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渐远又忽近（1）

林池跟着他俩相处两月，受益颇深。

她第一次知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原来不止男女心生爱慕，男男也是真爱。用大哥凌云的句话总结，男生与女生的爱来源荷尔蒙的分泌，男生对男生的爱来自于内心深处，他们爱的更纯粹。

二哥汪洋点头赞同。

林池对于他俩的歪理一阵恶寒，侧目紧紧盯着两人，似乎想通过外表看内在，两人被看的发毛，抖了抖身上倏起的鸡皮疙瘩，从她手中抽回那本书。

林池闪眸，一把又扯了回来，看书要有始有终，起码要看完这本书。

这节课是让她十分头疼的英语课，相对于数学更加学不好的一课，小时候学英语不会读就在英语字母上备注着汉语字，以至于后面读音总是发不对。不爱读更不会背，于是越来越烦的就是英语，考试从来没及格过。

她专心致志埋头攻读这本极其深奥的书，两条眉毛拧在一起，严肃的思考着书本中的精髓。说实话她还是不能接受男男的爱，随着剧情的深入，她甚至将故事的主人公幻化成顾一和江词的脸。

这样一想又看的进去。

有人故意压低声的咳嗽，她充耳未闻，旁若无人，继续埋头苦读。书是好东西啊，书中自有颜如玉，更有翩翩少年郎，书中的深情绕啊绕的在她心头，痒痒的。

忽然咳嗽拔高了几个调调，林池头也未抬的对前排低声说句：“汪洋，你要是咳嗽赶紧去看病，别给我传染了。”

咳嗽声随之转而演变成悲鸣声，再接着身前的黑影笼罩，她顿觉不好，来不及匿藏书本。

身前的人己经快她一步，食指和中指扣在书本上，声音不轻不重，全班人默不出声，支棱起耳朵。

英语老师是高二新换的老师，一个像是猴子精一样的男老师，班里人没事最爱猜测他的身高，林池目测了下，这人绝对没有一米六，林池站起来比他高的不止一个头。

她眉眼垂了垂，缄默不语。

猴子精身材矮小，但是气场强大，特别是他那双不大不小的眼睛，炯炯有神，扫射过去，原本还有人还在窃窃私语地说着什么，顿时安静的可怕，要是有针落在地上，估计清晰可闻。

他静默半响，伸出那纤细的手指，不知是不是身体不好，指甲是苍白的没有月牙。

他抽，林池拽，拉锯一个回合。

林池松开了手，她比猴子高但是气场明显不足。

她悻悻地别开眼去，不看就不怕。

猴子精抽回了书本，在手中掂量掂量，这本书的厚度堪比一本新华字典，拿在手中沉甸甸的。

“怎见浮生不若梦”

前排俩兄弟听到书名，身子很明显的颤了颤，猴子随即手指翻开书本的扉页，饶有兴致地想继续念下去。

看了一眼内容，双眸微微眯了眯，闪着寒光。那表情应该怎么形容呢，就是你看见一只青蛙，但是你不害怕它，它爬在你的脚边，它长相极其丑陋，尤其是身上那些脓包，很恶心。猴子精就那种表情。

林池偷偷瞥了他一眼，她可以看见他纤细的手指捏着书本，如果像是武侠剧有内功的话书本估计变成碎末，可是他没内功，但是他有力气。

他将厚厚的一本书砸在了林池的脑门上，用了十足的力气。

其实本不至于的。

如果是前排俩人看书，他大致扫了眼扭头就走，不会来这么一处。但是他对林池不同。

起因还是因为江词。

他一向对江词不顺眼，没有原因的，莫名其妙地。从踏进高二教室的第一步就不顺眼，总是想方设法地为难着他，顾一跟着也没少遭殃，但是顾一英语好，他使不了什么坏，江词英语不好，但就是不将他放入眼中。

两人眼神厮打，波涛暗涌，几乎是每天发生的事，他们俩是石头碰石头，火花没擦出，火苗倒是腾腾地往上涌。

记得那天他的课，顾一带了手机忘记关静音，倏然的一声短促铃声打破了教室里的寂静，每个人都肃静的东张西望。

林池心里忐忑。

她不敢头往后伸，一伸就太过明显，而前排有几人频繁的循声而望，都在猜测谁的胆子那么大，居然敢在猴子精的课堂带手机。

猴子精捏着粉笔在黑板上书写着什么，闻声转了身来，漆黑如深渊的眼眸扫射了一圈，说道：“谁带的手机交出来。”

顾一的人缘在班里尚可，就是有闻声的也不会明目张胆，做出这种告发的事，于是全班人默不作声。

猴子精又问遍：“到底谁带的手机给我立马交出来。”

依旧无人出声。

猴子精走下讲台，径直走到顾一他们四人面前，他甚至可以断定，手机就是顾一的。

顾一笑，一副不知所云的表情：“老师，你不会以为是我带了手机吧。”

“难道不是？”

“不是。”顾一瞥了他一眼，转动着手中的中性笔，其实熟悉他的人很清楚，心虚的时候他就会不由自主转动着笔。

几个翻滚，猴子精一把扯出顾一手中的笔，往地上一摔，似乎不解气的还跺上两脚。

顾一浅笑：“老师，我这笔可是国外进口的，摔坏你赔得起么？”

