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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一卷簪缨世家悼香魂冷言冷宝玉

转眼已是清明,因邢家先人俱葬于苏州祖茔,京中无坟可拜。邢忠等人只回到老宅,启了享室【注1】祭祀一番。

亭午时分,岫烟回到穿壁台,将青团红藕【注2】分了两匣与迎春,再拿些与晴雯几个同吃。又问她们:“可有家人要拜祭?写了名姓,让小厮拿出去烧纸。”

晴雯因说没有,篆儿是六七岁卖到邢家的,也没有。兰官也道:“我连本姓都忘了,哪里寻家人去。”

篆儿疑惑道:“园中那些大石头大树,不拒哪里放个火盆,烧几张就完了,还巴巴拿到外头去。”

晴雯忙道:“噤声!”一面望望窗外,低声道:“老太太,太太可忌讳这个!

前年金钏死了,她娘想在东南角井边祭奠祭奠,太太都不许,更别说里头做这个!抓住了,跑不掉一顿好打!”

篆儿两手捂嘴,瞪大眼死命点头。岫烟忍笑道:“别怕,正反我们不会这样,就罢了。”说着叫过韩婆子汪婆子,细细嘱咐一番。

这汪婆子年纪老迈,一直分在此处看屋子的,不用多说。

倒是韩婆子,她原是仆役中不入流之人。借着元春省亲,园中少人手的当儿,才混进梨香院,得了照管小戏子的差事。

说是照管,不过做些洗衣搬东西的粗活。又因王夫人说,优伶已属末籍,怎能再使奴唤婢?就让小戏子们一个对一个地认了干妈。

婆子们自以为翻了身,仗着这层身份,或絮絮叨叨,或构布传谣,或讨要银钱,一言不合还要去贾薔跟前告状。

小戏子们自进了府,也是好吃好喝地供着,如何把这歪把子“干妈”放在眼里?于是婆子们一派,女孩子们一派,两三年闹下来,竟比杀父夺妻的仇人还厉害!

偏戏班子解散时,王夫人又叫各人干妈跟着女儿,都到一房里伺候。故韩婆子也来到穿壁台,做些扫洒的活计。

且说岫烟交代一番,便约迎春去看黛玉。兰官笑央道:“姑娘也带我去罢,好久没见藕官了,想和她说说话儿。”

时值仲春,日间和暖了,夜里却还冷。黛玉嗽疾未愈,不敢出门,每日只在房中调理。

大家来到潇湘馆,正巧姐妹们也在。只听李纨道:“这个三丫头,我说她有智谋,果然连积年的老妈妈们都服她。”

探春笑道:“如今各处叫人包去,掐朵花儿摘个果子也不能。昨儿想吃个嫩柳叶拌豆腐,还要朝管花柳的钱婆子伸手,可不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众人都道:“恰因纪律严明,上令下效,才这样。还是理家理得好的缘故。”

正说着,宝玉唉声叹气地进来,众人见了都奇道:“又是谁招惹了你?”

宝玉道:“今儿碰见蔷哥儿的小厮隐柳,见他挎着一篮子黄纸香烛,急匆匆地乱跑。一问之下,原来蔷哥儿留了话,让给龄官上坟呢。”

众人皆诧异道:“不是说生病挪出去,这才几天,竟已离世了,怎么后事又是蔷哥儿料理?”

宝玉扶额道:“龄官出府后一直在蔷哥儿那里,她病重咳血自知不治,故投水死了,就是元宵那天的事。”

说着将蔷薇架下画蔷,并不许大日头下不请医之事说了一遍,又道:“这般痴情女子我只在戏文里见过,不想近旁就有一个。

蔷哥儿说,龄官是在花园池子里投得水,她生前最喜此处,因为这池子名字里有个‘林’字。”

惜春问:“什么名儿?”宝玉道:“‘断林池’,是依“林断山明竹隐墙【注3】”之句起的,不想龄官魂殇于此,倒真成了‘断龄’。”

宝钗笑道:“皆因龄官不识字,才把‘林’当作‘龄’,你怎么也胡闹起来?”

黛玉叹道:“龄官爱屋及乌才喜欢那池子,更叫人可怜可感,与读不读书倒无甚关系。

就拿香菱说罢,她虽没读过书,但行事人品谁不喜欢?慢说她学诗,就是不学不识字,人也不会小看她。”

湘云拍手道:“宝姐姐可被问住了,瞧你怎么答?”

宝钗摇头道:“香菱幼时遭难,身世却清白。她是拐子拐来的,本家是名门望族亦未可知。

龄官出身梨园,那戏文虽假,却都是风月诡诈之事。她自幼浸淫其中,岂会出泥不染?香菱龄官一清一浊,不能相提并论。”

黛玉正色道:“姐姐差了,戏文上也有明君忠臣烈女高士,亦有许多好文章。”

宝玉忙道:“正是!宝姐姐念的那只《寄生草》不就妙极?”

宝钗只当他不懂,道:“不提戏文,单说龄官投水,就可知她是憨愚之人,死了也不足道。”

宝玉听这话十分不入耳,忙道:“她必是病重情伤无以为念才走了绝路,不然好好的人,谁愿意去死?”

宝钗皱眉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病重就去寻死,岂不糊涂?也枉费了蔷哥儿的苦心,有什么可惜可怜的?”

宝玉听了这话,不由忆起贾蔷讨参一节,宝钗当时言行,一口一个“糊涂”,一句一个“不可惜”,和现下有何区别?

