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社恐第七章

连绵的雨季过后圣都进入了秋季。

稍稍变冷的天气让奈片能理所当然的翻出围巾戴上。他跟在卢斯身后，一高一矮，裹得严严实实的他看上去还有几分土气。

而跟他相比，卢斯穿着精致的像是某个贵族家的大少爷，任谁都不会相信他们是一个门里出来的。

卢斯并不习惯有人走在他的身后，他总是担心自己走得太快，因此他每走几步就要回头看一眼。

好在奈片作为小尾巴非常的称职，他专心致志的盯着卢斯的鞋子，路人来来往往的脚步根本无法对他造成影响。

他喜欢这样的感觉，有人在前面带路，他根本不用去观察路况如何，他埋着头，不用担心周围人是如何看待他的，也不用去在意自己的走路姿势是否正确，面部表情是否和谐，只需要关心自己不会跟丢就行了。

但是卢斯的脚步停了下来，奈片低着头等了一会儿，觉得对方没有继续走的意思，有些奇怪的抬起头。

“你还没告诉我你要去哪。”

奈片后知后觉的从口袋里翻出折叠的通知书递给卢斯：“我应聘了一份工作，这是通知书。”

通知书苍白简短，甚至没有公章。卢斯跟奈片不一样，他是经历过许多事情的大人，看着这张通知书表情有些纠结。

因为这家公司的录用形式太不正式了，十有八九是家付不出工资的皮包公司。

他接过通知书，看了看下方一小排印刷的地址，又看了看满脸天真无邪的奈片，语气艰难：“你有调查过这家公司具体是做什么的吗？”

奈片歪了下脑袋，懵懂的眼神像是在询问为什么要调查。

看见卢斯为难的眼神奈片难得好心解释了一下：“工作是克克奇先生介绍的，会有工资的。”

毕竟没有工资自己就无法还房租给克克奇了。

卢斯的脸色稍有缓和，但却没有完全放下心来：“你看起来很信任克克奇？”

卢斯认识克克奇，那是商人家的孩子。

玲珑八面是一个商人的本能，所以他们大多数时候看上去都很友善。计算得失则是商人的天性，所以他们付出的总会有另一种方式得到回报。

卢斯跟克克奇交往的时间并不长，但是对方显然不是那种不求回报的人。

“也没关系，反正我会帮你看着点。”

奈片闻言后思绪复杂，以至于没有及时的跟上卢斯的脚步。等卢斯再一次回头时发现他还站在原地，便又折返。

“你怎么了？”

“我……我有点呼吸不上来。”奈片边说边蹲下身，他将脑袋埋在围巾和膝盖里，还用双手遮住了眼睛。

卢斯被他的样子吓到了，他伸出手想要扶住奈片或者干脆将对方抱起来却都没能成功，奈片拒绝了他的帮助。

他无计可施只能焦急的蹲下身来：“呼吸不顺不要捂着口鼻，我知道最近的医院在哪，你还能坚持一下吗……”

卢斯的声音渐渐变小直到沉默，因为他听见了一些细微的抽泣声，而声音的来源正是面前缩成一团的少年。

“怎么了？是哪里痛吗？”

“没有，我只是觉得……”奈片只是觉得他好坏。他的情绪向来这样怪异，前一秒高兴后一秒就变得悲伤。

他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本来决定好要讨厌这个世界不要信任别人的，可是这里的人都很好，坏的只有他而已。

他突然想到卢斯救过自己，对自己很好，还说喜欢他，而他前几天居然骂卢斯卢斯也没有跟他生气，他就觉得自己好坏，坏到他想让自己消失的程度。

“对不起，我只是……老毛病犯了。你不用管我……我很快……就好了。”奈片强压住声音里的哽咽，他的理智告诉他自己又犯病了。

太丢脸了，莫名其妙的在大街上哭出来，现在要被讨厌了。

一想到这里，他就觉得更悲伤了。

他努力急切的将这份狼狈隐藏起来，他感觉无数的目光将他掩埋，他的脑子里浮现出路人以及卢斯诧异厌恶的表情。所以当卢斯的手落在他背上时他受惊般的颤抖了一下，下意识的狠狠的咬住下嘴唇防止声音漏出来。

卢斯在奈片的背上轻轻的拍了拍：“这样会好一点吗？”