也就是这么一句话，让猴子精原本沉淀的眼眸里起了波澜，他连着顾一书桌上的书本一股脑地全砸在地上，掷地有声地说：“今天不上课，各组组长出来，还有班长学习委员都出来，每组两个人搜身。”

这声“搜身”让全班人怔忪了许久，这都什么年代，上课还有搜身这种说法。

有些胆大的女生直接喊了句：“老师，你这是不尊重人。”

猴子精目光如炬，恶狠狠地盯着那个女生，女生偃旗息鼓，不敢在反驳什么。

于是史无前例，西高的第一次搜身从这个班开始。

顾一的手机在第一时间交给了前排的林池，林池原本塞在上衣口袋里听到要搜身，她惊愕。猴子就站在她身旁，她不敢有任何多余动作，稍稍一动就落入了他眼中。

她深呼吸，表面装着风平浪静，内心却翻涌的厉害，就差跪地将手机交出，但是为了保顾一一命，她视死如归。

从后往前搜，男生负责搜查男生，女生负责搜查女生，中间倒是真的搜出两个手机，猴子闻声扫了眼，就这么一转眼的功夫，林池悄悄的，将上衣口袋里的手机从上衣的下摆伸进去塞到文胸里。

那时候她17岁早已经发育成熟，那种隔着纱的吊带已经裹不住，她已经开始穿文胸，隔着一层厚棉，她塞在中间倒是也那么明显。

这一瞬间的动作也仅仅过了几秒，猴子回头盯着林池的手，狐疑地说：“你在干什么，把东西交出来。”

他用的是直叙语气。

林池故作淡定地说：“我肚子痒挠一挠也不行么？”

“不行，你给我站起来。”

林池站了起来，将双手耷拉两边，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衣服里藏的什么东西？”

林池极其配合地将上衣俩口袋翻了出来，质问道：“有你想要的东西么？”

上衣口袋里仅有两颗大白兔奶糖，这是江词给的。

猴子盯着，眉毛紧紧地拧着，他说：“里面的衣服藏了什么？”

江词一直静静地看着，被这陡然的一句话气笑了，他说：“作为老师，你还要不要点脸，她里面衣服有什么难不成还要脱给你看。”落地有声，全部同学纷纷讨伐声涌来。

“作为老师你这样真的是太没职业道德。”

“是老师也不能随便脱女生衣服吧。”

“我们要去教导办告发你。”

不满声此起彼伏。

“作为老师，搜学生身本就是不道德不尊重人的体现，每个人都应得到足够的尊严，哪怕是学生。”江词的话落地有声。

这场搜身在全班人的讨伐下，依旧进行着。反正事儿一出，查一半也是挨训，不查也是挨训，不如一鼓作气。

搜查林池的是刘绵绵，林池是不怕的，刘绵绵本想随便摸几个口袋便作罢，猴子不同意，硬是让她手伸进校服里再搜一遍，本是两个女生，摸了也没什么大事。

林池不乐意：“老师，虽然我对女生不排斥，但是被摸还是挺恶心的，你乐意看但是不代表我乐意被摸啊。”搜查衣服口袋本就是不尊重人，但是还深摸就好似在人面前宽衣解带，女生是有羞耻心的。

江词站在身后将校服外套拉链拉开，扯了扯里面的连帽卫衣：“老师，要不要我脱掉给你看，我里面没穿衣服。”

这场事故猴子精在顾一和江词身上没讨到半分好处，反而被停薪留职了几个月，也是今年才恢复上班的。

他一直处心积虑地找他们事。顾一和江词在他课上谨小慎微，抓到林池倒是出乎意料之举。

但却是让他极其舒坦的发泄口。

林池摸着鼻子下流出的血，愣了须臾。

厚重的书本是奔着额头而去，但是却砸在鼻子上，两股热乎乎的液体顺着鼻腔奔涌而出。

“猴子精卧槽你大爷。”与她隔着三个走道的少年蓦然起身，一脚踢翻他旁边的书桌，桌子上的书本散落一地，一屋子人哗然。

这节课也就戛然而止，猴子又再次被教务办约谈。

江词站在林池面前，这是他们相隔三个月之后再次面对面。

林池坐在凳子上，头昂着，鼻孔里塞着棉花，嘴巴是刚擦拭过的依旧还有血痕。江词从医疗器械盘上拿出镊子夹着酒精棉球认真的擦拭着她嘴唇上的血迹。

来来回回，轻轻擦拭，待棉球脏了又换个新的棉球继续擦拭。

似乎过了半个世纪那么漫长，他说：“你放心，我不会让他白打你的。”

林池被书砸，头是蒙的，再加上出了不少血，整个人都是恍惚的，怎么来医疗室她都忘了。

她缓缓抬起眉眼，看着眼前的人，两人好久没说过一句，她其实有偷偷打量过他的，几乎每一天都有。

他与三个月前似乎相同，又似乎不同。

两人就这么默默的注视着，她想了好久，缓缓地说：“江词，你能不跟黎茉玩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