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档口

夏琬动作很快，当天就收拾了行李离开。余蕙兰想劝也劝不住，于是去跟秦秘书说，秦秘书劝阻了余蕙兰，然后隐晦地提了一下：“余经理，这或许对夏琬是好事。”

余蕙兰心里也知道，徐厂长不可能不认袁世查这个亲戚，夏琬去了其他服装厂，或许还能安全点。于是两人帮夏琬办理了手续。

沈瑜听说消息后，连忙跑回宿舍：“小琬，你干嘛要走！”

夏琬刚将东西收拾好，物件也不多，就一个行李袋加上几本设计书，回头对沈瑜笑道：“我另有计划。”

沈瑜不信，此时有些懊恼：“你是不是害怕姓袁的报复，都怪我，当初都是我强出头，才害得你被他盯上。”

夏琬正色：“这怎么能怪你，谁会出事了不怪加害者，反倒怪起伸出援手的人。”

“那我跟你一起走！”沈瑜想了想，下定决心道。

“不是说要攒钱吗，跟我走，可能一时半会儿没有钱赚。”夏琬故意说笑道。

沈瑜惊讶，抬头看夏琬：“你不去其他工厂吗？”

夏琬没说话，只是略带深意看向沈瑜，再一次问道：“你真的跟我走？”

沈瑜抓住夏琬的手，认真道：“我跟你一起。”

“那行，”夏琬凑过去在沈瑜耳边低声道：“你先不用着急，三天后，你和程远景要是商量好了，去这个地方找我。记着，先保密。”说着给沈瑜留了一个地址。

说着，夏琬就潇洒地离开了。而雨花服装厂的车间则是议论纷纷。

“听说是袁经理跑去警告了一通夏主任，场面可吓人了！”

“袁经理不是走了吗，夏琬怕什么？”

“你忘了，上次何燕妮和袁经理的事情，听说就是夏琬捅出去的！”

“这话可不能乱说，这跟夏琬有什么关系？”

“我一个认识的朋友跟陆小慧在同一间工厂，陆小慧说是夏琬陷害她，这还能有假？”

“这我可不信，陆小慧自己还跟袁经理有一腿呢！”

孟柳儿在一旁听者，心里冒出几分高兴，夏琬走了正好，那她岂不是可以取代夏琬成为车间主任。

夏琬拎着行李去投奔自己母亲，徐太太一听，当即表示欢迎。

徐太太拉着夏琬的手十分亲切：“你也不要跟你妈妈挤一张床了，三楼的阁楼本来就是空的，让人去收拾出来给你住。你就放心住下好啦，知白上学去了，你来给我们作伴正好。”

江采荷私下听了女儿的遭遇，十分生气，却又无可奈何。徐太太不知道其中缘由，只以为夏琬不想干了，关心道：“你有什么打算吗？”

夏琬喝着母亲煲的羊城人爱喝的靓汤，说道：“还是做老本行，我打算开一间档口，卖服装。”

两人皆是一愣：“你要做生意？”

夏琬点头。江采荷有些担心女儿的性格不适合做生意。

徐太太眼睛一转，倒是笑了：“我看行，你可有本钱没有？打算先从什么做起。”

夏琬喝完最后一口汤道：“本钱够的，我打算先去十三行和白马服装市场看看，先盘下一间档口，再看看市面上流行的女装有哪些。妈，你这煲汤的手艺经过徐太太的指点，又进步了。”

话只说了三分，夏琬早就盘算好了，先盘下档口，再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厂房和旧机器，先将摊子铺起来。至于第一款产品，夏琬也早就定好了。

徐太太笑得合不拢嘴：“你这个小丫头就是嘴甜，还叫什么徐太太，我跟你妈妈都姓江，算起来还是一家人。我本名江云禾，你叫我一声云姨就行。”

“多谢云姨，我去帮我妈收拾碗筷。”夏琬乖巧叫人，徐家家大业大，自己先抱大腿总是没错的。

翌日，夏琬将从老家带来的特产，挑出一份拿去了物业管理处，指明送给以为姓林的大爷。随后乘车去了白马服装市场。

白马服装市场位置很好找，就在挨着羊城火车站的南路，不过这会儿羊城的地铁一号线才刚开始修建，夏琬下来公交车，眼前是一栋六层大楼，中间竖向挂着几个大字——“白马服装市场”。

十一月到来年二月，一直都是制衣厂的旺季，自然也是服装批发市场的旺季。有不少人步履匆忙，从夏琬身边急速前行，先行进了大楼，仿佛晚一点就进不到货了。

夏琬带着几分熟悉走了进去，白马服装市场占地广，6层高，总体大概有2000多家档口。各家的档口都有三五个批发商打扮的人在询价，天南地北的口音都有，白话夹杂着方言，你看五分钱，我抬两毛钱，各显神通，热闹非凡。