奈片没有回话，但是卢斯没有再听见抽泣声了。

“谢谢。”许久，卢斯听到一声沉闷的道谢。

奈片终于收拾好突如其来的的情绪，沉默的站起身。围巾被他哭湿了一大片，眼圈泛红，下嘴唇还留有明显的伤痕。

卢斯看着奈片的样子若有所思。奈片额前过长的刘海被泪水打湿，这导致它们无法跟以前一样严密的遮住奈片的双眸，而这是卢斯第一次好好看清奈片的长相。

怎么说呢……小朋友长得不太符合他的气质啊，准确的说就是太招摇了，像个祸水。

卢斯摇了摇头，也许是奈片的长相跟往常木讷的样子反差太大才给了他一种惊艳的感觉。

“得体的着装能给人留下好影响，这对即将工作的人尤其重要。”卢斯试探地牵住奈片的手，他很满意这次奈片没有挣脱他了。

“所以我们先去买衣服吧！”

奈片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有点不明白卢斯是怎么突然转到这个话题的。不过现在时间尚早，等卢斯买完衣服他再去报道也许还来得及。他决定先陪卢斯然后再去做自己的事，主要也是因为之前那些事情的愧疚。

但是他没有想到到了服装店卢斯直接将他推给了老板，两人还看起来很熟的样子。

卢斯：“给他搭配两套行头，嗯……头发和指甲什么的也要修一修。”

奈片突然意识到卢斯之前说的买衣服并不是指自己要买衣服，而是要给他买衣服。

在服装店的员工把他拖走前他及时想起了自己比脸还干净的钱包，并死死的扒住门框，慌乱的拒绝：“等等等等！我不需要衣服！我以为是你要买衣服才来的！”

“没错我是要买衣服。”卢斯悠闲的靠在沙发上双腿折叠，“不过是给你买罢了。放心，一切费用由我承包，是不会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

还没等奈片解释完个头高大打扮精致的老板就强有力的抓住了他的双肩，笑眯眯的说：“客人是担心我们的业务水平不够吗？放心，如果您不满意我保证不收您一分钱。”

老板看上去有压迫力极了，像是非常不高兴有客人质疑他的能力。而奈片也相信，这位胳膊跟他大腿一样粗的服装店老板能毫不费力的捏碎不听话客人的肩膀。

奈片觉得自己貌似被威胁了，奈片怂了，他屈服了，不再反抗而是顺从的跟店员一起进入试衣间。

老板笑眯眯的目送奈片离去，然后客客气气的坐在了卢斯的对面。

“少爷，那是宠物？”老板问。

卢斯差点把嘴里的红茶喷出来，最后凭借着自己的修养才忍住：“是朋友！朋友好吗？”

“原来如此。”

卢斯瞪了老板一眼，拿起手帕擦脸擦手：“你最近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敢跟我开玩笑？”

“息怒，息怒。”老板毕恭毕敬，但是脸上却没有显露出明显的惧色。

卢斯早就了解老板是什么尿性了因此也不在意，他挥了挥手，询问：“最近有什么新的消息吗？”

然后他如愿拿到了近期圣都发生的所有案件资料的目录。这些东西早有人帮他细心的整理好，分门归类，到卢斯手里的东西简洁明了，而等他想要具体了解的时候就会有更加详细的资料呈上。

卢斯随意翻了一下，从一行行标题里寻找自己感兴趣的内容。

“这个《深夜妙龄女子凭空消失，十天后毫发无伤回到家中记忆全无》是个什么东西？”

“哦，这是贵族强迫平民然后用钱摆平的案件。”

卢斯听见回答后扯了一下嘴角，换了一个询问：“那这个《震惊！刚搬来的邻居死而复生》是个什么东西？”

“十三皇子诈死，然后跟平民私奔了。”

卢斯忍不住露出费解的表情，最后指向一个《夜晚母亲大人化身为狼》的标题问：“这个应该是魔法衍生物有关的事件了吧？”

“是找理由杀妻然后重新迎娶贵族小姐的案件。”

卢斯终于忍无可忍把目录摔在桌子上：“这谁写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朗利普斯家塞过来的新人，她说这样写标题更容易引起别人的兴趣，我也就试试。”

卢斯头疼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下次这种事情不要交给新人，找人重新做一份交给我，不要这些华丽花哨的。”

