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樱桃肉

紫砂砂锅状貌精巧，浅底敞口，锅盖弧度微拱，许若颖轻轻掀起，众人伸着头微微向前探着身，向锅里看去。

但见砂锅中一块巴掌大小的正方形猪肉，被整齐切割成指甲盖大小，表面浇上颜色鲜亮的红油酱汁，果真如樱桃一般，一粒粒圆如玛瑙，泛着晶莹的光泽，隐隐弥漫着水果的鲜甜香气，令人食指大动。

许若颖微微拂身：“此物便是樱桃肉，各位小官人尝尝罢。”

“起‘樱桃肉’菜名之人，定是懂得美食的风雅之人，以水果樱桃命名此道菜，实为最恰当不过，色泽鲜艳，状貌相似，让人想起樱桃的酸甜口感就津液满口，妙哉妙哉！”为首男子观察其外观，便忍不住拍手称妙。

众人也不再客气，纷纷递出筷子，夹上一小块，这肉已经被炖得软糯酥烂，筷子只轻轻一夹，便将肉块夹碎，送入口中细细品尝，第一感觉是酸酸甜甜的口味，肉质肥而不腻，鲜香软烂，猪皮部分还带着点酥脆，咽下后仍有樱桃的甜香气息，隐隐回甘，真不愧是被文人骚客广为赞誉的名菜。

品尝过上层的肉，再夹一垫在底下做底的菜心，粘着浓稠的酱汁，入口除了酱的酸甜味道，还带着蔬菜清爽口感，竟十分解腻。

一儒生吃完，实在忍不住拍案叫绝：“妙哉！果真妙哉！难怪食谱上在樱桃肉后有一句词叫‘惆怅墙东，一树樱桃带雨红’，着实贴切！”

许若颖莞尔一笑，谦虚几句“小官人谬赞”，随即功成身退，前厅依旧风雅品鉴菜肴，自己则回厨房继续掌勺。

第一日开业酬宾吸引不少顾客，尝过乾炙满天星含浆饼后，大都预定了礼盒，许若颖计算着时辰着手准备制作，限定礼盒自与散卖有所区别，她事先订购一批提盒，虽不比那些贵族富户爱用的象牙镂花提盒那般名贵，只普通的藤条质地，但胜在花枝纹路风雅精美，食盒玲珑轻巧，方便携带。

礼盒标准是一提盒六只含浆饼，许若颖雕刻制作的圆形磨具压饼，单面压出花纹，仔细一看竟是牛郎织女鹊桥相会之景，与节日氛围相得益彰，模具压出的饼每只尺寸大小、薄厚都一般不二，整齐码放在食盒中，诱人可爱。

到了夜市时分，顾客纷纷到点凭着订牌来领礼盒，皆对精巧的设计甚为满意，很快，最后一份礼盒也被领走，许若颖一抬头，见那郎君正提着礼盒，朝着心悦之人飞奔过去，两人肩并肩朝远处廊桥走去，再看周围，街上人们三三两两走在一起，皆是往桥上方向去。

“小桃子，今日夜里廊桥边可是有活动？”

米桃也不住地向外张望：“今日晚上有香桥会。”

“香桥会？”许若颖第一次听说，有些疑惑。

米桃点头：“对，所谓香桥，是用各种粗长的线香搭成长为四五米，宽半米的桥梁，再装上栏杆，于栏杆上扎上五色线制成的花装饰，到了夜里吉时，点燃线香，将香桥焚化，祭祀双星、乞求福祥，象征着双星已走过香桥，最终相会。”

许若颖点头表示明白，低头继续记账，算盘噼里啪啦作响，两盏茶的工夫，便将今日的账清算完，看看店里已寥寥无几的顾客，时辰也不早了，估计都是去了香桥会，等送走了最后一批客人，她将店门门口挂上休息的牌子，召集店里所有伙计，宣布：“今日第一天开业，虽然饭资半价，但仍有不少盈利，正赶上乞巧节，早点放你们下工，可以去广场瞧瞧热闹。”

