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幻境中的归宿

他小小地发挥了一下想象力：‘‘毕竟，就连翁满年之流也还是第-一次拜访这座岛屿吧？普通的东瑙人不会涉足这种地方吧？还能有谁？’’

‘‘就目前来看，这里并不仅仅只是一座气候多变的高原而已，不然无法解释为什么至今没有人来调查‘珍珠湖’号事件的现场，如果它真的存在于任何地图当中的话。翁满年和瓦尔嘉丝他们为何会选中这座岛屿，这是个问题······’’方米雅漠然分析道。

‘‘对哦，就像历史书上常写的那样，现在我们遇上了第十万零一个未解之谜了，’’童炳临笑道，‘‘我敢打赌，谁也未曾到过这座岛屿，就外边的世界而言。想一想那些与我们水火不容的食人生番，他们比任何人都先行一步，可他们从不属于文明世界。’’

他重新打量了一眼那大殿前方微微开阖的红门，那层台累榭的环境使他陷入了迷惑的分辨中。从那些鳞次栉比的轮廓间，他仿佛还能够看到一丝故土的过去――日朗风和的天际线彼端，往昔的大都会在汪洋大海中的轮廓依然是一抹灯火阑珊的剪影；绵亘高耸的圣殿在棕榈林的掩映中熠熠生辉，幽深的庙宇朦胧地矗立在舟楫往来的港湾深处，琉璃般的宝塔群造就了东瑙明信片上仙山琼阁般的人文奇观，彼此之间连接着华灯初上的城市轨道，风笛长鸣的磁悬浮列车犹如天际的游龙一般穿行于灯红酒绿的市景间，在那古老的沃土上迤逦而行；顺着石狮夹道的高城栈道，番红花着装的圣徒在午后的茫茫雨雾间登上了云端雪峰间的古寺，那些红瓦白墙的宫堡建筑群在他的脑海里清晰异常······

是啊，他为何会还记得这些画面呢？一个终生都在文明的消亡中耳濡目染的人，又怎会有任何的感情与牵挂？

然，这一切终归使他看到了自己盼望已久的归宿，就仿佛他此刻所看到的并非是一片孤独的遗迹，而是生机勃勃的过往······

‘‘真美，’’方米雅面带惋惜地在身边说道，‘‘即使是被未知的灾难摧残成这样了，也能看出它以前是多么地壮观――’’

一句话把童炳临从恍惚的追忆中点醒了过来。他抛开脑海里那些幻境般的碎片，重新审视着眼前那彻骨寒冷的废土。

在这种一见如故的感受中，他确信这无人的殿宇正是故土的文明在这孤岛中唯一的见证。如果说他们此刻并不是第一批踏入这座高原的东瑙人，以更为久远的某个时刻而言――此情此景的存在也就可以得到合理的解释。

‘‘马失前蹄的开拓者么，呵呵······’’他不动声色地考量着，嘴角边却凝固着一丝黯淡的苦笑，‘‘它的出现恐怕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你有什么见解？’’方米雅扶腰叹道。

‘‘听说过东瑙帝国在大航海时代的开拓史么？’’童炳临依然面带微笑地解释道，‘‘环球航行者们在未开化的岛屿上建立起东瑙式的住宅与城邦，与这景象是一样的画面。现在，你还觉得这建筑的存在是一个偶然吗？’’

‘‘听上去可不像是一回事，’’方米雅面不改色道，‘‘这地方看起来就像是一座古代的墓穴，快赶上王陵的规模了，哪个探险家会在异域给自己修建这样的东西呀？’’

‘‘想必会是一个与神学有着很大关联、甚至抱有信仰的人，’’童炳临环顾那雕梁画栋的阴暗雪窟，点了点头，‘‘也许他本人就埋藏在这里也说不定······’’

‘‘你是指东瑙本地的圣徒？’’方米雅好奇地望向他，‘‘那他一定是个极度隐世之人咯？’’

‘‘就像往日的你一样，没错，’’童炳临用委婉的语气说道，‘‘就像许多在文明世界找不到正确的道路、甚至饱受欺骗与迫害的人，幻想能够像古时的隐士一样脱离这不公的社会······’’

‘‘啊，你还是那么地武断啊，’’方米雅冷然挑眉道，‘‘等你的手中掌握了更大的秘密之后，你就会知道原因了。’’

话说到一处，他们抬着老人通过了近前一片陡坡绵亘的断崖，开始爬坡。只消再走几步，他们就能够看清陵寝顶端的红色屋脊了。

现在看来，这恢弘的地下空间似乎真有可能是古东瑙时代的作甲。

暴雪肆虐，峰顶一浪接一浪的雪尘也渐渐变得更加地强烈了，就像奔腾在山涧的雪色海啸，几乎淹没了大殿的红门，也吞噬了他们留在后方的脚印。

与他们之前在机甲驾驶舱里度过的几分钟相比，现在以徒步的方式穿行于这座雪峰之巅绝非易事。空气变得愈发稀薄，令人窒息的风雪使能见度变得更低了。

‘‘留意那扇门的方向！可别在这种时候迷路了――’’童炳临将帽前的防风护目镜往下一拉，将那顶大盖帽压低。眼前那些冰雪的反光几乎能使人‘‘失明’’。

这句话又使方米雅有些不快了。‘‘你当我是个小宝宝吗？’’她问。

童炳临回过头去看她此刻的举动，她正从自己那挂着贝壳发饰的长发前弄下了几缕头发，轻轻挡住了自己的眼睛。

‘‘唔，这个办法也不坏！’’童炳临无奈地笑笑，‘‘要是你待会儿得了雪盲症的话，我就得把护目镜借给你了。我的头发可没你长！’’

‘‘是的，你最好自己留着――’’方米雅不慌不忙道。

他和女孩在雪坡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艰难前行，现在唯有他们搀在手里的瓦乐堂夫人能够对这场暴风雪泰然处之。她依然迟迟没有醒来。

为了保险起见，方米雅还是将自己披在肩上的猎装盖到了瓦乐堂的身上，以免她就这样在冰天雪地里一觉不醒。这个坚强的女孩忍受着眼前的酷寒，在步步登高之际咬牙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