心中暗忖道:“不想宝姐姐是这样一个冷心冷情的人,龄官惨死,她非但不同情,还说人憨愚。

难道她不是女儿?还是以为贫贱女儿就该无心无情?林妹妹也是深宅闺秀,怎么她说的话就像从我心中掏出的一般?”

忍不住道:“上回蔷哥儿找太太求参,太太原已准了,后听姐姐说破才又反悔。

姐姐实诚不愿撒谎,可龄官无参续命,伤心投湖也是真。今儿还说这话,难怪你吃的药都叫个‘冷香丸’!”

宝钗万不料宝玉当众奚落指摘她,又是羞又是恼,脸皮涨得通红。

欲纷争两句,又恐人看了笑话,有失身份。不说罢,黛玉就在眼前,岂不白白让她得意?

故也转了腔调,沉声道:“《鲁智深大闹五台山》虽好,世人有几个爱看?就连宝兄弟你,不也最讨厌这些热闹戏么?

反而《紫钗》《玉簪》之流大行其道,‘那更玉软香温,情儿意儿,哪些儿不动人’,可都是好文章!

小孩子们性情未定,自小演习这些,难免将戏中虚幻误作处世的大道理,长此以往,怎能不长歪?

且她们不擅女工不会针黹,又不会服侍人,比别的丫头原差一截子。

你的丫头多,芳官不往跟前凑也不少人使,所以觉察不到。不信问问邢妹妹,她屋里的兰官可顶用么?”

岫烟见她又来攀搭自己,倾时腾起几分恼意,道:“姐姐不知道,兰官虽不会针线,做事却是一把好手。她人老实,也不挑轻躲重的。”

宝钗听她说“挑轻躲重”,分明是讽刺自己“避重就轻”,不提龄官断参投水,只说戏文移性,不由心中大怒。

待要怎么样,又想薛姨妈还在这里,受托照看她们姐妹。若闹起来,母亲也受牵连。

但宝玉之气可忍,岫烟之气万万忍不得!正要说两句给她点颜色,忽听黛玉道:“谁说她们不会针线?藕官就会扎花,只是做得不大好。”

探春李纨也道:“我们那个也说学裁纫,也不知真话,也不知一时兴头。”

宝钗见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看似岔话打圆场,实则句句顶着自己来。心中说不出的酸楚惆怅,脸上却还笑着,又混说些别的。

一时散了,岫烟回到穿壁台,因命兰官:“你先下去罢,晚饭时再来。”

兰官踟蹰半晌,道:“姑娘受了委屈,都是我的缘故。”说着便跪下。

岫烟笑拉她起来,道:“今天不过大家玩儿,何谈委屈不委屈。”

兰官道:“我们外头都听见了我听人说过:姑子难服伺,比婆婆还厉害。这样一算,姑娘不有四个婆婆?”

晴雯也在屋里,听见这话笑弯了腰,道:“真真又是个篆儿,净说小孩玩话,偏还有几分歪理。”

又对岫烟道:“姑娘不把我当外人,我就托大说几句:薛二太太不在京中,薛家诸事都由姨太太宝姑娘做主,姑娘势单力薄,不可轻易开罪她们。

现在我们又绣这个,暗地里不知多少眼睛盯着呢。宁可温吞些,也别当出头的橼子。

我是个爆碳脾气,一点就着的。不过这些天冷眼瞧着,姑娘看似得了提携,又搬了新家,其实是走在刀尖浪口上,反不如先时安稳了。”

岫烟听说,敛去笑容,整衣向晴雯施了一礼。晴雯唬了一跳,忙侧身避过不受。岫烟拉她道:“姐姐这话,不是真心为我的人说不出来。

如今的情形,趋炎附势必被看轻,故作清高也惹人笑话,张牙舞爪更是小人得志。

俗语说,一动不如一静,又说,树欲静而风不止。今天我若不吭气,定然还有下回。

这回说到龄官,还不怎么样,下回说到太太,老太太身上,或者说到外头去呢?都要牵着鼻子跟人走么。

左右都是得罪人,不若一劳永逸说个明白,以后有事别拉扯我,拉扯了也没用。”

晴雯将她上下一瞧,道:“还是姑娘看得深远,倒是我想左了。”

岫烟忙道:“什么深远?不过求个安身立命罢了。这会子想想,确实莽撞了,以后还是避其锋芒罢。”

忽然一声门响,篆儿跑进来道:“姑娘,不好了!吴家小爷病逝了!张大叔在园门口候着,要接姑娘家去。”

岫烟一时转不过弯子,忙问:“哪个吴家小爷?”篆儿跺脚道:“就是和我们三姑娘说亲的那个!”

岫烟方明白过来,是三姑姑的未婚夫婿吴源。她听蒋氏说过,祖父去世时三姐才九岁。彼时邢夫人已出阁,又过两年二姐也嫁人了,邢德全小,邢忠还在南边,竟无人替三姐谋划。

后来有几起说亲的,俱不甚中意,无奈蹉跎至今。幸而开年时冰人上门,要为陵水街吴家小爷提亲。

上回蒋氏生日,还说起吴公子极好,再过四五月满了孝,就要迎三姐进门。怎地天降横祸,好好地人就没了!

岫烟不顾多想,忙命篆儿打点衣包,匆匆上了车。骡车一路急驰,不多时到了老宅门口,二姐迎出来,拭泪道:“你爹妈舅舅去吴家吊唁了,我正让人熬些粥给三妹妹送去”

岫烟急道:“三姑姑怎么样?”二姐摇头道:“不好么,你去瞧瞧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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