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曾翊：我们能不能解除关系？

“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曾翊抓着江成越的衣角，自己抬手抹了抹眼角，没出息地吸了吸鼻子。

怎么见到江成越就忍不住想哭呢？

“我就在这。”江成越用力揉曾翊的头，把曾翊的头发揉成一团乱，“瞎想什么。”

“嘿嘿。”曾翊笑了下，模样有些傻，但江成越却也跟着露出了浅笑。

两人笑着对视，丁璃无语：当我不存在？

渡沉慢一步赶来，妖管协的部下立即接管了现场。看到江成越抱着一个身形纤瘦的少年“柔声”安慰，所有妖怪都露出震惊又八卦的表情，尤其是渡沉，破天荒地揉了下眼睛，以为自己眼花了。

“江成越，这是”渡沉走过去，他起先把丁璃认成了江翊，还纳闷小崽子怎么缩水了，连颜色都变了，可走近一看才发现这根本不是江翊，而是没见过的妖怪幼崽。

埋在江成越怀里的少年抬起头来，夕阳的余晖落在他身上，叫在场所有人都看清了他漂亮的模样。

黑漆漆的眸子湿漉漉的，像被露水洗涤过的黑曜石，熠熠生辉，光华流转间，西沉的日光都为这双眼绊住了下沉的脚步，甘愿为他被泪水打湿的眼睫在侧脸落下一片清浅的剪影。

“是你呀。”曾翊小声地惊讶道，他认出来了，是之前见过的那个西装精英帅比。

事到如今，曾翊也不会再傻乎乎地以为对方是宠物店的老板了。他微微仰头，对江成越小声说：“我记得他。”

“嗯，他叫渡沉。”江成越对渡沉介绍：“这是江翊。”

渡沉已经通过曾翊的眼睛认出来了，他心里是吃惊的，他分明见过这张脸，在s市的案子中——那个叫曾翊的被害人！

“”渡沉心绪难平，喉间干涩，自然明白过来江成越早就知道了曾翊的身份，但江成越一直隐瞒着。接收到江成越眼神里隐隐的警告，渡沉提了口气，恢复平时的沉稳，淡定地对曾翊点了点头：“你好。”

旁的妖怪不知道暗地里涌过了一场风波，他们只看到江大佬携着那少年，一个是吞噬一切的暗夜，一个像极了温柔的余晖，身后红黑相间的暮霭是为他们量身定做的写照。

画一般的画面被一团灰毛球打破了——丁璃跃上曾翊的肩膀，顶着江成越的目光也要牢牢守着自己的一席之地。“你还有两个名字？”丁璃问曾翊。

曾翊告诉他：“翊是我的名字，叫我曾翊或者江翊都是一样的。”

“噢。”丁璃眼珠子一转，故意拉长语调：“好饿啊，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

江成越皱着眉，“这家伙是谁？”

“他是丁璃，就是之前在——”曾翊停顿了一秒，正想说实话，丁璃又用了传音术给他递话：【别说我用神力救了你的事。】

“？”曾翊歪头看向丁璃。

【这个叫渡沉的，我在暗幽冥域见过他。】丁璃眯起眼睛，他已经不着痕迹地观察渡沉好几眼了，【暗幽冥域是万魔埋葬之地，具体的之后说，你先保密我的身份。】

曾翊微微张嘴，原本要说的话咽了回去，变成了：“丁璃是我在小区里遇见的流浪猫。”

“喵~”丁璃配合地叫了一声。

江成越呵呵了，就在他眼皮子底下眉来眼去的，当他瞎？

他伸手拎住了丁璃的脖子，在丁璃反应过来前丢向渡沉。

渡沉接住丁璃，结果被丁璃踹了一脚。

丁璃稳稳跳到地上，怒视江成越：“你干嘛！”

江成越抬手在曾翊肩膀上拂了拂，像扫去什么脏东西似的，他没有直接回答，但一切尽在不言中。

丁璃炸毛，喉咙里发出呼噜声，随时都可能扑上去挠江成越两下子。

曾翊扶额，他怎么就忘了呢，江成越可是连他多跟伍姨亲近一点都会介意的小心眼。

曾翊蹲下，对丁璃说：“你不是饿了吗？我有小鱼干。”

“不吃！”丁璃扭开脸，蹲到一旁，给曾翊一个气鼓鼓的侧影。

曾翊正要开口，江成越在他耳边幽幽地问：“你分给他多少小鱼干了？”

“”曾翊：不敢说话jpg

直到路邢走过来，奇怪的气氛才变得正常起来。

路邢先是向江成越和渡沉行礼问候，才道：“疑犯已经押回去了，正在核查被捉住的被害者名单，刚刚在路上遇到了几个，做完笔录后会送他们回去。”他性子温驯，从不紧不慢的讲话方式就能看出来。

路邢对江成越莞尔一笑：“江先生这次出手的方式似乎不同以往。”

“哼，”丁璃重重哼一声，他现在看谁都不顺眼，但心里默认自己与曾翊是一边儿的，他大声道：“关‘江先生’什么事啊，那些妖怪都是曾翊收拾的！看到没——”丁璃毛茸茸的爪子一挥，霸气地指点江山：

