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龟元绪

天下宗门万千如鹰鹤行天，无不想斩天揽月，独鳌中日。

最东大陆玄天宗，独揽十万大山，俯瞰天下奇秀。

宗门外散落着一些普通村镇，其中一座小镇，位于宗门前的丘陵地带，因受不远处山里涌来的仙雾所感，故名为聚仙集。

聚仙集景致颇佳，适逢初春时节，和风轻舞，梨花压境，清晨，镇中雾气若隐若无，恍如仙境。

过几天就是玄天宗三年一度的‘开山门’大典，来自各地想要拜投门下之人，更是将整个聚仙集置在如挨山塞海般的人潮之中。

位于镇子最中央，有个‘天下赌坊’，名字很是巍峨，四字如行龙凤。

“骰子无大小，牌九随你推，赌法任你挑，若我哼一声，鸟兔随你烹，赌神，呵呵，不叫嚣，小爷我就吼一下，谁敢来应战，速速报上名来。”

声音吼的及是有劲道，目无全牛的样子，在赌坊内轰轰然传出来。

闻一个看上去年约十三四的少年，他脖子上挂着个龟壳，路过赌坊门口。

他是整个聚仙集单有的龟姓，辈份排元，单字一个绪。

赌坊内，内廷有十几张赌桌，都围满了人，甚是吵杂。

一个倒背手身穿银缎子衣裳的青年，他是这赌坊大老板的小舅子，人看上去又干又瘦，却是已赌成精。

元绪用食指推了推鼻尖，问道：“今日哪来这么多生面孔？”

“过几天就是玄天宗三年一度的开山门大典，人，能不多吗？”他笑起来给人一种阴凉凉的感觉。

元绪道：“你看，我倒把这茬给忘了！”

“整天就知道瞎逛，我的话，哼！早打烂你屁股了。”

元绪甩给他一个冷眼，不屑的哼了一声，扭头看向内廷，望着赌桌上，一个穿着华丽的青年，一只脚踩着凳子，一只脚踏在赌桌上，撸起胳膊挽起袖子，手中拿着骰壶，一边摇着一边嚷嚷着。

“刚才就是他这么狂吗？还什么赌神不叫嚣？你看这嚣张的架势，看我过去把他挑了。”元绪将脖子上的龟壳往身后一撩说道。

“别去了，他不是你的菜。”青年阻止道。

此时，自大门之中，迈进两个玄天宗的杂役，一胖一瘦的，瘦子尖嘴猴腮，胖子脸色皓白油光满面的。

青年说道：“看，你的菜来了。”

元绪用食指推了推鼻尖，唇角化开一丝不怀好意的浅笑。

天边彩霞追日，街道上叫喝声此起彼伏，人头涌动如行云流水。

聚仙集的茶馆中，颇多说书之人，讲述历代玄天宗的由来伟绩，等等的大小故事，虽然略有夸张，但却常是招人喜欢，而龟元绪因家中抚养他的小娘少有管束，所以日夜在妓院，赌场，茶馆，酒楼中钻进钻出，替人跑腿买物，揩点油水，讨几个赏钱，一有空闲，便蹲在茶桌旁听白书，他对茶馆中讲故事的大叔前大叔后的叫得口甜，虽然明知道他连茶钱都付不起，却也就不赶他走。他听书听得多了，对故事中的玄天正宗也极是心醉，心下便生仰慕，但真正的玄天宗弟子，是难睹真容的，而在现实中时为常见的，就是刚进赌坊的这种杂役弟子。

“回去拉泡屎，把身体的臭气排干再来吧。”

元绪迈着目无全牛的八字步，一副夜郎自大目空四海的样子，在赌坊里大摇大摆的行了出来，嘴里还自说道：“天与不取，反受其咎。”

