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兄长

屋外传来一声，“阿姊。”

南瑾陌不可思议地望向屋外，“顾尔声？”

“他们很担心主子，顾都卫连夜快马赶回来的。”

南瑾陌抓着凉月的手，“本王睡了几日。”

“回主子，今日是第六天，白国主已如约而来。”

南瑾陌松了口气，还不算太久。只是那个梦让她感觉不太舒服，她望了望镜台里的自己，是那张完美无瑕的脸。

“梳妆吧，凉月。别叫他等本王太久。”

穿着华贵的锦绣河山的芙蓉风鸢石榴对开襟的罗衫，下裙由苏锦刺绣而成的百蝶簇花的绯色流苏裙，外面罩着一件浅黄衾衣的南瑾陌赫然出现在了镜子里。

正当凉月拿来一副面具打算替她带上时，南瑾陌的手指掐在面具的额角处，留下一块深深的凹陷，她往身后那面装满面具的墙看去。

“一个不留，给本王，砸。”

凉月几下给南瑾陌挽了个双凤髻，带上了由赤金石打造的金冠，随后插上了有着长流苏的步摇，带上了一对烧蓝琉金珠坠。

“奴婢立马叫人替主子收拾干净。”凉月垂首。

晴空万里，明日高悬，热烈的光把身体晒得温暖如沐，南瑾陌仰头，把那张被遮挡许久的姣好面容沐浴在光泽之下。

暖暖的，是柔和棉花的舒适感。

真好。

顾尔声欣喜的看着她，激动地左右打量着南瑾陌，“阿姊！见着您没事，我也好回去给姑母交差了。”

顾尔声背着箭筒，穿着一身银鳞铠甲，一身北境的风霜把他磨砺地更加成熟稳重。

南瑾陌冲着顾尔声笑了笑，“放心，你阿姊我命大得很。”

“阿姊，他们都在等您了。”顾尔声的目光顺着中轴线落去，铺着的镶着金边的墨绿地毯一路铺到了广场中央。

“南国主，本王如约前来，与您签订盟约。”站在祭台前的白礼行背着手，逆着光，他的每根须发都染上一份无法言说的震惊与喜悦。

白礼行穿着湖蓝色的朝服，浑身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与肃穆。

铺着明黄色布帛的祭台中央整整齐齐并排摆放着三只铜鼎，铜鼎干干净净的，并没有一根香线放入。

南瑾陌却看到了在场的第三种颜色。

那身无行的压迫与掠夺感的黑，像寒鸦嘶哑的声音穿透孤山密林的冷寂，他半身黑袍露出半身皮袄，下身穿着虎纹皮裙。而左臂袖口被广场上无言的风吹得空荡晃悠，他体魄比白礼行更为健硕高大，肩背宽阔，像是扛下了一整匹山的负荷。

他扎起的独马尾更是暴烈的冲天炮，一点就地自爆，他健康的肤色下有道暴击过后的伤疤，在裸露的胸膛上呈现出得是勇士的坦荡。

这人就是传说中战争狂魔，北慎恭。

南瑾陌第一回见如此粗旷气势凶恶的人。

为何北慎恭会在场，这明明是她与白礼行之间的邦交协议。

北慎恭瞧不起她南瑾陌毁约试图侵占离暌在先，然后偷袭顾家军想要抢夺赤金石在后，他与南瑾陌已经来回打过几次仗，两人算不上熟悉，也谈不上完全陌生。

从意义上来说，两人该是仇敌。

北慎恭的声如洪钟，撞得南瑾陌耳膜差点当场震裂，“南国主，久仰大名。”北慎恭语调上扬，带着几分欣赏。

南瑾陌一头雾水。

白礼行站在两人中间，他自然知道两人间不可多说的纠葛，现在全当和事佬。

“南国主有所不知，北冽乃是数年前朝我海底伸出援手的国家，与我海底情谊深厚。

这次与南与建立邦交，而北冽夜愿意搭上我海底的这股东风与南与重新建立邦交，重修旧好。”

还有买一赠一这等好事？

南瑾陌才不信白礼行这个说话呢。

那三道惊雷差点把她弄死，那北慎恭会平白无以身涉险故帮白礼行？

南瑾陌看着北慎恭，“白国主怕是只言片语的话，我南与恐怕无法信服。”

北慎恭挡了挡白礼行，他人高马大，几乎把白礼行挡在了自己身后，在南瑾陌看来，这样子像极了护崽。

北慎恭笑得内敛含蓄，“阿行，你还是直话直说吧，毕竟这个女娃可比为兄厉害了许多，做成了为兄没有做成的事。”

“南国主，本王不是有意瞒着你，本王与北国主的关系，而是因为这岸上对海底多有恶意，若是广而告之，怕是会引发大众不满，导致北冽民心动摇。”

原是兄长啊。南瑾陌心底的石头终于落地。

祭台前摊放着一卷邦交协定。

“如此，本王能够理解北国主心切之处。”

