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树与苹果

楚毅笑了，露出两排虎牙，笑容像夏日里的阳光般灼人。

杜皓看着他，心中很是羡慕，他是城里的孩子，身上远没有他身上带着的土气，他的脸上洋溢着城里孩子的活泼和骄傲，笑容里满是青春的味道。

“可惜家驹出事了，beyound乐队也解散了。”楚毅低下头叹了口气。

耳机中黄家驹的声音充满着动人的沙哑，与钢琴和吉他声浑然一体。

“其实家驹的歌词很有深意，需要用心去听，喜欢的话，多听听吧。”楚毅拍了拍杜皓的肩膀，他又笑了。

“…背弃了理想，谁人都可以…”他高唱着歌走进了教室。

杜皓看着他洒脱的背影，歌声中透着青春的不羁，如一只自由的鸟儿。

beyond

黄家驹

杜皓在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也许未来的某一天自己也会喜欢上他们，他在心里想着。

下第一节晚自习的铃声刚响起，安静的教室便热闹了起来，钟静望了一眼杜皓的座位，看到他正起身向外走去，悄悄地拿出了早藏在课桌抽屉里的苹果。

“钟静，有人找。”

正当她想起身时，突然教室门外传来喊声，她应了声，踌躇了片刻，向杜皓的座位又看了一眼，将手中的苹果又藏到抽屉里，心中有些愤懑的向教室外走去。

阳台上起着风，吹着她的刘海不停翻动。

“钟静，圣诞快乐！”

她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不由得心中一紧，转过身时，顾晨正一脸笑意的看着她，手中举着一个礼物盒包装的苹果正递到她眼前。

她收到的情书就是眼前的男生写给她的，她看着他，突然感觉眼前一阵眩晕，一时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突然一声戏谑的口哨声传来，阳台上看热闹的男生们看到这一幕都开始跟着起哄。

钟静大脑一片空白，不知该说什么，也不知该做什么，她无助的用目光去搜寻什么，最终落到杜皓身上，看到他正脸色平静的望着这里，没有跟着其他人一样起哄，她的心中稍安，却还是突然感到委屈，没有去理会顾晨，哭着跑回了教室。

顾晨尴尬的站在原地，悻悻的收回举着的礼物盒。

起哄的男生们在他身后轰然大笑。

他望了一眼正趴在课桌上哭泣的钟静，转过身怒瞪着大笑的人，将手中的礼物盒重重的砸在了地上，“你们他妈的再笑一个试试！”他怒吼着，看到没人再出声，冷着脸离开了。

“牛什么牛，连个苹果都送不出去，真他妈丢人。”

“就是，这是我们12班，他一个外班的还狂的不行。”

“要不是他哥混的好，他算个屁。”

……

那些起哄的男生们七嘴八舌的讨论着，都感到不忿。

杜皓没心思去听他们说的话，回了教室，他坐回座位，看到钟静趴在桌子上抽泣，心中很不是滋味。

阳台上经过刚才的风波又开始热闹起来，几个起哄的人无聊的把顾晨丢在地上的苹果当足球一样踢来踢去，玩的不亦乐乎。

此时钟静正哭的伤心，杜皓听到他们的嬉闹声，心中渐渐起了怒意。

陈默将教室外方才发生的一切都看在眼里，也看到了杜皓的样子，匆匆走出教室，将那份原本是礼物的苹果拦下，一脚踢进了垃圾桶里。

杜皓从窗内看着他，心中很是感激。

少女的心里第一次这样被蒙上了一层阴云，也是第一次感受到这样的委屈，平安夜原本欢乐的气氛在她心中荡然无存，她现在只记得那些男生起哄的声音和杜皓看着自己的眼神。桌子里原本是要送给杜皓的平安夜苹果静静放着，她已没有半点心思再去送苹果了，连伸手去触碰苹果的勇气也没有。