“是。”老板老实的应下。

在试衣间的奈片委委屈屈沉默寡言，无论店员询问他喜欢什么款式什么颜色他都以沉默作答，只因他“不小心”看见了那些衣服的价格。

他初来乍到对价格不是很敏感，却也明白那数字后的一串零所代表的含金量。

一套衣服可能让他从此再也走不出店门！而且他也坚决反对成为冤大头。

到时候只要他说不喜欢，不需要再礼貌的跟卢斯商量商量应该就没有问题了吧？

虽然他也怀疑过卢斯是服装店的托，但是托是不可能把这么穷的他带过来的，那只能是卢斯是个不懂价格的冤大头。

看卢斯跟老板熟悉的模样也不知道被宰过多少次了，觉得卢斯人不错的奈片决定回去后好好跟卢斯讲一讲经济学。

奈片一直不吭不响店员也没有办法，他们只能直接上手，不顾奈片的反对和阻拦直接将其打扮了一番。

武力值低的犹如史莱姆的奈片在内心哭唧唧的计算自己享受的这些额外服务会被老板讹多少钱。

店员将焕然一新的奈片推到镜子前，兴致勃勃的给奈片展示自己努力的成果。

他觉得奈片真是一块璞石，进来时裹得严严实实灰不溜秋的不起眼，但是细看却发现对方实际上长得其实非常不错。

皮肤白皙，五官精致，留存着一种少年特有的柔美和凌厉混合起来的美感，这份美感矛盾却不突兀，再加上奈片垂下眼眸流露出的忧郁气质……

店员心满意足了！打扮后的奈片像极了少女小说中性格孤僻长相华美的吸血鬼贵族的形象，与之前简直判若两人，走出去一定能迷倒万千少女！这样的话少爷肯定也会满意，到时候他一定能升职加薪，当上总经理，出任ceo，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

他以为奈片跟他一样满意，谁知道奈片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镜子前的新形象就不感兴趣的移开了视线，转而问他们：“能把我的衣服还给我了吗？”

不得不说人是感官动物，如果是先前的奈片这么问没有人会理他，但是此刻店员却从奈片瞥过来的眼神中感受到了压力。

“您是有什么不满的地方吗？”店员问的小心翼翼。

奈片垂下视线，没有掩护且被许多人用这么灼热的视线盯着对他而言是一种折磨。

他的刘海被梳了上去用发胶固定住，只有几根碎发以固定的姿态垂下，看起来自然又不普通。这份精致是被人为打造的，它小心翼翼汇聚了店员等人好几个小时的心血。

“没有，我很满意。”奈片垂下眉眼，周身的忧郁气质更加浓郁了。

店员立刻恢复了精神：“我也觉得完美极了！您看这枚袖扣，我挑选了一个小时，还是觉得这个图案最搭配您衣服的样式……”

店员兴致勃勃的向奈片分享他的设计，也希望奈片能从中体会出他的努力，进而为他向卢斯说几句好话，成全他的升职之路。

奈片跟来时一样一言不发，这份沉默终于起了效果，它制止了店员后续的话语，让奈片表达意思变得简单了许多。

“衣服还我，我要走了。”

这次没有人阻拦。

而等奈片拿着自己的衣服出来时却没有看见卢斯。他不安的寻找了一圈，最后不得已才询问店老板。

“那位客人说有事先走了。”老板笑眯眯的打量奈片的新形象，不得不说这样的外貌有让少爷色令智昏的资本了。

而听到答案的奈片脸色更白了一分，他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急冲冲的问老板：“他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回来？应该是不回来了吧？”

奈片觉得自己的理智又一次被突如其来的情绪击溃了。明明不应该，但是陡然被抛弃的无措让他忍不住将所有的一切往最坏的方向去想。

他开始分析卢斯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语，并认定其背后都别有所图。

他被人抛弃了，他轻易的相信了不该相信的人，他被人出卖了。

他感觉到寒冷，刺骨的寒冷侵入他的肌肤，像是要冻结他的每一处血管，连指尖都因为寒冷而颤抖。

老板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他看见面前的少年突然脸色煞白，像是被人突然丢进了冰窟浑身颤抖，更令他在意的是他感觉到了压迫感。

那种古怪的仿佛扼住他咽喉让他喘不过气来的压迫感，如同黑夜迅速又声势浩大的裹挟过来。

老板只能感觉到压力，却看不见魔法的色彩自奈片为中心铺展开来。它比第一次出现时更加的狂暴，像是被压抑在主人内心极久的野兽肆意宣泄主人的愤怒与不满。

“那个魔法波动又出现了！”克里斯汀激动的捏爆了手中的纸杯。来不及招呼其他人，只能先留下信息一个人朝整条街最豪华的服装店赶去。

“戈恩希尔德家的店。”克里斯汀认出了全国也是全世界最富有的家族的标志，他皱起眉头，严肃认真的摸着自己的武器推门进去。

看见的却是，一个好看的贵族少年施放着堪称“灾祸级”的魔法，一脸不满的跟老板……退货？

克里斯汀感觉自己突然不太懂魔法的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