北慎恭畅快大笑，“还请南国主不计前嫌，与北冽重新建立邦交，以示诚意，我北冽以离暌为界，往北退三十里。毕竟南国主让阿行摆脱永生永世困于海底之罪。”

“若是南国主觉得不够诚意，还可另提所需。”

南瑾陌看着白礼行，整个大陆就没人知道他与北慎恭的关系，南瑾陌对北慎恭提出退让三十里的条件没甚兴趣，她更想得到的是北慎恭军队训练的方式方法。

毕竟放眼望去，没有任何一个国家军队能够常年保持充沛的战斗力，当然除了那个暴戾皇太子秦舒煜的赤龙军。

“本王其实对北国主军队训练方式方法有兴趣，不知北国主可否不吝赐教？”与其让人给她军队，不如自己培养。

“自然可行，本王稍后会派一队王军前来南与。”

三位国主在皇天后土的见证下，给面前的铜鼎上了三柱香，完成三叩首，便正式签订了同盟约定。

南与在同一时间与海底和北冽建立了邦交，三国同仇敌忾，无条件出兵帮助镇压本国□□。

“不怕两位国主笑话，我还有一事还望二位能够答应。”确定没有了那窥探的目光，“尤其是白国主，您见过本王身边的那位侍从，您可还记得。”

白礼行以为自己把秦舒煜人从开始一直关到最后，他自然心虚，莫非是那位给南瑾陌打了小报告，现在南瑾陌要向他讨要说法？

“自然是记得，可南国主为何突然提起？”

白礼行张望四周，南瑾陌身边并没有那位近臣的影子。

“那位是东皇太子的人，而本王也已经与东皇太子建立同盟。”

南瑾陌心想，若她真的出现了意外，见秋冥也如同见她，她必须先提及此事，好让两位国主也能信服。

“不论是我还是那位，请二位国主记住，都能代表我南与。”

南瑾陌眼底烈焰如火，烧遍了群山青远般的肆意狂妄，白礼行同北慎恭连连愣住，心如骇浪。

没有哪个王室不知道东皇太子秦舒煜的大名，毕竟那位实在乖张暴戾，实在叫人望而却步。

“稍后本王会把那位画像赠与两位国主。”

白礼行和北慎恭同时答允。

全场的目光都聚焦在广场中央，无人注意到斜卧在高处的商幕骞，而他把南瑾陌的一举一动看得一清二楚。

那个女人就是南国主，南瑾陌。

去年上巳节是同他抢花，逼得他把那苦花吞入腹脏的面具女人。

而她竟然同时与两国达成盟约，那么现在她手上的国主玉盘，定能助自己踏平整个大陆，有点意思。

身穿烟云烘染锦缎棉服的赵入松正聚精会神的盯着往来城邑甬道上的车马。

“吁。”车上马夫让马儿停休。一架马车缓缓地停在了府邸门口，马车向□□斜，一只骨节分明修长大手抬起了垂下的车帘。

赵入松脸上的肥肉随着笑容的堆积把他的眼睛埋进了脸颊。他眯眼满含笑意，全是亲切自然的样子，一动不动地恭敬侯在朱红漆大门前，完全不再顾及他原本的高贵身份。

商穆骞踩着仆人肉身当做的肉垫，一步一步优雅下了马车。紧跟在身旁的侍从立马拿出一双新的皮靴替他换去刚刚踩过人身的那双。

他身穿绣纹棠花金丝紫衣，面色苍白，脸颊瘦削，略有几分病倦，他一手执薄锦紫玉扇，用扇敲开了赵入松伸来的手掌，“嗤。”商穆骞抬头看了眼门上牌匾。抬起脚上的白鹿皮靴，便跨进了大门。

赵府。

白初空和张洛九已经出现庭院内，两人相互冷测测的抬了一眼，再没说话，一前一后进了内堂，等着商穆骞。

厅内被漆皮大箱挤得满满当当，这是赵入松的诚意金。

一千两黄金。

两人坐定后，商穆骞抬脚跨进门槛，身旁跟着拱背屈膝的赵入松，“待事成后，南与一半国库归于少主。”

商穆骞笑得自若又叫人感到阴森害怕，“本少对你们南与国库几两银子不感兴趣。”

他只对那枚国主玉盘感兴趣，有了它，哪怕没有赤龙军的兵符，他也依旧能手握千军万马。

而他只想赢过秦舒煜，哪怕秦舒煜死了，他也要赢。

当他亲手扼断这女人喉咙屠尽南与人之时，就是赢过秦舒煜之时。

毕竟少年秦舒煜也一人平定过西陵的内乱，不过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南与的内乱将是由人为恶意挑起。

而那位万人拥戴的南国主将会死在她所爱护的百姓手里。

商穆骞想到这里感觉浑身冰凉的血液重新沸腾起了，死寂无情的心也在这一刻重新恢复了跳动。

这实在刺激，莫名让人兴奋起来了。

商穆骞暗爽起来，白初空和张洛九看着这位阴狠古怪的少主笑得如此叫人发颤，两人心头一寒。

那个女人死定了。

“小人便等候少主的佳音。”赵入松谄媚着，目送一行人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