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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雍都

景平三十四年,阳春三月,雍都。

雍都的分布以一言概之:东尊,南贵,北富,西贱。

一日之计在于晨,雍都西城,纷扰又热闹,贩夫走卒已纷纷走上街头,开始为一天的生计奔波忙碌。

有那沿街叫卖着新鲜果蔬的小贩,正拎着一把小菜,跟面前站着背着小孩的妇人讨价还价。

有那街边肉铺的老板,晾着一身腱子肉,一边挥着斧头,将一整块猪肉分割成整整齐齐的小块,一边不忘向来往的人招呼着。

肉的分量不多,毕竟,对于西城百姓来说,吃肉还是一件比较奢侈的事情。

有那刚打开点心铺门的伙计,将常见的几种点心端上柜台,转身拿一根鸡毛掸子东扫扫西扫扫,见到有客上门,忙端起一张笑脸。

也有一家新开的书铺,书铺伙计站在门口同周围人团团作揖,介绍着自家书铺里各类书籍价值几何。

这家书铺引起了周围人的注目,众人好奇地张望一番,交头接耳,纷纷打赌这书铺何时关门大吉。

只因这是西城,“西贱”之地,有几人读得起书?几人买书?怕不是刚开张就要完蛋。

他们却不知,书铺主人既然将书铺开在这里,就没打算关门,哪怕是赔本买卖。

书铺的后院,一文士打扮的中年男人仰卧于躺椅上,手持一本书卷,聚精会神地读着。

后院里栽了一棵梨树,微风吹来,落了满地的梨花。

书铺的另一伙计推门走进后院,神情郁结:“掌柜的,我们一个客人也没有!”

中年文士慢腾腾坐起来,左手捏紧书籍,小心地放置于一旁的干净小几上,右手不紧不慢端起躺椅边另一个小几上的茶碗抿了一口,冲书铺伙计摆摆手,表情见怪不怪:

“不用管,放心,月钱照发。”

伙计无奈地摇摇头,朝着前面的铺子里走去,得,掌柜的都不急,他一个伙计还是不要乱操心了。

后院里,中年文士继续读书,想着自家少东家应是今日能到……

北城不似西城纷乱,却也有那早起的富人老板,乘着骡车马车去巡查自己的铺子庄子。

驾车的车把式耳听六路眼观八方,两车互相穿插而过时,不忘交换一个和气的笑脸。

仆似其主,这里的人都讲究个和气生财。

当然,也有相熟的两个商户,命令车把式寻一个不挡路的僻静拐角,赶着车避在路边停下来。

绛紫色车帘撩起,头戴蓝巾的商户探出半个身子,笑眯眯朝着对面同样探出头来的短须商户拱了拱手:“邢老板,恭喜啊,听说您跟精粹阁搭上线儿了?”

短须商户同样拱了拱手,哈哈笑道:“刘老板说的是,三天后我那精粹阁开张,您可别忘了带嫂夫人捧捧场呐!”

刘老板抚掌:“一定一定,要说还是邢老板眼准手快啊……”

邢老板:“运气,运气呀,这京城精粹阁能拿下来,是因为少东家要来雍都住一段时间呢……”

“诶!那也得您的消息灵通呢!说道精粹阁少东家,那可真是个出彩人物……”

雍都东城,自不必说,那是天家、与天家沾亲带故的贵人所在的尊贵地带,凡是行走在东城的人,多多少少都有点背景,真真一砖头下去砸到十个人,有两个是贵人。

剩下那八个?当然是仆妇家丁了。

哪怕仆妇家丁,那也都是专门学过规矩的,行止坐卧之间自是轻巧灵便。

因而整个东城,包括来东城皇宫上早朝的文臣武将的车马官轿,无不放轻动静,偶尔有人说话,也都尽量放低了音量。

而雍都南城,定居皇都的勋贵人家的府邸大多在此,镇国公府孙家、成国公府江家、安国公府郑家、忠勇侯府沈家……

各街各府,需要上朝的各位大人们或乘车、或骑马,纷纷从各个分支小路汇聚到朱雀大街上,朝着东方的雍都皇宫走去。

南城重新沉寂下来,只除了玉葫芦街,忠勇侯府。

“吱嘎——”

