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江成越：第一个噬魔的妖（二更）

两个毛球走在前头，江成越和渡沉慢吞吞地跟在后面。

江成越压低声音问：“丁璃是什么妖类？”

渡沉摇头：“尚不清楚。”

江成越蹙眉，接连冒出两个见所未见的妖类，是巧合吗？

渡沉说：“丁璃对近现代的事一点儿不知道，但他知道妖皇族，这就说明丁璃的族类存活至少四百年，可能在近古的时候陷入休眠。”

“最近有哪里地震频繁吗？或者古秘境开放了？”江成越问，自己也垂眸思索着。

妖管协管理着现在的妖界，但并不是所有妖怪都被登记在册。这事说来话长——

世界从混沌中开辟，神明降世，世间有充沛的灵炁，但绝地天通之后，天与地的通道被隔断，灵炁越来越少，仙、妖、魔、鬼的力量都被削弱，神界仙界接连陨落，唯有不依靠灵炁修行的人类不受影响，繁衍壮大至今。

妖界经历了近万年的发展，因为灵炁不足的原因有过三次集体长眠，被称为“大沉寂”。撇开大沉寂不谈，仍有不少妖类静静蛰伏在某个角落，或休眠、或修行，直到机缘到来才会苏醒。

所谓的机缘，最常见的就是地震，与强度大小无关，与位置有关，至今不少沉睡的妖怪都是因为家正好被震塌了才醒的，有的甚至不是因为地震，也可能是因为爆炸、打仗、滑坡、塌陷等。

一句话：就是“一觉醒来家没了”。

另一种机缘是秘境开启，指的是隐世秘境中的灵炁不足以支撑庞大的秘境继续隐藏其身，秘境濒临解体，生活在秘境中的妖族不得不离开秘境。

当然，也有偶然从秘境的缝隙里掉出来的，就是不知道曾翊和丁璃属于哪一种了。

渡沉摇头：“没有地震，也没有秘境出现。”

排除了两个大的可能，剩下的无法排查。拿渡沉自己来说，他是鹤妖，栖息地在沼泽地，曾经就被猎鹤的弓箭手吵醒过。所以想要通过苏醒的地点来调查妖类是很难的，谁知道这些妖是怎么醒的呢，更何况妖栖息的地方千奇百怪。

说着话，他们来到了妖管协的地下一楼。

昏暗的地底燃烧着长明的蓝绿色火焰，一排排牢狱被腿粗的锁链固定在阵法上，每一扇牢门里都像关着一道不可见底的深渊，一道道惨叫和呻吟从深渊里传出。

曾翊想捂住耳朵，他的脚步才迟疑地停下，一双大手就从天而降，把他抱了起来。

“就说你胆子小。”江成越点点他的额头，表情称不上温柔，语气却很轻。

曾翊忍不住抱紧江成越的手，小心地观察四周：“它们为什么叫得这么惨？”

“笨，当然是因为用刑啊。”丁璃撇撇嘴，不高兴地在地上磨了磨自己的爪子。他有些羡慕曾翊能被那大妖护在怀里，如果他的族群在这，如果他的爹爹和娘亲在这的话，肯定也会把他抱起来捂住耳朵的！

“你怕了？”渡沉注意到丁璃的低落，问道。

“谁怕？”丁璃浑身的毛都竖起来，恶狠狠地瞪着渡沉：“老子才不怕！”

曾翊有些慌神，用刑？他无措的时候习惯性地看向江成越，江成越习以为常，淡定地道：“不用刑他们不会开口的，只是这样的程度一般妖怪也死不了。”

妖是强大的，那只能用更强大的才能让他们臣服。

江成越淡漠的语气，还有渡沉、丁璃都默认的态度，让曾翊心生异样，感觉自己对妖怪的印象被打破了。

可或许，妖怪本就是这样的？

曾翊很快调整好心情，被关在这里的都是穷凶极恶的妖，他不该有无用的同情。

佘琴之前被曾翊一杆子扎透，并没有死绝，后来因为江成越的妖威昏迷，被送进了牢狱。受了刑的佘琴奄奄一息，硕大的蛇身浸泡在自己的血里，偏偏还吊着一口气无法死去。

晋源和路邢站在佘琴的牢狱前，眼里无悲无悯，“她不肯开口。”