楼道里到处是打包衣服的员工，一边拿着计算器，一边填着货单，每个人都忙碌无比。

夏琬停在其中一个档口面前，这是一家主做牛仔服装的店铺，看店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靓妹，要点什么呀？”

夏琬走进去，看了看墙上挂着的牛仔裤，问道：“老板娘，你们最新的款式有吗？”

老板娘双眼透着精明，闪过一丝笑意：“靓妹，第一次来服装城啊，你都不知道有白马货有多紧俏的，早上□□点一开门就抢光了，现在都十一二点了喽，哪里还有剩的。”

夏琬心里笑道，这老板娘眼光倒是老辣，不过这话也是藏一半露一半。她离开雨花服装厂之前，跟厂里的几位老师傅打听了不少消息，比如这些档口商家，一般不会把最优质的版型拿出来，能拿到好货的基本是跟档口长期合作的商家。行话叫“藏版”。

不过这都是业内行情，夏琬并不介意，转而问道：“老板娘，你知道白马还有准备要出租的档口吗？”

老板娘立刻意识到眼前这姑娘不是批发商，是想来做生意的，眼里笑意更意味深长：“靓妹，我看你也不是本地人，有些规矩你可能不知道，这生意可不是这么好做的，你看看左右服装生意这么火爆，档口那是一间难求。不过也不是没人能拿到，除非你有上面的关系，上回有一个老板就是市长批的条子给通过的。”说完又打量了一下夏琬的着装，看着普普通通，不像是有钱的样子，只怕也不认识几个达官贵人。

档口的紧俏程度她自然是知道的，年前来进货的时候，她就碰上一位准备转租的老板，那位老板家里出了事，只能着急脱手手里的货物和店铺来换现金周转。那位老板原先签了一年的合同，当时才过了不到两个月，于是夏琬从一千二每月的租金还价到一千块每月。最后押一付三，两人一起去物业交接了手续，签了合同。

后来看在老板价格还算优惠的份上，夏琬让他做满两个月整，刚好今天到期，夏琬第一个是来收回铺子，第二向老板娘打听，也是想考察行情，摸清同行竞争对手。

没想到当初果断出手，竟然还真捡了漏。如今羊城人的普通平均薪资水平也就在两三百左右，像制衣厂打工的工人们每月能有个四五百或更多，那都是起早贪黑一天工作十几个小时熬出来的。而且在制衣厂，一坐就是一整天，腰酸背痛，许多老师傅都熬不住这份辛苦，不少打工人都是趁年轻出来拼命挣钱，等到四十多岁回老家谋生。

但大浪淘金的年代，能留下来的人也有不少。夏琬上一世研究过国内的企业发家史，其中八十年代趁着办厂风潮，发家致富了一批人。到了九十年代，下海经商的黄金时期，这个年代竞争少，商业市场潜力巨大。最早一批做服装起家的企业家都在九十年代发迹。

如今夏琬有了更直观的感受，那种原始的商业气息扑面而来。在人均工资三百的时候，羊城最大的服装城就已经敢租一千元每月的租金。更稀奇的是，商家们还争先抢后，这积极踊跃的背后正是十足的自信，能每月赚回来一千块甚至更多的自信。想到这里，夏琬也多了几分激动。

于是一下午也没闲着，又陆续跑了十三行、沙河等服装市场。

十三行历史由来已久，发展成服装市场主要是因新中国大厦、红遍天及周围街道的服装店聚集而兴起。十三行熙熙攘攘的人群，比白马服装城的人更多，服装的品类也更多更杂。几条街的商铺算下来，大概得有两万多个档口。十三行的货物吞吐量比起白马有过之而无不及，街道上到处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扫货批发商和忙碌搬运将货物发往全国各地的小工。

此刻的夏琬终于明白服装行业一直流传着的说法：“中国服装看粤省，粤省服装看羊城，羊城服装看十三行”。

经过一天的折腾，夏琬也总结出来了几大服装市场的特点，白马是商场，统一管理，比较有秩序，而且主做中高档服装。

十三行中低高档都有，中低档居多，服装种类数量多。

沙河市场的货以低端为主，货也最便宜。沙河市场规模跟十三行一样大，这里出货主要以跑量为主，一般夜市摆摊的商家都从沙河拿货，夏琬观察了下，其中t恤、牛仔裤卖得最多。

现在第一步，档口已经盘下，夏琬收回了档口的钥匙，先不着急开门，下一步，选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