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1章 我们来看人

“你们听。”宣忱说道，一面侧耳。

听？听什么？

将官们愣了下，下意识的也侧耳听去。

远远的隐隐的似乎有踏踏声传来，确切的说不是听，而是感受。

感受地面传来的震动。

地面真在震动，虽然很轻微，但依旧可以判断出有很多人正向这边走来。

这种震动不是马蹄踏踏，而是人脚落地造成的。

靠着人脚踏步造成这种震动，最起码是万数目才可能。

万数人正向这边走来？

看热闹的民众吗？

这来的是不是有点晚，而且也太密集？

将官们忍不住回头看去，军阵中的兵士也察觉到了都跟着向后看去。

一个两个所有人齐齐的转头，四周喧闹的民众也不由停了下来。

“干什么？”

“看什么呢？”

他们议论着也跟着向后看去。

“快看，快看，那边来了好多人啊。”他说道。

好多人？能有多少人？京城里的人都在这里呢。

沈家的人坐在车顶上扭头看去，顿时不由瞪大眼。

我的娘啊，他心里喊道，真的好多人。

密密麻麻如同一条线从天边涌来。

他们曾去观潮过，被钱塘江潮涌来的场面震撼不已。

此时此刻看着视线里出现的人，他就如同又看到了钱塘江潮。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这是什么人？

有些人站得高看得远，神情怔怔。

“好像是…流民。”他说道。

流民？

视线里的人群越来越近，能看清走在最前方的人男女老少皆有。

他们破衣烂衫，他们风尘仆仆，他们面带沧桑。

妇人抱着孩子，老人拄着木棍，男人扶着妇人，相依相扶，步履蹒跚。

似乎跨过山涉过水，跋涉千里踏踏奔来。

如千里闪万里雷滚滚，遮云蔽日。

喧闹渐渐停下来。

起哄的民众举着手拢在嘴边，有些愕然的看着涌来的人群。

文士学子的手指着面前的兵士，但他和兵士没有看对方，也是看向涌来的人群。

人群越来越近，可以看清这些人身份各异，但的确都是很普通的百姓。

不是文人也不是兵士。

是来看热闹的民众吧。

翊王夸功游街被陛下召见的事早就公布了，很多地方的人都赶来看，有钱人早早预定了京城的落脚处，乘着车马轿子赶来，而更多的雇不起车马的则走路而来。

现在来的这些是更远地方的人，此时此刻才赶到吧。

来看热闹的好啊，不管翊王暴怒打杀，还是下马卸甲请罪，都将被大家看到传扬。

而他们的节义威名也能扬名天下，有了跟翊王这种高官重臣对抗的经历，不管将来为官还是进学，这都是显赫的资历。

都来看吧，来的越多越好。

文士学子们精神更振奋。

“但，这来的是不是太多了？”忽的一个学子喃喃说道。

最前方的人群已经到了面前，但远处还密密麻麻似乎从天边无穷尽而来

“这得有万人了吧。”

皇城外的鼓乐声已经停了，陛下正襟危坐，神情温和含笑，在他身边有被召来作陪的七八个重臣。

没了鼓乐声，御街外民众的欢呼声更清晰，这让陛下心情很是愉悦。

视线扫过城门下，百官已经平身按照位次列队而立，但这肃立中似乎又有些杂乱，大约是因为很多人在低声交谈说话的缘故。

这场面有些不太好看。

不过陛下一向好脾气并没有呵斥，而是转头问他最关心的问题。

“翊王到哪里了？”

但原本含笑的几个大臣听到这样问，神情顿时有些古怪，似乎有些不安，一时间竟然没有人主动回答。

这在君前有些失礼了。

不过陛下依旧没有发怒，连一丝不悦的都没有，如果有人仔细看的话还能看到他眼底的笑意更浓。

“怎么了？”他主动询问，“一切都还顺利吧？”

都这样询问了总不能还不回答，一个大臣迟疑一刻站出来。

然而有人在宣邈面前说了什么，大家就看到陛下的面色顿变，似乎惊讶又似乎恼怒。

看来，宣忱那边的事情，有人跟陛下说了。

如此也好，让陆云旗说出来，比他们说出来要好。

大臣心里松口气垂目退后，眼角的余光看到身旁站着的是韩章。

跟陛下一样，此时他的脸色沉沉。

不过这不对啊，方才韩章还在笑。

韩章从来不掩饰自己与翊王的嫌隙，更不掩饰见到翊王遇到刁难事的高兴。

所以他适才一直在笑。

现在更应该笑，陛下知道了翊王的事，这是很没面子很恼怒的事，也必然要迁怒到翊王，功是夸不成了，还会被问罪。

这是韩章更想看到的事，他应该笑啊？

民众的欢呼喧闹还在传来，陛下坐在龙椅上神情沉沉，没有再询问翊王，看上去意兴阑珊。

大臣们也自然不会再提，垂手肃穆而立。

“因为最近往京城的人特别多，小的们疏忽……”他低声说道。

“近万。”韩章说道，脸色并不好看。

那可是将近万人，活人，能走能跑能说，要吃要喝要睡觉。不是三个人，也不是可以藏纳的死物。

这么多人直到这一刻才被发现实在是太可笑了

“这些人是混杂在商贩中，经由水路陆路辗转而来，因为最近进京的人多，商户也好来看翊王的也好，而流民更常见……”他还是解释道，“真是疏忽大意了。”

这根本也想不到啊，那可是近万人啊，如果不是刻意混杂分开行进，肯定会引起注意，且不说隐瞒掩饰行踪的精心布置，单单是这万人的用度耗费就是天价。

这法子真是正常人都想不出……

“沈家真是有钱。”王咏霖说道，笑了笑。

乌泱泱的人群来到了大家的面前，最初因为震惊而陷入的安静已经荡然无存，就算这边的民众文士还保持安静，万人聚拢且不说每人一句话能造成多大的嘈杂，只呼吸都让这一片天地炙热。

从震惊中恢复的当值官兵已经急急忙忙上前询问。

“我们是来看翊王的！”

这声音响成一片，前边听到询问的人大声回答，后边没听到问询，但听到前边人回答的人，也立刻争先恐后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