迎着清晨微亮的天光,朱红色的大门缓缓向两旁打开,三个体面仆妇带着五六个粗使婆子从门内轻手轻脚地走出来。

穿着翠绿绸缎褙子的仆妇走在最前,抬脚从门槛迈过,漫不经心地以一块湖绿帕子掩着嘴打个哈欠,含糊着嘟囔道:“也不知那位几时能到?倒要劳我们姐儿几个早早等在这里。”

说着她垂着眼正了正手腕上刚赏下来的掐丝金镯:“府门还没进,架子倒是先支棱起来了。”

紧跟上来的藏蓝棉布的厚嘴妇人眼珠子巴巴地黏在金镯上:“李嬷嬷说的是极!李嬷嬷,您这镯子可是新得的?可真精巧!”

李嬷嬷哼笑:“哼,眼光不错,这可是大小姐身边儿的桑枝姑娘给的,要不,咱们这等身份,如何能得到这样精细的物件儿?”

另一个藏蓝棉布的细眼仆妇顾不上欣赏这镯子,她抿抿嘴,拽了拽李嬷嬷的衣袖:“李嬷嬷,我听说咱几个这次迎的可是当年走丢的大房老爷唯一嫡女,那是再金尊玉贵不过的了,可看您这态度……”

她咬咬牙褪下自己手上的银丝镯,拉过李嬷嬷的手塞进她手心,“不然您给提个醒儿?好让咱知道,这侯府的风,是往哪儿吹?”

李嬷嬷也不细看那镯子,直接顺势收下,递了个赞赏的眼神:“几天不见,保康家的,你倒是长进不少。”

细眼仆妇,也就是保康家的嘿嘿笑了笑:“多亏您往日提点,这不还得是您给提醒儿?!”

李嬷嬷抚了抚鬓角,开口道:“这话咱也不能多说,只是……”她悄悄看看周围,见除了她们几个仆妇再无他人,于是压低了声音:

“昨儿刚领了差事,那我不得去锦荣院里听一下这差事是个什么章程?”

厚嘴仆妇继续附和:“您说的是!”

李嬷嬷:“你们猜怎么着?刚进门,就听见夫人身边伺候的紫鹂姑娘搁庭前干枝梅那站着骂鸟呢!”

厚嘴仆妇噗嗤一笑:“呦!那紫鹂姑娘自己名儿里不也是个……”

李嬷嬷也镇不住一乐,转眼想到几个主子的闺名,又绷了脸:“嘿!好你个老六家的,紫鹂姑娘也敢打趣……还听不往下听了?”

保康家的把老六家的扯到一边,细眼睨了她一眼,又谄媚对着李嬷嬷道:“您说您说!”

“紫鹂姑娘这样骂的,”清了清嗓子,李嬷嬷伸着兰花指,捏着帕子在前方虚点一下:

“‘呸!家雀儿就是家雀儿!乡下玩意儿!怎么着?一朝站梅枝顶儿上,攀个高枝儿,以为自己成喜鹊了?’”

保康家的拧眉深思,李嬷嬷继续:“等我走进去,都没见到侯夫人露面儿,只王嬷嬷出来拿了个章程。

这章程呢,简单的很,你们也看到了,虽说咱姐儿几个出来得早,可这时间早晚真不算个什么。

就看着站这儿几个人的分量,这里站的几个,就咱三个还算在主子那挂个名儿,你说说,哪家金尊玉贵的大小姐被这样迎进门?”

老六家的也意识到了:“是呢,上次那旁支家的表姑娘来府上也比这有架势……可我听当家的说,要来的这位小姐生在乡下,怕咱们迎接阵仗太大吓到那位吗?”