渡沉：“另一个呢？”

“另一个叫归叔，是玄武偏远旁支的后裔，妖力深厚，嘴硬得很，还没问出来。”晋源答，眼神故作不经意地扫过曾翊，短暂停留。

路邢不像晋源这般冷硬，他语调柔和：“那些小妖倒是都肯招，但他们被下了禁言咒，能说的东西不多。带回来的被害人大都不明所以、惊慌混乱，看来只有江小公子和丁璃能为我们提供更多线索了。”

丁璃看向曾翊，等他开口。

曾翊说：“我在笼子里醒来，没多久就到了地方，管大虎已经在了。她和管大虎一起把笼子里的动物编号、拍照，发给了一个谁，然后他们就、就干起了那档子事儿。”

“那档子事？”众妖迷惑。

“就是”曾翊收紧爪子，这怎么说？造妖运动？亲密接触？

“生命大和谐。”

妖怪们领会了一下，恍然大悟。江成越一脸嫌弃：“你们看到了？”

曾翊和丁璃摇头，异口同声：“我们闭眼了！”

“然后呢？”路邢一边记录，一边问。

“然后她就杀了管大虎，把”

“闭嘴！闭嘴——”一动不动的佘琴突然爆发出凄厉残暴的嘶吼，她用尽全身力气抵抗禁锢她的阵法，即使粉身碎骨也不惜朝曾翊扑去。

可有这么多妖界大腕在，佘琴别说碰到曾翊了，连阵法都没能突破。

“你敢说，我杀了你！”佘琴威胁道。她是真的后悔，后悔自己把曾翊错认成无知的幼崽，现在一切都要葬送在曾翊手中了。

曾翊没有被吓到，他背靠江成越，无比心安，甚至朝佘琴呲牙威慑。

路邢打了一道禁言术在佘琴身上，然后看向曾翊：“她这样反应，似乎接下来的便是重点了。”

“佘琴把管大虎杀了，取出了他的妖丹。”曾翊沉声道：“管大虎的妖丹被魔气浸透，被那个归叔送走了。”

“”众妖没有说话，似乎在等曾翊的下文，曾翊顿了下，道：“我说完了，没了。”

其他妖还是沉默，路邢的笔停顿在纸上，和晋源一起看了江成越一眼，又对视一眼，默契地低下头。渡沉眼底似有风暴翻涌，直勾勾地看着曾翊：“被魔气浸透的妖丹？你真的看清楚了？!”

他的语气很严厉，与之前的亲切大相径庭，曾翊更为认真：“就是被魔气浸透的妖丹。”

“不止曾翊看清楚了！我也看清楚了！”丁璃环视一圈，“你们干嘛不说话？”

曾翊觉得氛围奇怪，他转头面向江成越，用爪子推了推他：“江成越？怎么了？”

江成越握住曾翊的小爪子，揉捏着，对他说：“妖界的倾颓之势早已不可抵挡，为了能更适应现在的世界，长久地活下去，妖界想了各种办法，其中一种就是‘噬魔’。”

“噬魔？”曾翊问。

其他妖都没有说话，静静听着江成越说。丁璃竖着耳朵听得尤其认真，渡沉垂在身侧的拳头却握紧了。

“噬魔，顾名思义就是吞噬魔族的魔气，已达到强化妖体的目的。”江成越对这个局面一点儿不惊讶，甚至生出几分“果然又走到了这一步”的宿命感，他早就知道，某些妖始终没有放弃这个方法。

曾翊理解了，可他不懂的事，为什么渡沉、晋源和路邢的态度这么奇怪？好像在看江成越的眼色。

江成越拍了拍曾翊的头，又揉了一下，嘴角微弯，像是在说一件不重要的小事，眼角眉梢却都透着冷意：

“第一个噬魔的妖是我的父皇——也就是妖族最后一任妖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