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扫地僧

在连续偷跑的第六日，皇子们被叫到了净慧住持的佛堂内，陪着皇帝与太后一起听住持讲经。

小洼作为太子伴读，也一同被叫了去。几个孩子被叫走时，阿颜完全不觉得意外，甚至还当着他们的面，幸灾乐祸的偷笑。毕竟萧止已经默许他们偷跑出去玩了好几日，镇子上能玩的都玩了个遍，此时也该收心了。

四皇子期间哭了几次，最后只好被送回到了何昭容的身边。而安晴身为公主，自然不需要过去。

阿颜今日不用带孩子，倒是得了闲。于是便坐在在院子里石头上，眯着眼晒太阳。兰芳起初陪在她身旁，只是这日头对于兰芳还是太热了些。阿颜见了，便叫她去一旁的阴凉处歇着。

迷糊间，阿颜感受到一束视线定在自己身上，久久没有移开。她睁眼看过去，一个扫地和尚正站在不远处，手里握着扫把，正往她这边看。

那和尚皮肤晒得黝黑，许是常年干粗活，看着比别的和尚健硕不少。见阿颜看过来，和尚笑微笑着开口道：“颜妃娘娘，可是被小僧吵醒了？”

阿颜没有回话，只是摇头。

那和尚几步走过来，眼睛在阿颜的脸上极轻的扫了一遍，开口道：“那就好。若真是小僧吵了娘娘清梦，佛祖都会怪罪于我了。小僧临通，与娘娘见过几次面的，娘娘可记得？”

不知为何，眼前这和尚给她的感觉有着说不出的怪异。阿颜回忆了片刻，记忆中却没有这个人，于是摇了摇头，站起身便要离开。她走了两步，就听到身后有脚步声跟上来。

阿颜蹙眉，回头对着那和尚道：“别跟来。”

和尚闻言停下脚步，他干笑了一声，对着阿颜行了一礼，道：“临通恭送娘娘。”

阿颜不理他，转身便走。

在外觅食回来的一只这时从上空飞过，当在那扫地和尚头顶飞过时，毫不犹豫的拉了一泡。只见那白色浊物从天儿降，又稳又准的砸在了和尚的头顶，引得他大叫出声。

阿颜回头，正看见那和尚双手沾满不明浊液，怒视着空中的一只。

阿颜唤了一声一只，一只便乖乖的落回了阿颜的肩头。阿颜没有理会和尚阴沉的脸色，带着一只，叫上树荫下等待的兰芳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兰芳并不清楚刚刚发生了什么事，小跑几步跟上了阿颜，问道：“娘娘这是在生临通师父的气？”

阿颜疑惑道：“你也认识他？”

兰芳点头：“来过咱们院子几次，所以见过。”

阿颜蹙眉，道：“这人我不喜欢，若是下次再来你们也不要理他。”

兰芳不解道：“临通师父人很好的，总是笑呵呵的，也爱说话。”

阿颜不知如何解释她心中的异样感觉，只能摇头道：“你与玉竹若是再见他，不要同他讲话，也不要靠近他，记得了吗？”

兰芳头一次见阿颜如此讨厌一个人，虽然不知缘由，但还是点头应下。

此时肩头的一只也开口道：与那个齐淑妃有关联的人，果然让人讨厌。

阿颜：那和尚你认识？

-我在那女人院子里见过他，大晚上的也不知道在做什么，感觉鬼祟的很，看着就不喜欢。

大晚上在院子里，除了闲逛还能做什么？

阿颜并未多想，只点头道：嗯，我也觉得不喜欢。

傍晚，天色渐暗，一只一如往常饱餐了一顿，正要飞回阿颜的院子，突然一股异样感油然而生，它回头看时，猛然见到一直羽箭直直朝它而来！

然而看见了却已经躲不过了，一只凭着本能身子一侧，紧接着一阵剧痛，身子被那羽箭的力道向后带了好远。

一只只觉得眼前一黑，而后嘭的摔落在了草地上。它在地上不知躺了多久，迷糊间感觉到自己被人拾起，而后身上的箭被一下子拔了出来，强烈的痛感使它再次睁开眼。眼前出现的是一张笑脸，那笑容却让它恐惧。

将它握在手中的，正是下午才见到过的扫地和尚，临通。

而不等它反应，握住它身体的手已经越收越紧了。只听临通低声道：“畜生而已，竟敢如此嚣张。”他一边说着，手下一边用力，很快，手中的鸟儿嘴角渗血，慢慢没了动静。

“你在做什么！”一个童声从身后传来。

临通猛地回头，看清来人后，不动声色地将手中的一只与细小的羽箭一同藏在了身后，笑着开口道：“安晴公主，贫僧只是经过这里。这么晚了，公主还不休息吗？”

安晴瞪着眼睛，小跑几步到他跟前道：“你说谎！我都见到了，你手里是一只鸟！”

临通笑笑道：“公主既然见到了，那贫僧也不想骗公主。贫僧捡到的是一只死鸟，不给公主看，是怕吓着了公主。我正要找个地方将这鸟埋葬。时候不早了，公主早些回去休息吧，贫僧告辞。”