李嬷嬷哼笑:“在门口怕阵仗太大会吓到姑娘,难道进了侯府见到的阵仗会比门口的小?前后差一道儿门的距离,姑娘就不会吓到了?”

保康家的点头:“这姑娘早晚要经一经大阵仗,没道理在侯府门口只让我们……这是……”她指了指脸又指指地面。

李嬷嬷递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就是这么说,对,还不止这一遭事呢,我从锦荣院刚出来,就又碰见大小姐身边儿的桑枝姑娘。”

她扬了扬手腕上的掐丝桌子:“那桑枝姑娘话里话外的,说那位小姐怕是在乡下过惯了苦日子,来新地方心里不安呢,让我带这么个镯子过来,好安一安那位姑娘的心。

好叫她知道,咱侯府的日子是多么优渥,连我这二等仆妇,都能带上这等精致的物件儿。”

老六家的恭维:“咱大小姐不愧是天仙儿一般的人物,身边儿的姑娘也沾了仙气儿,这心肠是菩萨心肠呢,生怕大小姐新来的妹妹不安心呢!”

李嬷嬷笑得高深莫测:“谁说不是呢?咱大小姐那可是出名儿的一等闺秀呢。”

保康家的一言难尽地看了眼正忙不迭点头表示赞同的老六家的媳妇,不知道这人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

和善?这穿金戴银地往那新来的小姐跟前儿一站,附上个不冷不热的笑脸——都受到主子暗示了,想着李嬷嬷也不会太热情。

这一个当二等仆妇的,比她个正经小姐还气派,这是安人心呢还是给下马威呢?

不过,话说回来,她一个长于乡间的小姐,就算看到这些仆妇要比她气派,怕也不会有那么深的心思觉得难堪吧。

怕不是觉得这么气派的人来迎自己,是脸面呢!

再一个,她们几个往这里一站,主要是给那些暗暗盯着侯府的人看呢,让那些与侯府往来的人都看看。

什么大房小姐,也就是这几个不入流的仆妇迎接的待遇,以后在侯府的地位,可想而知了。

也不知那位大房小姐是不是哪里得罪了侯夫人,按理说不应该呀,那位小姐走丢时不过三岁奶娃娃一个,哪有人跟个奶娃子过不去的?

难道是,跟奶娃娃的母亲,大房过世的世子夫人有关?

听说当年,还在世的老侯爷和如今的老夫人沈老夫人都更喜欢大房的世子夫人,侯夫人作为当时的二房夫人,不如那位世子夫人讨喜呢!

不对!老侯爷去了,老夫人可是还在呢!

保康家的心思一动,回首看了眼侯府深处,没有其他人再过来,她又悄悄问道:“李嬷嬷,您只去了锦荣院?那寿安院里……可是没什么指示?”

李嬷嬷摇摇头,左右瞧了瞧,悄声回复道:“那寿安院老夫人,自从大房三个主子去世、老侯爷去世,就不大好了,再加上大房小姐走丢,那心就一直绷着呢。

半个月前,老夫人放出去的那批老人有人见到大房小姐走丢时的玉佩,再看那位小姐那模样,立马就给报上来了!

这上了年纪的人,心弦一松,可不就病倒了,还一病半个多月。

现下啊,这寿安堂大概,里里外外忙乱一通,暂时怕是顾不上这头喽!至于以后,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嘛!

不过啊,说到天边儿去,到底现在忠勇侯府掌家的可是锦荣院的侯夫人呢!寿安堂,啧!”

保康家的竖起拇指:“李嬷嬷高见!”

李嬷嬷摆摆手,刚想谦虚两句,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回过头,只见七八个仆妇快速走过来。

迎着晨光,那暗红锦袍妇人眼底明灭不定,她笑眯眯地插话道:“什么高见呀?我也来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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