“破掉的屋顶、穿透的墙壁、坍塌的柱子，那里那里还有那里，所有躺在地上的都是曾翊收拾的，包括这个蛇妖。”

“曾翊？就是这位？”路邢本就好奇曾翊的身份，方式虽然迂回，但成功把话题引到了曾翊身上。

渡沉替江成越开口：“是江翊。”

“啊~”路邢恍然大悟，“原来是江先生收养的幼崽，小江先生年纪轻轻就能化形，还有如此实力，再得江先生一番教导，日后大有可为。”

曾翊扯了扯嘴角，笑得牵强。不知道怎的，听到自己是江成越“收养”的，心里突然不舒服起来。他极力忽视这种异样，谦虚地说：“不是我自己解决的，还有丁璃，丁璃也很厉害的。”

丁璃贴在曾翊脚边，骄傲地仰起小脑袋：“你们要是来得再慢一点，我们就都收拾了。”

江成越总觉得看丁璃不顺眼，丁璃也有些针对江成越，故意道：“不像某某，来了就吓唬妖。”

“我吓谁了？”江成越眉头一敛，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他默默看向曾翊，曾翊茫然又无辜地回望着他：“啊？”

看丁璃洋洋得意，江成越没有细问下去。他大概能想到，曾翊对于妖力都一知半解，更没有经历过大妖的妖威，会被吓到很正常。

若是平时，江成越定要拿这一点好好逗弄曾翊一番，但这会儿他一点儿心情没有，甚至称得上郁闷。

——天天黏着他、跟他最亲近的曾翊居然被自己的妖威吓着了！

江成越能想到，渡沉也能想到，连路邢都明白了，眼底憋着笑意。

“你们在说什么？”感觉只有自己被排除在外，曾翊有些不高兴。

不想承认是自己吓哭了曾翊，江成越揽住曾翊，“走吧，去吃饭。”

丁璃优雅地迈着小步子要跟上去，被渡沉拦下来。

渡沉指着手背上刚才被丁璃一脚蹬出的三道血痕：“弄伤了我，想走？”

“你想怎样？”丁璃十分警惕，渡沉倒也不为难他：“你先做笔录吧，做完笔录才能自由行动”

曾翊听着身后的动静，不放心地问：“丁璃他……”

“他不会有事，做笔录罢了。”

“我不用做笔录吗？”曾翊又问。

“吃完了再说，你不饿？”江成越想曾翊大半天滴水未进，又大干一场，肯定饿了。

曾翊确实饿，但他没什么胃口。坐上江成越的车，曾翊自己系好安全带，静静地望着窗外发呆。

他在想自己和江成越的关系。

原来他们不是主人和宠物啊。

他是妖怪，江成越也是妖怪，江成越收养了他，那江成越算他的“养父”吗？

曾翊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安全带上的纹路。

他没有家，江成越给了他一个家，他们现在是亲人了，他应该高兴的，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他不希望江成越做他爸爸呢？做哥哥也不行，是长辈就不行。

感觉好怪，年龄和辈分瞬间拉大了他与江成越的距离，那他是不是就不能随时随地跟江成越撒娇了？也不应该这样亲昵？

江成越是怎么想的？

脑子里杂乱的思绪多了，曾翊晕乎乎的，打开车窗呼吸新鲜空气。

他的沉默也让江成越很不适应。每天“江成越、江成越”叫着的小狗崽，居然不说话了？

江成越是猜不到曾翊的想法的，毕竟不同妖类间的收养不成立亲属关系、只存在监护义务，这在江成越看来是常识，但曾翊一无所知。

所以江成越猜来猜去，试探地问：“你在想什么？”

曾翊回过神，拘谨地回答：“没什么。”

江成越心情不爽，踩下油门加速，“在想那只猫？”

“？”曾翊愣了下，“没有。”

“那你是在生气？”江成越终于问出来了：“因为我没有告诉你我是妖，所以你在生气，是吗？”

曾翊摇头，“没有啊，我怎么会因为这个生气。”

说到底，江成越也没有故意瞒着他，而且他一出事江成越就找来了，在他遇到的所有人里，江成越是最关心他的，也是他最在乎的。

“我没有生你的气，江成越……”曾翊垂着脑袋，轻声唤江成越的名字：“我们可以解除收养关系吗？”

“嗞——”

刺耳的刹车声在空荡的路上响起。

江成越靠边急停，半晌说不出话来。

驾驶座旁的车窗也降了下来，但空气的流通并没有缓和凝重的沉默。

“……为什么？”江成越握紧方向盘，黑着脸目视前方。

是丁璃说了什么，还是发生了什么，不然曾翊怎么突然要与他划清界线？！

江成越不能忍，是曾翊先闯进他的地界的，也是曾翊撵也撵不走整天贴着他的，卖萌撒娇，捶腿讨好，曾翊还说要一直陪着他……

江成越眯起眼，后槽牙痒痒的，他不介意用一些会痛的法子让曾翊跑不了——

“因为、因为，”曾翊垮着嘴角，纠结地抓紧安全带，闷声道：“我不想要你做我爸爸。”

江成越：“……”

他缓缓转头看向曾翊，不敢置信地重复：“……ba、ba？”

江成越：？？？excuseme？是他想的那个baba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