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出事

姜胭芷其实是听出来了的，小妹说起给小蝶的爷爷和弟弟看病那神医的事情，是想要也带着她去瞧一瞧。

瞧一瞧，自己这双|腿，是不是也还有机会能够治好。

多善解人意的丫头呀，连同自己提起时，都还用着这样迂回婉转的方式，生怕她会有丁点的不愿意，于是提前将退路都给她留好了。

姜胭芷从前一直以为自己瞒得很好的，在经历过绝望，燃起希望又一次次品尝失望的滋味后，她以为自己已经能够若无其事地假装自己不在意。

但或许，她的不在意，从来都没能瞒得过亲如家人的小妹她们。

姜胭芷的心口升起了细细密密的感动。

这么多年来，小妹她们还是这次小蝶一家发生意外才选择下山，从前一直长居山上，不轻易提山外的事，是不是，也是不想她听了难过呢？

有这样的亲人陪伴在身边，她又是不是，该试着重新鼓起勇气来，再大胆地试一次呢？

因为生出了这样的念头，在隔了两日付青沅再次提及这个话题时，姜胭芷终于松了口。

那日正是小蝶一大清早就上山来，说是爷爷和小蝉已经好多了，爷爷催她赶紧把需要采买的东西备齐了送上来。

“上次没能及时送来，是我的过失，后来还麻烦青沅姐姐和砚羽哥哥付了那么多药钱……”小蝶将东西放好，就“噗通”一声扎扎实实地跪了下去，“哥哥姐姐们的恩情，小蝶必定铭记在心，来日结草衔环相报！”

“哪里就有那么严重了，小蝶你快起来！”

小蝶认死理，不肯起来：“青沅姐姐你不知道，爷爷和弟弟生病的时候，我最怕的就是他们要是不在了，我的家也就没有了……”

她眼眶红着，抬头望了望天缓了缓才接着说，“我爹出事后，娘就改嫁到了很远的地方，对我来说，爷爷和弟弟是我仅剩的亲人，也是我唯一拥有的了。”

所以，她早早挑起了养家的重担，学会走路没多久，她就开始帮着做事，照顾弟弟、砍柴、做饭……还在爷爷翻不动山之后，接下了山里这趟采买的活计。

小蝶知道，这是家里很重要的一笔进项，不能丢，爷爷做不动了，她必须顶上——如果她不做，爷爷继续做下去很可能会发生危险，而那是她没有办法承受的后果。

付青沅听得有些难受，想了想，她借着问哑爷爷和小蝉的恢复情况，趁机将小蝶扶起来。

“爷爷已经能下地了，我上山的时候他正撑着扁担在走两步，小蝉也好多了，今天早上还喝了一大碗粥呢。”

说得高兴，小蝶的语气轻快了很多，眼睛也亮闪闪的，连什么时候被付青沅扶起来的都没有意识到。

小蝶说这话的时候，姜胭芷也在，付青沅听着便去看三姐，见她流露出了些不一样的神情来，正想着找机会单独跟三姐聊天的时候再提一提找陆神医看病的事，祁白榆就带着天昭偷溜的消息来了。

那日天昭吃饱喝足，又闹着要见大姐碧秋，只是带他去到大姐屋子外面，大姐却并不在屋里，也就没让他二人见上面。

见状，这小魔星闹得更狠，付青沅和裴砚羽联手制住他是没问题，换了姜胭芷和祁白榆他却丝毫不怕，就差没将屋子翻个底朝天。

又因着他是大姐弟弟，几人管起他来多少有点儿掣肘。

于是商量下来，天昭就住在裴砚羽屋里，白天付青沅和裴砚羽看着，晚上姜胭芷和祁白榆来搭把手，换二人稍微歇息会儿。

两三天下来，见天昭总算开始配合，几人还当他是学乖了，哪知道，他是先让几人放松警惕，然后这天早上跟祁白榆一起出去方便的时候，借口肚子不太舒服，天昭要祁白榆先回去，说他晚点儿再回，结果祁白榆回去等了好一会儿都没见到他人，这一看，才发现他这鬼灵精已经溜了。

裴砚羽沉着分派：“四弟随我去找人。青沅先去找大姐，能见着面就告知此事，让她不必担忧，时间隔得不长，天昭不会躲太远；见不着面就回来，同三姐一起驻守在此，天昭回来能有个照应。”

小蝶主动站出来道：“我也能帮忙，山里我熟悉，带上我一起去吧！”

祁白榆接话：“多一个人多一份力，二哥，就让小蝶跟我们一起去呗。”

裴砚羽看了他眼，看向小蝶：“也好，多谢。”

要找的是个打小娇生惯养的小皇子，对山路并不熟悉，且正如裴砚羽说得那样，天昭偷溜的时间不长，多半不会躲到太远的地方，几人都觉得应该很快就能找到人。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预料，裴砚羽一行找到了将近正午，还没有看到天昭的踪影。