他垫了垫手里的钱袋，又看了看搭在肩膀的衣服，回头看了看赌坊的门牌，便自呢喃道：“一赌寸金，万赌万金。嘿嘿，门牌是招人喜爱，却殊不知十有九输，看来，我就是得上天眷顾，十人中剩下的那人喽。”

元绪说完，便一步混进了街道中的人流当中。

街道上人声鼎沸，拥挤得像是挤在罐头里的沙丁鱼，他禀着怀中无银两，嘴上不断粮的宗旨，嘴里咳着免费的瓜子。

“小龟。”

一个女孩的声音，宛若垂青下的黄莺般蓦然传来。

他吐出嘴里的瓜子皮，远远望去，嘈杂的人群中看到一个女孩，他痞痞的笑了笑，将龟壳塞到怀里，而后在怀中掏出一个银两，丢在一个卖女家饰品的小摊上，随手拿起一个蝴蝶髪夹，朝着女孩的方向就行了过去。

女孩年纪与他相仿，皮肤白白的相貌甚甜，一张小脸粉雕玉琢的，一副天真儒慕涉世未深的样子，此刻嘴角正自带着笑意透过人群看着他。

元绪挤到他跟前，上来就勾起食指，一下敲在了女孩的额头上，道：“说了多少遍了？叫元绪哥，这次记住了哈，再叫小龟…看我不….”

他说着又举起了勾着的食指。

女孩双手抱着额头笑莺莺的低下了头，却看到他的手里拿捏着一个蝴蝶髪夹递到她的脸下。

“送给你的，喜欢吗？”

女孩身材小巧，抬起脸望他说道：“喜欢。”

“喜欢还不快接过去。”

女孩接过蝴蝶髪夹。

元绪问道：“找我什么事？”

女孩道：“小娘让我来找你，说今天客栈里忙，缺人手，让你快些回去。”

女孩见他的肩膀上搭着几件旧衣服，问道：“元绪哥你这是给谁买的旧衣服？”

“……”

元绪说着刚才的壮举，却不知那个玄天宗的瘦弟子，穿着无袖的白色内衬，光着膀子站在了他的身后。

女孩道：“元绪哥你又出老千。”

元绪闻后又勾起食指，一记弹脑壳又实实在在的落在了女孩的额头上。

“女人真是麻烦，还老千，你知道啥是老千？”

女孩捂着额头，甜甜的脸蛋上浇满了清纯，故出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道：“就是一种靠作弊骗人的手段。”

元绪探出手轻轻的在女孩的脸上捏了捏，流里流气的，而后摆出一副高屋建瓴的样子道：“还手段，你懂啥？”

女孩见到那个少年，不走也不退，就直立立的站在他的身后，这时，那个胖少年也行将了过来。

一胖一瘦，可谓是鲜明，而且那个胖少年的白色单衬里面，还穿着一件红色的肚兜，女孩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元绪眉头一蹙，问道：“你傻笑什么？”

女孩侧了侧头望向他身后的那一胖一瘦的少年。

“不知两位大哥….请问您是找我有事？还是找他有事？”

女孩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身前的元绪说道。

元绪回过头，脸色瞬间一青。

胖少年的脸上的肥肉被气的在微微的颤抖，目中更是烈火灼烧。

“你小子出老千。”瘦少年此刻正被刚才他的一席话，气的有些喘吁吁的，目火中烧般的怒道。

元绪正了正容色，咳了两声故作镇定一拍胸口道：“老千？你哪只眼看到老子出老千了？”

“我师兄弟二人四只眼两只耳朵都看到了。”胖少年瞬时明白，腮上瞬时被气的涨得通红说道。

“你们师兄弟二人四只眼两只耳朵都看到了？你家耳朵也会看？”

