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4

身体比大脑更快做出反应。

等贝尔托特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将意欲偷袭的那条手臂反剪到女孩身后，而他的膝盖正压在她另一侧的肩膀上。

“……呃……啊……”对方一时似乎也没有反应过来，隔了几秒钟才张嘴想要喊痛。贝尔托特立刻发现了她的意图，赶紧腾出一只手，死死捂住她的口鼻。

“训练兵吗？”他低声问。

女孩点点头。

“虽然不知道你在这里干什么，但我想或许是一场误会。我可以放开你，但你得保证不喊，可以吗？”他又说。

女孩用力点头。贝尔托特能感觉到有热热的水滴流到了自己的手上。

但万一她还是大喊大叫怎么办呢？

打晕吗？但是她已经看到我的脸了吧……

说到底，半夜出来走走真的不是什么大错吧？而袭击同学就是另一回事了……所以说还是随她去比较好吗？

然而我现在的行为已经算得上“袭击”了吧？

可毕竟是她先动手的……

贝尔托特正在胡思乱想，女孩忽然开始剧烈挣扎。

呃，她好像无法呼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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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瘫在地上，一边大口喘着气，一边因为疼痛而呜咽。但她还是遵守了约定，始终尽力压抑着音量。

“你……还好吗？”贝尔托特蹲在她旁边，小心地询问，“能起来吗？不好意思，下手好像太重了些……”

女孩又尝试了一下，摇摇头。

“那……要帮忙吗？”

还是摇头，抽泣。

贝尔托特不知怎么办才好了。她的胳膊应该是扭伤了，说不定还脱臼了。他不敢贸然扶她起来，怕造成更大的伤害。

过了一会儿，那女孩又尝试了一下，终于自己翻过身来，仰面躺在了地上。她先伸手擦了擦脸，然后又捂住受伤那一侧的肩膀，扭过头望着身边的人。

“贝尔托特·胡佛，”她开口了，“我是是104期的训练兵露辛达·格林。虽然你未必有印象，但我不是什么可疑的人。”

“好，好的……”虽然已经猜到了她是同期，但被直接喊出名字的贝尔托特还是有些手足无措。

毕竟就连经常一起上理论课的萨莎和科尼，也经常想不起来他的名字——而贝尔托特自己对此暗暗感到相当满意。

“你可以帮忙按住我的脚吗？这样我就可以自己坐起来了。”那个叫露辛达的女孩说。

“好，好的……”贝尔托特一面照做，一面拼命在脑中回想自己到底做过什么事，给这个应该只是一起上过200人大课的同期留下了深刻印象。

“嘶……”露辛达熟练地仰卧起坐，直起了上身，然后低头检查自己受伤的肩膀，“好像没有脱臼呢。”

“实在对不起！”贝尔托特拼命道歉。“看到你伸手过来，我本能地就……”

“唉，不怪你，是我轻佻了。”露辛达吸了吸鼻子。

“对不起，对不起……”

“但还是要说清楚，我只是想帮你擦一下眼泪而已哦……”

“对不起……诶？”

“我睡迷糊了。”她幽幽地说，“梦里有人在哭……醒来又看到你在哭，一时脑子转不过来……”

“我……在哭？”

“要不然还有别人吗？”女孩转过身子，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你看，你眼角还是湿的呢！”

贝尔托特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摸，指尖真的感受到一丝冰凉。

回想起来，好像确实是抹过眼泪——但他还以为自己不曾哭出声。

“所以你……刚才是在睡觉？”贝尔托特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结，“为什么要在这种地方睡觉？”

“那个嘛……”露辛达回避了他的目光，“我在看书来着。”

“看书？”

“对啊。宿舍要熄灯了，但偏偏放不下正看到一半的书。外面月亮又这么亮，就溜出来继续看了。”

“那……看完了吗？”

“呃，还没有……”露辛达用手遮住嘴，打了个哈欠，“看到一半困了，又不甘心，就想着先打个盹，等下继续看。毕竟一个月里，能就着月光看书的日子就这么几天啊。”

“眼睛会看坏的吧……”

“然后睡着睡着觉得好冷，就钻进了草堆里……再然后就被你发现了。”

“所以到底什么书这么好看……”

“爱情小说！”露辛达忽然冲他嫣然一笑，“有兴趣吗？”

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故事，但书里的女主角开心的时候，想必就是这样的表情吧？

等等。或者，也许倒更像是，捉弄人的时候……

贝尔托特忽然心念一动：“好啊！我也看看吧。”

“诶？”笑容快速消失了。

“书也在草堆里吗？我去帮你找。你的手受伤了，呆着别动！”

“呃……那个……不用了！不用了！”胳膊差点被卸下来的时候都镇定自若的女孩，此刻却明显有些乱了方寸了，“等下我自己去拿就好。”

“就是这个吗？”贝尔托特已经从草堆侧面摸到了书，拿到月光下细看，“《立体机动装置图解》……所以是王子和公主一起制造立体机动装置的故事喽？”

“贝尔托特·胡佛！”公主明显生气了。“你该回去了！”

“我只是奇怪，这有什么不能直说的呢？”贝尔托特翻看着那本书，书侧的印章显示它来自学校图书馆，里面的内容也并没有什么可疑的，和课堂上讲的基本一致，只是详尽得多。“半夜偷偷用功，觉得不好意思吗？”

“是啊，很难理解差生的小心思吧？”露辛达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撑着地面，努力站了起来，“现在可以请你把书还给我了吗？”

“好的，给你。”贝尔托特痛快地把书递给她。

“谢谢！那个，早点儿回去睡觉吧！”

“是有点儿凉了……那么你也早点回去吧。”

“我会的！”

“所以……你还在这里等什么呢？”贝尔托特打量着那双仍旧紧盯着自己的眼睛，“要送吗？”

“没什么，不过你先走吧！我还要再学习一会儿。”

“就这么刻苦吗？”这次轮到贝尔托特露出玩味的表情，“还是说，草堆里还有别的什么东西呢？”

果然，话一出口，对方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贝尔托特·胡佛。”她咬牙切齿地说，“好奇心太强的人，可是会付出代价的！”

“哦？比如说？”

“你再不走，我可要喊人了。”

“露辛达·格林。”贝尔托特毫不示弱，“喊吧！正好有人做个见证，看看你到底藏了什么东西在那里。”

露辛达明显犹豫了一瞬，她低下头，咬着嘴唇沉吟了好长时间。

再抬起头时，她的眼神和态度都已经柔软了下来：“当我求你了，好吗？”

见对面没有回应，她又叹了一口气：“为什么一定要刨根问底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是吗？”

贝尔托特的心脏紧了一下。

“哪怕在这小小的训练兵学校……”

他有点后悔把她逼得太紧了。

“你看，我不是也没问你，为什么要装成农家子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