三人分开又聚集后，裴砚羽率先开口：“小蝶姑娘，你再不回去哑爷爷和小蝉恐怕要担心了，何况他们伤势未愈，还需要你照料，找人的事，就交给我兄弟二人吧。”

“二哥说得没错，小蝶，你还是先回去吧。”

“可是……”难得有能帮上忙的机会，但爷爷和小蝉又确实……小蝶犹豫了下，答应下来，“那我把剩下几个不容易被发现的地方告诉你们吧。”

再往前走有个岔路，最左边的那条走上七八十步，有个伸手一靠就容易倒进去的山洞。

靠西边的竹林里有个很久之前挖的地洞。

……

返回准备下山的时候，小蝶掰着手指一一细数着有没有被自己漏掉忘记说的地方，正走着，忽然听到了细微的求救声。

山间有风，树叶子也被风吹得不住作响，小蝶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然而她站住了不动，侧着耳朵认真听了半晌，确实隐约是有声音传过来的。

会不会就是哥哥姐姐们要找的人？要不要现在就去把砚羽哥哥、白榆哥哥叫过来？

但如果不是的话，岂不是耽误他们找人？

那就她先去确认一下好了。

打定了主意，小蝶朝着传来呼救声的那一处小心翼翼走了过去。

没走几步，小蝶就看到了一个扶着树站着的粉雕玉琢的胖娃娃——比起自己瘦骨嶙峋的弟弟来，这个男孩子长得未免太过好了些！

只是现在，他那一身漂亮的衣服显得有些破败，好些地方都刮出了口子，浑身上下也显得挺狼狈，还龇着牙咧着嘴。

往下看，他一只脚正淌着血——是猎户孙大叔在山上弄的陷阱，本是为了捉一些野兔子什么的，孙大叔隔三差五会上来转悠一下，没想到今天却捉到了一个人。

被削尖了的竹片一头扎进了他的脚背，可不让他痛得不行、只能呼救？

小蝶边走过去帮忙，边问他：“你是天昭吗？”

刚才哥哥姐姐们在说话时，小蝶记住了他名字的发音。

“你怎么知道？”天昭脑子一转，明白过来，“你也是跟那群人一伙儿的！”

好不容易都逃到这里了，没想到居然还是被逮住了。

不过自己受了这么重的伤，再想逃也逃不掉哪儿去，被发现了逮回去也好，等把伤养好了再逃。

想到这里，看着面前这没见过的女孩子，天昭的口气不免带上了几分理所当然，“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过来帮我啊！”

他不哭是他坚强，真当他不疼啊！

“这竹片扎得太深，就这样拔|出|来的话，你会流很多血，而且我也不会处理。”在村子里早习惯了别人不好听话的小蝶没理会天昭的口气，蹲下来看了看后说道。

“那怎么办？”

“这样吧，我背着你走。”

说着，小蝶转过身，示意天昭到她背上来。

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有人背着总比自己走来得好，天昭妥协地小心挪到了小蝶背上。

一靠上去，天昭就忍不住嫌恶地皱眉耸了耸鼻子：“噫什么味道！好臭！”

小蝶的身体僵了一下。

她身上常年是这样的味道，她早就已经习惯了，山上的哥哥姐姐们也从没表现出来过什么异样，所以她从不知道，自己身上的味道是这样让人难以忍受的。

咬住下唇，小蝶没有说话，只沉默地把人背起，慢慢地走了起来。

她背过的重物多了，原本天昭这点分量不算什么，但架不住他在小蝶背上也待得并不安分，觉得味道不适就一直在扭来扭去，终于，在经过一个山坡的时候，两人一个不稳，就往旁边跌了过去。

饶是小蝶反应快动作及时，也不过是抓|住了天昭的手臂止住了他下滑的趋势，但她人也趴着，实在没有再多的力道把人拉上来了。

僵持间，随着时间推移，小蝶也渐渐支撑不住。

“你放手吧，你拉不住我的！”看她额头上汗水都出来了，脸也涨得通红，天昭忍不住喊道。

大不了就是伤再重一点，一个人受伤总好过两个人。

小蝶还是闷不吭声，她现在也没力气再说出话来了，只是咬紧牙关一心想着，这是哥哥姐姐们在找的人，是对哥哥姐姐们来说很重要的人，坡那么深，一掉下去肯定会受重伤，她不能放手，绝对不能放手！

但她终于是再也坚持不住，手从天昭的手臂滑到手腕，再到手掌，快到手指的时候，小蝶心一狠，一个纵身扑过去，抱住天昭护着他翻滚了下去。

与此同时，还在找人的裴砚羽和祁白榆看到了学堂方向燃放起的一缕缕各色彩烟。

“咦，是我和付青沅折腾出来的烟花，还是半成品，才只是彩烟呢，怎么全放了。”祁白榆看着那处奇怪，难不成是人找到了给他和二哥报信呢？

而在另一处岔路上找人的裴砚羽却是瞬间凝重了神情，暗道了一句不好，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