晚自习的教室里异常安静，平日里严肃的化学老师正在过道上来回踱步，为沉闷的教室增添了几分生气。

钟静埋头看着练习册上的化学题，却无心去做，那些化学符号不知何时变得扭曲，绕在她眼前，令她一阵眩晕。

闭上眼，那起哄的声音如魔鬼的纠缠般又在脑海里响起。

她抬起头望向窗外，却被窗玻璃隔着，只看到了教室的倒影里她的样子，刘海已凌乱不堪，脸上依稀可见有几道泪痕。她伸手将窗子开了一条缝，突然一股冷风袭来，生硬的吹在她的脸上，将她眼角浸着的泪水掀散，她用手匆匆抹去，隔着窗缝望着了楼外已成枯枝的银杏树，在风中，无声摇摆。

她是个脸皮薄的女生，要不然喜欢一个人两年了却只是在背后默默的看着他而不敢去表白。她原本觉得高中的生活会是安静平淡，可如今心中的天真似被挑衅，泛起了波澜。

他们为什么要那样呢？她皱眉想着，却只是又一阵风吹在脸上。

化学老师在教室的踱步声轻缓有序，教室里的学生们无人敢说话。

钟静望了眼楼外飘来的一朵阴云，将繁星一点点遮住，泪水又悄悄从脸颊滑下，这一次她没有用手去抹掉，只是关上了窗，又继续与那些化学符号僵持着。

下自习的铃声如刺耳的夜枭般打破了校园里的安静，钟静被猛的惊了一下，直到教室里人声喧嚣才将头抬起，可是她不想离开座位，也不想从同学们面前经过，她感觉身后正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自己，那些眼睛的目光令她不寒而栗。

除了发呆，钟静不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似乎她心中的悲伤与他人无关，她感觉没有人在乎她，忽然间想起了上初二时的那个夜晚。

有一个男生大声喊着让她走，头也不回的冲向了本来想欺负她的几个不学无术的小混混。

眼泪，又不争气的流了出来，冰冰凉的挂在脸上，很涩。

一张纸悄无声息的递到了她眼前，那一刻，她仿佛看到了一道光。

“你没事吧？”

来人话语温柔的询问，声音如虹，很自然的在她身边坐下。

钟静转过头泪眼婆娑的看了他一眼，接过手纸，悄悄擦去脸上的泪水。

“别理会那些起哄的人，就是聚在一起瞎玩。”他笑着说，脸上挂着和煦的微笑。

钟静没去看他，也许她不敢去看他，将擦过眼泪的纸紧紧攥在手中。

“今天平安夜，开心点儿。”他依旧笑着，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放在她眼前，“这本书送你，就算是平安夜的礼物吧，我原来不知道平安夜送苹果这件事，所以没来得及买，你就将就收下这本书吧。”

钟静没有说话，也没有去看他，可眼角却湿润了，有滴泪顺着脸颊流进了她的嘴里，很甜。

“不过…不过这是本旧书，我曾在上初中时买的，不好意思哈。”他尴尬的笑了笑。

看到钟静一直呆坐着，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正准备离开时，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袖子，他诧异的回头。

“谢谢。”钟静冲他笑着，少女的脸上浮现出了两团淡淡的红晕，她将早就准备好的平安夜礼物塞到他手上，“这个送给你，算做你送我这本书的回礼。”

她笑着，脸上再没了方才的那般忧愁，微微仰头看着他，他也笑着，微微点了下头，拿着礼物回了座位。

钟静将目光落回桌上的那本书。

《边城》沈从文

她的嘴角掀起些许笑容，抬头望向天空。

不知何时，那片阴云已经散去，一轮未满的上弦月安静的挂在天空，如一片皎洁的美玉。

那晚钟静坐在书桌前，久久凝视着杜皓送给自己的书，她用手缓缓抚摸过书的每一处，从书面到边角，她在感受着这本书上他的气息，虽然可笑，却像是跨过时间也跨过空间的亲密接触。最终她不舍的翻开书页，没有急于去阅读，而是拿起书闻了闻，一股淡淡的味道，夹杂着书香，也有他的味道。

她捧着书将脸埋在书页里，害羞的笑了。

12月24日夜

……第一次收到他的礼物，很开心。他递纸过来的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一束光，又想起了他为我挺身而出的那个夜晚。

今晚繁星很美，风也清淡，我哭过了，也笑过了，也体会到了你的温暖。

多想时光不曾远去，我也只愿每一天都能看到你。

平安夜快乐！杜皓同学。

晚安！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