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我们一边笑聊一边吃蜜饯，一口蜜饯一口苦药，木盒很快就见底了。

将军看着我把最后一颗蜜饯吧唧吧唧地品尝完，阴恻恻地说：

“吃完了，为了奖励你，我决定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我！！

早知道有后着，今天是打死我也不会吃这个樱桃蜜饯！现在抠喉咙吐出来都嫌晚了。

“咳咳，我还病着呢，请问将军是要带我去哪里？”

“人间。”

鬼才相信！！

我记得那个敌军叫他幽冥将军，幽冥幽冥，恶鬼自地狱来，这个外号太贴切了！

他不管我愿不愿意，粗鲁地拽起我往营外走去。

“我是病号，温柔点行不行！”

我对这个幽冥将军越来越失去耐心了，就像佛经里面的心魔，老挑我最恐惧的下手。

“你是病号，那他们是什么。”

将军语气平静，仿佛是看透生死的高僧，不带一丝情绪，准备超度我。

这是什么人间，这就是炼狱！

战死了的残骸在营外空地，尸体堆成高高的小山，旁边是隐泣着的士兵，他们正在堆放柴火，准备接下来的告别仪式。

营内是痛苦的□□惨叫，大夫们忙里忙外地诊治包扎，还有士兵一盆一盆地往外泼着清洗伤口的血水，草地上一大片深红深红的。

我捂住耳朵，闭上眼睛，努力地把眼前的一切从脑海赶出去。

“这样不行哦，你得睁开眼睛好好看看。”

将军用低沉温雅的声音在我耳边呢喃，

“这就是人间。”

说着，还把我推到一个左肩中箭的士兵旁边。他用力地睁开我的眼睛，狰狞的伤口一下子在面前放大，我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旁边的几个大夫就跑了过来压住士兵。

“一，二，三！拔！”

肌肉撕裂的声音在我耳边无限放大，血液“嗤”地冒起一丈多高，染红了我的所有视线……

“不行，不行了，动脉破了，血流得太快了，快止血！”

几位大夫慌忙抢救，没到一刻钟的时间，眼前这个刚刚还在惨叫的士兵就咽气了，不知道是痛死还是失血过多而死，反正已经变成了一具没有生气的尸体了……

“大……大大夫，不能……这样……拔箭……”

我大脑跟在沸水里面翻滚一样，一片轰鸣，心跳不断加快，胸部剧烈刺痛，呼吸越来越困难，连话都说不好了……

“箭……有有倒角，不能……能能拉出来，需要需要……”

快要窒息了，我深深呼吸一口气，

没事的，这么多年了，你不是一直都这样子吗？

被打的伤口，二姨的，我的，我们不是都可以处理好吗……

“需要……要用刀割大……大大伤口，再倒酒。……”

我视线已经开始模糊了，连连大口大口地吸气，看着大夫一脸懵逼，怒其不争气！

我拉着其中一位大夫，来到一个刚刚断气的士兵旁边，颤抖着拿起他们用的小匕首。

手还是抖个不停，我用左手用力地抓住右手，让它稳定点，然后割开中箭伤口的两边，扩大伤口，把箭头取出来，

“你要懂得原理，呼呼……箭有倒……倒角……不能硬拔……要止血……”

不行了，视线模糊一片，坚持坚持……再一下下子……

是一股浓浓的焦臭味让我醒过来的，那是什么味道，全世界都知道，心情一下子又低沉起来了。

“醒了吗？”

进来的是南风，

“你突然晕倒，把大家都吓了一跳。”

“怎么可能，你们大场面都面不改色，我一个小小的动作能掀起什么波澜。”

“真的是吓得跳起来，你当时的脸色就跟失血而亡的士兵一样白，嘴唇的颜色变青了，脉象都缓了下来……还好将军一把扶住你，立刻让大夫处理了。”

“这么多危急的病人居然先处理我这个小小的心症，你们真不知道轻重！”

我这个时候才发现眼泪已经夺眶而出了，枕头上全是泪痕。

“纪姑娘别哭别哭，将军并无恶意，这个是军中常态，要是我们做得不好我们下次改。”

“没有下次了，让我回家，我以后改行，换个地方生活，你们放了我行不行~”

我哀求着南风。

“这个我得去问问将军。”

“又是他，又是他！果然人如其名，幽冥将军，我看他就是恶鬼，比他的面具更让人恶心恐惧！”

“别气，这是将军让我送过来的蜜饯，他说你会喜欢的，尝尝。”

我歇斯底里，一把拍开南风手上的盒子，蜜饯掉落一地，看着怪可惜的。

“讨厌死了，我最讨厌你们那个什么什么的将军！”

“有多讨厌？！”

突然一个冷冽绝寒的声音响起。

“讨厌讨厌讨厌，讨厌到我想把自己关起来，远离他，永远看到不他。”

“那还不能如你所愿。”

将军突然双指用力地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张开嘴，把掉地上的蜜饯强硬地塞到我嘴里。

“吃下去！”

语气霸道蛮横。

他以为他是谁！

我咬紧牙不松口，眼泪却不争气地顺着脸颊接连滑下。

“吃下去！”

将军的动作越加粗鲁，把我的嘴唇弄破皮了，见血了才罢休。

“南风，把她关起来，地上的蜜饯都吃完了再放！”

将军生气地一挥衣袖转身离开。

南风看到我的样子心疼极了：

“乖乖，别哭。”

他把地上的蜜饯一颗颗捡起来，仔细地擦掉上面的灰尘，

“来，是特级贡品，比樱桃蜜饯更珍罕的。”

我哇地一声哭出声来，南风顺着机会放了一颗到我的嘴里。

蜜饯上面幼细的糖霜立刻融化了我的委屈，糖能让人心神开朗，诚不欺我，效果杠杠的。

“好吃不，再来？”

我点点头：

“你也吃，我一个人吃不完。”

“这个是红莓蜜饯，金贵得很，是将军用军功换来的，卑职不敢。”

“不就是普通的草莓，我家乡多得是，我经常吃的，对美容好。”

“……”

南风突然低头不语，就这样看着我吃完蜜饯，道了晚安就离开了。

“将军。”

黑暗的营外，南风行了个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