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四十九章

影像局交割完事宜，黎初离开天界时，顺带捎走了中情阁兼职人员——莲灯。

闭关期间，她需要莲灯统领北天所有公务。

“您要闭关？”莲灯百思不得其解，“帝君刚撤了您部分职务，现在闭关，是否不妥？”

此时她们并未在北天的议事厅，反把商谈地址选在了帝姬寝居。

寝居风格一如帝姬本人，素净简约，除必要寝具外，再无繁杂装饰。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当属里间大得过分的床榻，以及堆满了各类奏报的银白龙大理石大案。那一摞摞公文中，竟还挪出了一小地儿，置着琉璃酒壶与几只夜光杯。

“是不是觉得杂乱无章？”见莲灯一直盯着书案，黎初无奈道，“你知道的，我不喜人随意动我寝居书案。自你去中情阁，我一时也没找到放心趁手的人选。”

她寝居的书案，放着更隐秘的文书，藏着更私人的信息。

“坐吧，”她指了指对面那张靠椅，“随意些，就当是在南天。”

莲灯依言落座，两人隔案相对。

“喝酒吗？”黎初又询问道。

见帝姬欲亲自斟酒，莲灯忙不迭抢过酒具：“我来吧。”

“你坐着就行。”黎初横手阻她，另一手夺回酒壶。

淡黄色酒液缓缓倾注至夜光杯，她拿起杯子，发现莲灯面前那一块书案，均被铺得满满当当无处放置，不免又抱怨：“有时候，我挺后悔将你借调给柏麟的。”

莲灯接过杯子：“仅有时而已，说明我去中情阁，还是利大于弊。”

黎初顺势把那些碍眼的文书叠了几叠，空出块地儿：“尝尝这酒，猜猜用什么酿的。”

酒之一道，莲灯不甚了解，抿了口没尝出来，便看颜色判断：“梨子酒？”

“这酒，我喜欢唤它香槟。”

莲灯满脸犹疑：“槟榔也能酿酒？”

“哈哈哈——怎会是槟榔，”黎初大笑出声，“此乃葡萄所酿，只酿法与往常不同。香槟这名乃我私好，四圣兽直接叫这酒复酿白，以前同他们提起过二次发酵法，没想到柏麟帝君改进了工序，减低了酿酒途中极易出现的炸瓶率。此去天界，特意从他酒窖拿的。”

想了想，又补充道：“当然，是他没看我吻戏之前拿的。”

莲灯放下酒杯，觉着时机已到，遂回到一开始的疑惑：“您为何选择现在闭关？”

黎初不答反问：“你在中情阁已久，觉得柏麟，或者该说是天帝，会不会授予我北方仙帝——别觉得为难！”

见莲灯也学自己对付柏麟的那套低头恭敬状，她烦不胜烦：“在我寝居，天界的官僚作风适当抛一抛，但说无妨。”

“我觉得……”

黎初不催促，只等她下文。

莲灯思虑再三：“帝姬，我着实不懂，当初您为什么会同意来北天。”

“你是觉得他们不会授予？”黎初笑了笑，不计较她的婉转答复：“万事皆有利弊，你在天界圆滑不少，可私底下，我更希望你直白些。不如你说说，当初我决定来北天，哪些关口你没想通。”

帝姬已二次提醒她想听直言，莲灯也似找回了些在南天的感觉，直截了当道：“无论您在北天做出何等成就，他们都不会分封您为北方仙帝。”

“您在南天时，疲于却不得不陷入与老派仙长的各项纷争，怎会看不出，天帝与帝君，只是想借您之手，扩充北天实力。他们也从未正式允诺您仙帝一位，您来北天，可谓被动至极。”

黎初：“请神容易送神难，他们当我那么好打发？”

莲灯第一次对帝姬的自大感到忧心，急道：“这三界，万事万物皆由他们一张嘴定生死，您就算反击，恐怕也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你说到了本质！”面对这番看轻自己的言论，黎初不仅没觉生气，反对她愈发满意，“仙界已有千千万万年，然当下，依然是天帝一张嘴定生死！”

她拿过酒壶：“这酒我本习惯庆功时喝，适才还琢磨着刚被革职，喝香槟是否不太妥当，可听完你一席话，现在却是觉得再妥当不过。”

话音一落，两人酒杯即又被添满。

“你已能独当一面，”黎初举杯邀道，“庆你前途无量，贺你前程似景，更祝你今后的仕途，再上一层楼。”

莲灯自是起身对饮。

酒液清甜柔和，滑过喉口没有烈酒的灼烧感，仰头干完，黎初慢悠悠开口：“你说的这些忧虑，我全都知晓。北方仙帝固然诱人，可我本身也没报多少期望，现在你可明白我来北天的原因？”

莲灯正色道：“因为您有利可图。”

她生着张芙蕖般清丽的脸，许是乃灯所化，自身情绪波动向来浅淡，连带着表情也极少变化，那副本该生动活泼的面容，也被扯得木木呆呆。譬如现在，几杯酒下肚，找回了初化形时的熟悉感，那些伪装模仿出来的情绪均被她丢了开，只面无表情回答问题。

黎初：“结合你在中情阁看到的奏报，说说都有什么利。”

这是在考验她，莲灯心想。

她看着木，不代表脑子木，帝姬不喜老男人丑男人，却更讨厌蠢货，不分男女。

心中一番盘算，遂列举道：

“一是您曾被南天反对的实验，在北天能顺利进行，一旦实验可行投入到军备中，仙界必将战力大增；二为您虽无仙帝之名，然随着时间推移，七皇各臣必将敬重，届时您再回南天，身后便不止站着天界，又多了个北天依托。”

黎初颔首，不作评价，示意继续。

莲灯：“三乃女兵推行，您想把女仙拉入军队朝堂，而这又需要契机。您不来北天，打不开这么大的用人缺口，她们自然也失了展现自我的机会。”

“算总结得七七八八。”黎初说着，又倒了些酒，“还有没有要补充的？”

“通过各奏报，我还知道——”莲灯淡定抛出自家上司的欺君之罪，“您骗帝君说自己不喜饮酒，多次以公务为由拒绝他邀请；背地里还笑他傻，说‘哪个做臣子的，是真心喜欢与帝王把酒言欢的，还真把与他共饮当无上荣耀呐’，反正您不干之类的话。”

黎初：“……你知道的太多了。”

她创中情阁不是来监视自己的，这帮人干嘛把她盯那么牢，莲灯平时都不把控的吗？！

莲灯看帝姬表情，知道她又想远了，不紧不慢补充道：“您背后笑他的话，未呈现在奏报中，乃您以前在寝居随口一说，那时您端着酒，正让我整理书案。”

黎初：“……”

她迟迟未找到替代莲灯的私人秘书，就是这个原因——信任。寝殿作为最放松的领域，她不想在这一方净土中，还要严防死守，唯恐被人窃去秘密威胁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