元绪说完，将手中的瓜子忽然全砸向他师兄弟二人的脸上，开启了打不过就跑的模式。

经此一来，那师兄弟二人，更是越发的暴怒，抬腿便追，嘴里还被他的行径气的爆出了一连串的怒骂。

“你先回客栈搭把手，我甩下这两个鳖子，一会就回客栈找你。”元绪挤在人群众喊道。

女孩握着手中的蝴蝶髪夹，望着他渐渐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蓉色的黛眉不禁一颦。

“哎呀，快看呐，玄天正宗的弟子爆粗口啦。”

“输了钱不认账啦。”

“真丢人。”

“……”

元绪不断的喊道，他身上的骰子牌九更是稀里哗啦的顺着街井掉了一地。

尚息后。

闻元绪回头翘首看那二人被远远的甩在身后，长长的舒了口气扭过头，却正撞在一个人的身上。

“这是谁走路不长眼睛？”

元绪抬头，闻身前这人，身形有些消瘦，弯背驼腰，他头上戴着一顶斗笠，前沿压的很低，那身影正还逆着光，所以看不清面孔。

那人微微的抬起了头，露出颌下花白的胡子，他神情很是冷冽，眼神在斗箕的阴影中精光隐隐。

“小鬼头，小心点，撞坏了我，可是要赔得。”他说的似是句玩笑话，但给他人的感觉，却是凉测测的，犹如一袭寒风直吹脑门。

“看你如此眼生，也是第一次来聚仙集吧？”元绪问道。

那人点了点头。

“您这么大岁数也想拜投在玄天宗门下的？”元绪试探性地问道。

那人却摇了摇头，道：“我是来找人的。”

元绪就秉着一贯天与不取，反受其咎的宗旨，忽然爽朗的一笑，一拍胸口，一副大刀阔斧，成竹在胸的模样说道：“这你可是碰对人了，这整个聚仙集就没有我不认识的人。”

他说着一把将搭在肩上的衣服扔掉，拇指不断的挫着食指中指说道：“不过，嘿嘿。”

他刚说完，却怎知那人竟直接丢给他一个银灿灿的大元宝。

他顿时一个怔愣，将那锭银子放到嘴里咬了咬，心想，这是遇到阔气的大家闺秀了，不禁喜从心出，道：“不知大爷要找什么人？”

那人刚要开口，那两个不识时务的玄天宗师兄弟二人，已是追了过来。

那胖子一时脑怒，抬起手便向着元绪的肩膀抓了过去。

虽说他是杂役的弟子，但也身怀浩然，又是愤怒在极，大开的手掌竟还生出了风声。

闻元绪面前那人，右手如清风拂柳般，轻轻一挥，元绪身背，一股劲气就汇聚成风，直接将胖子的手给震开，连他的身子都被那股无名的劲风给扫的退了两步。

胖子直觉手掌虎口于手腕处生疼，胳膊更是有一股麻酥酥的感觉。

胖少年宛如寒星的眼眸一闪，身体同时散出一股凡人不可察觉的威压。

元绪察觉后闪到那人身后。

却怎知那人只微微的一抬头，那胖少年身体上散出的威压，一息间就形成一股清流，被拍在地上，瞬息间就荡然无存了。

“你是什么人？何故来到我玄天宗境内？”胖子眼中博出肃杀问道。

只闻那人阴沉沉的带着两分狞笑，道：“蚍蜉的问题我从来都不做回答。”

“你….”见那瘦弟子双拳吃力上前，却被胖师兄拦住。

“走，我们回去。”胖子拉着师弟的胳膊，目中恶狠狠地瞪着那人。

“那可是我们下山买米的钱….”瘦子眉宇蹙起道。

“这个不重要了。”胖子说着，捡起地上龟天隐丢弃的自己门宗的衣服，拉着师弟转身就走。

闻他师弟还不甘心的说道：“我们下山就是买米的，这师兄弟们的饭食钱不重要，还有什么重要的？”

二人背影离那人渐行渐远，闻胖师兄低声道了一句。

“赶快回去禀报峰主，聚仙集出现了蛊族的奸细！”

瘦子闻后脸色一惊，又忍不住回过头看上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