临通说罢对着安晴行了一礼，便要转身离开。

“等等！你别走！给我看看那只鸟！”安晴小跑过去，后面追上来的奶娘却一把拉住安晴，柔声道：“我的殿下啊，一个死鸟就别看了，仔细晚上做噩梦，天色不早了，娘娘还等着您回去歇息呢。”

安晴努力的要挣脱奶娘的手，叫嚷道：“等等！叫我看看，等等！”

此时临通的身影已经走远，丝毫不理会安晴的叫声。安晴有些急，她刚刚隐约的看见一只蓝色的翠鸟在头顶飞过，可是再一眨眼便没了。她寻着找了过来，就见到刚刚那和尚手从地上捡起了什么。

这时廊道尽头闪过一个人影，听见了安晴的呼声，走近问道：“安晴公主这是怎么了？”

安晴抬头一看，急忙出声道：“浩然哥哥！那个、那边！颜妃娘娘的小鸟！在那个人手里！他走了，在那边！”

奶妈在一旁出声解释道：“是浩然公子啊，诶，是个小师父在院子里捡到了一只死鸟，公主非要看看。带血的东西看它做什么，怪吓人的。”

小洼一听，心里顿时觉得不对劲。不顾奶妈的阻拦，伸手抱起安晴，道：“那人往哪边去了，公主可否带我过去瞧瞧？”

安晴连连点头，指着临通消失的方向道：“那边，他往那边去了！”

小洼抱着安晴连忙追了上去，追了好远才终于拦住了临通。

“师父留步！可否将你手中的小鸟交给我？”

临通笑笑，摊开手将毫无生气的一只送到他们面前，道：“公子，贫僧捡到这小鸟，见它可怜，想要将它埋葬。不知公子为何阻拦？”

“是颜妃娘娘的一只！”安晴先出声道，然而见临通手中的一只已经没了反应，眼泪便扑簌簌的就掉了下来。

小洼见状急忙伸手想要接过一只，然而没想到那临通轻易避开了他的手，继续道：“我佛慈悲，既然我捡到它，便让贫僧将它葬了吧。”

小洼此时也觉得面前的和尚古怪非常，他虽然口里念着慈悲，然而却全然不见悲悯神色，于是正色道：“这鸟儿我认识，正是颜妃娘娘养在身边的翠鸟。佛祖慈悲，这鸟死了也该叫它主人看上最后一眼再加以安葬，这才是人之常情。师父几番阻挠，这反而让我觉得奇怪了。”

小洼说罢，转头对着哭泣的安晴道：“殿下先别哭，颜妃娘娘见不到一只可是要伤心了，若是陛下知道颜妃娘娘伤心，也定要难过的，您说是不是，公主殿下？”

安晴闻言止住了哭泣，气道：“是！把鸟还给本公主，不然就告诉父皇！”

临通收起了脸上的笑，默然片刻后，将一只递到小洼手上，而后念了一句‘阿弥陀佛’便转身消失在了黑夜里。

小洼接过一只，一只的身子还有温度，半个身子的羽毛都被血染红，然而仔细看去，它的胸膛还有微微的起伏。

小洼心中大喜，定了定心神后蹲下身对着安晴道：“公主殿下先回去休息，一只还没死，哥哥要立刻把一只带去给颜妃娘娘，娘娘说不定有办法。”

满脸是泪的安晴听了，也瞪大了眼睛道：“安晴也要去！”

“殿下乖，听哥哥这一次，哥哥要快些过去，越快越好。公主今晚先回去休息，明日一早再来娘娘的院子，说不定那时候一只就好了。”

见安晴终于点了头，小洼便捧着一只朝阿颜的院子快步跑开了。

当阿颜见到一只时，脸上顷刻间褪去了平日里柔和的颜色。她嘴角紧抿着，周身仿佛罩上了一层寒霜。她面色沉沉的从浩然手中接过一只，转身进了里屋，随手将小洼与玉竹兰芳一同关在了门外。

玉竹只觉得眼前的主子像是变了一个人，她小心的敲门问道：“娘娘，可否要传林太医过来看看？”

片刻后里面才出声回道：“传，立刻！”

小洼拦住了要出门的玉竹道：“玉竹姐姐，我去，我跑得快些。”说罢转身跑了出去。

而此时院子的另一边，芸贤妃正坐在桌边，询问脚边跪着的人道：“一个扫地和尚会使弓箭？你没看错？”

“奴才没看错，短弩就藏于那人靴子内，他动作娴熟利落，不像普通僧人，看着就像、就像是军营里出来的。”

芸贤妃闻言便笑了：“好啊，原先只以为她养了个假和尚在这，没想到，这和尚也许来自齐将军的军营。知道他是从哪来的，更好了。”

此时芸贤妃心中涌起巨大的快意，这些时日她尝试了所有能尝试的办法，然而当年的事情早已尘埃落定，再也无从查起。她叫人仔细盯着那边的动静，接连几日收获竟然出乎意料的大！

将人挥退，芸贤妃冲着里间道：“妹妹出来吧。”

一个纤细人影缓步从里间走出来。

“妹妹，这和尚的事你知道多少？”

何昭容缓缓坐下身，蹙眉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