众人听了自然高兴，尤其小龙人和米桃最是兴奋，吵嚷着要去看香桥会，许若颖被缠得没办法，便带着两人去了，东子和米乐白天忙得目不暇接，对乞巧节的种种也提不起兴致，便留在店中，祁容想回去陪着母亲，也没有去看热闹。

许若颖领着米桃和小龙人来街上逛热闹，这是她来这里过的第一个节日，原以为平日里的夜市已经是热闹非凡，没成想，这节日里的京城更是繁华迷人眼，不止昼伏夜出的歌姬舞女，就连白日不出门的仕女贵妇，也带着提灯丫鬟秉烛夜游，那些流动摊贩，更是抓住商机，挑选热闹之处摆放摊子。

街上派出更多街道司的官差，维持着秩序，许若颖瞧着街道司与现代城管有相似之处，只是在这里路边摆摊是被允许的，街道司的职责更多的是维护主街道保持畅通，不让商贩的摊子挡住行人道路。

各大主街两边竖起三丈高的杆架，挂上一串串明亮华丽的宫灯，人们兴致极高，眼瞅着快要到子时，街上行人丝毫不减，瞧这架势，今晚夜市就算到了三更天也不一定尽，等到五更又复开张早市，当真是彻夜狂欢，耍闹去处，通宵不绝。

此时，路边最多的还是买花灯的小贩，大致乞巧节女子放河灯是这里的传统，几乎每个年轻女子手里都拿着一盏。

许若颖带着小龙人和米桃来到一处花灯铺子前：“小桃子，你喜欢什么样的，挑一盏罢。”

米桃闻言乐得直冒泡，兴奋地挑选花灯，小龙人嘴嘟得老高，气鼓鼓的，只认为阿姊偏心：“阿姊，我也要花灯，我也要！”他摇着许若颖的衣袖，半嗔半求，软磨硬泡，许若颖向来心软，也点头答应了。

许若颖见花灯样式精美，自己也打算买个，便也在摊前细细挑选，旁边两个小娘子也在买灯，两人大概是闺阁好友，正倾诉着女儿家的心事。

但听粉衣裙衫小娘子叹了一口气说道：“今日没能瞧见安王爷，着实可惜，自知嫁不进王府，只想远远看上一眼，竟也不能够。”说这番话时言语悲切，神情戚戚。

旁边浅黄襦裙娘子笑着打趣她：“你这话忒痴，难道说没看着安小王爷，你连瑞王爷也不瞧了？苏少卿呢？蓝将军呢？这些都不瞧了？”

粉衣小娘子挺好友报出一连串青年才俊，想起他们的样貌气度，不由地红了脸，面上有些忸怩，似有些抹不开情面，吞吞吐吐地答道：“那自然……自然还是要看的！”

两位姑娘买好花灯，打闹着走远了，许若颖无意间听到两嘴，只是不知她们口中的“安小王爷”、“瑞王爷”、“苏少卿”、“蓝将军”都是些何方神圣，但想必都是无意中俘获芳心无数的翩翩佳公子吧。

挑挑选选，许若颖最后看中一方形河灯，样式简单，暗黄色的灯纸，但可在灯纸上书写自己的愿望，最适合祈福不过；米桃喜欢花俏一些的样式，选了莲花灯，粉白的荷花花瓣层层叠叠，很是精美。

小龙人买花灯不为了放，只为拿着好玩，许若颖便给他挑了只小兔儿灯，店家也说这是最受孩子们欢迎的款式，玲珑可爱，拿在手上正合适。

买完灯，众人便往香桥会方向走，应是到了吉时，只听远处一阵欢呼，被架在两米高的香桥已经点燃，冒出缕缕白烟，在高空中悠悠散开，飘向四面八方，空气中弥漫开香火气，许若颖他们离挺远就能闻到。

说来也奇怪，这香气味不熏人，反倒让人觉得宁心静气，丝丝线香气息，若有似无，萦绕在鼻尖，随呼吸之间进入体内，许若颖只觉那线香气味如同暖流，流淌到肺部再充斥到整个胸腔，就连心口也是暖洋洋的，猜测这香桥大约是用某种暖香搭制。

灯火迷离，烟香袅袅，许若颖不禁感叹，太平盛世，良辰美景，生正逢时，如此岁月，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