零星星的人，天色既明也暗。许文昔打开音乐播放器，静静地听着《汴京夜雨》，虽然开封此时并未下雨，可是心情却如音乐的走势，阴沉连绵，延续不绝。

就这么漫不经心地走着，不觉间走到那足球架附近，看着再熟悉不过的架栏，想起以前与他在此处发生的点滴，似乎在心头凝结，落下细雨。渐渐地，天幕完全黑沉下来，又起了些许晚风，凉凉的，但并不冰冷。许文昔的裙角被这风撩拨着，似乎裙上的梨花要被摇落下来，撒在本不该归尘的地方。

“……昔……文昔……”忽然听到似乎有人叫她的名字，许文昔环视一圈，看到于卓风一袭淡青色的衬衫，怀中夹抱着一捆小草席，微笑着朝她走过来。许文昔低头看了眼腕表，分针不过指向“8”，但很快的熟悉并习惯了他的“不守时”。许文昔也礼貌地微笑回应。

“你怎么到得这么早”于卓风就那样自然地牵起许文昔的手，他的手是温热的，与她的手不同。一上来所感到的一瞬不适与别扭，不知是不是因为这忽然的冷热交叠。

许文昔没有说话，由于卓风牵着走向不知路过几次的足球架。

“咱们的\‘‘秘密基地\‘‘。”于卓风边说，边缓缓展开小草席，这张小草席并不大，勉强刚好容下两具纤细的身体，这是许文昔与于卓风此前“亲身”丈量过的，也是同一个地方，但如今想来，情境却大不相同了。

“不知道文昔今天能数获多少飞机呢？”于卓风笑着问道，那神色与“一撮风”类似，轻盈、自在。许文昔恍了一下，从前的某一刻与此刻在同一地点产生重叠，他好像还和之前一样，但自己却变了许多吗？

正准备慢慢躺下的时候，许文昔发觉缺了一个角色——小草枕，那是与小草席相搭的、像辫子糖形状的芷草枕，会散发出淡远的香味。许文昔愣了一下，于卓风也做略惊愕的神色道：“哎？出来的太匆忙，怎么忘记带小枕头了……可能最近事情太多，顾东不顾西的了……这样，文昔，你就枕在我手臂上。”

许文昔淡淡一笑。于卓风做事那样周全体贴，怎么可能忘记带小枕头。

没有多说什么，见于卓风已经先躺下，伸出一只手臂，她也就顺势躺下。

“今天的枕头，是菲拉格慕味道的，和原来不同。”许文昔静静地看着漆黑的天空，喃喃道。

“清爽儒雅，芝兰之芳，各有各的好。”于卓风回应道，同时调整着身体的姿势，不再平躺着，而是侧身而卧，面对着许文昔。

“你这样看不到飞机了。”许文昔侧过头去说道。

“本来也不是为了看飞机。”于卓风看着许文昔柔和的面颊，另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说道。

“卓风，你这样会让我感到矛盾和痛苦……跟青黛说的那样，你太了解我了，你总有办法让我感到幸福、愉悦，感到离不开你……可是，你伤到我的时候，也那样痛彻心扉。我真的不想在这两重天里来回折腾了，我真的很累……”

就这样说着，两滴泪却从眼角滑落。许文昔不再说下去，怕要抑制不住再哭个不停，那也与今晚的氛围过于格格不入。

于卓风也没有答话，放开许文昔的手，转而搂住她柔软纤细的腰，让两人相对而卧，轻轻吻了她的额角。一架飞机带着闪烁的灯光和轰鸣的声音从他们上空飞过，那声音很响，似乎从耳边擦过，在远处爆炸开来。

“倒有点像倾城之恋了……”于卓风看了眼飞过的飞机，但又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