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临近年关，将近一个月的紧张的训练让这支新建的军队初具规模，高强度地训练整个军营里都萦绕着一种紧迫肃杀气氛。直到即将过年才有所缓和。

顾容雅平素除了常规训练，黄昏后还要再被盛怀安叫去亲自指导。这样一来，她每天都闲不下来，累得人也清瘦了不少。

可是顾容雅白皙的肌肤却没有受到丝毫影响，反而更加容光焕发，仿佛秦淮烟雨滋润下的娇花被移栽到了北疆，不但没有枯萎，甚至奇迹一般的英姿勃发。

不过经历了上次的事，她也在不必要的时候开始刻意回避着盛怀安。就比如这一日三餐，她也学着融入到普通将士中，一起围灶用饭。盛怀安也默许了。

但是这样却更显得她像是一个异类，她出众的容貌、娇小的身姿以及和盛怀安微妙的关系，足以让她成为众矢之的。

“咱们顾副官同样和咱一起入营，那品阶，那待遇，可是咱们几辈子都赶不上的。”

“这有什么的，不就是日日夜里去找将军。”

“你怎么跟人家顾副官相比，人家那皮相，可比女人都好看呢，要么将军怎么能喜欢得上”

“是啊，长得漂亮就是有好处，有人疼。”

这样不堪的话语被他们当成肆意的玩笑。顾容雅当时就按耐不住想要直接动手，却被止住。

“顾副官就是怎么开不起玩笑吗？也是，顾副官自然不用遵守军纪，不过真的动起手来，恐怕是顾副官要受伤了。”盛怀安治军纪律严明，不许私下斗殴。

顾容雅只能悻悻收手。不想那日下午，盛怀安却亲临，说了一些诸如营中纪律不是摆设此类的话。

一时之间，她沦为众矢之的，整日被人避之不及。

平素午间用饭，最是热闹，可是只要顾容雅一坐下用餐，原本聊的热络的话题就立刻冷下去，围坐的诸君都仿佛避之不及般躲开，变得不苟言笑，周遭的空气都仿佛凝滞一般。

这样安静到另人窒息的气氛，顾容雅只能选择逃避，她总是最快离开。

然而那些蕴藏着恶意的议论与流言，却不可能被自然消失，就像在腐烂的草丛里生的蛆虫，永远潜滋暗长，捕风捉影般愈来愈大。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那一日顾容雅如常地离开，却还在未走远之时就听见他们的戏谑之音。

“也不知道端着什么架子。”“不就会告状吗”

那一刻，顾容雅觉得如芒在背，她就站在远处听着闲言碎语，她驻足而立，转身听着他们接下来的话越来越下流，面上神色却丝毫不改。

她尽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神色自若，只是樱唇微抿，眉尖微蹙，但是在袖中握拳的双手却早已经捏得泛青。

宋钦自外而来，像是要去给盛怀安送东西，他明显是看到了顾容雅，却没有任何致意，点头或是颔首。

他显然是听见了这些士兵闲下的私语，先是轻咳了一声致意，又用如刀子般的眼神扫视过去，士兵们果然各各噤声，不寒而栗。

顺着宋钦的视线，他们还看到远处站着的顾容雅，原来她并没有离开，这样的结果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尴尬。

顾容雅垂眼，眸色微微发暗，纤长的眼睫却完全遮蔽了她的情绪，让人看不出喜恶。

还是宋钦先凑近她的身前开口道：“顾副将，他们虽对您不够恭敬，但是这些小事还是不要去麻烦将军了。”

他明显压低了声音，语速也是极慢，像是在斟酌着用词般。

顾容雅恍然抬眸，她的眼眸中迸发出凌厉地寒光，如同刚开刃的利剑，令他都不由得为之一振。

“连宋副将也这么认为吗”顾容雅的眼睛紧紧盯着他，宋钦一下被怔住往后退了几步，不敢在出言。

顾容雅攥紧的手臂已出现条条青筋，但是她还是维系着表面的心平气和。

“我承认，我与盛帅多年旧识，但是并没有你们想的那样什么亲密的关系。”

“我知道我与大家同为新兵，盛帅以我副将或许让大家心生不满，我也不愿意与大家伤了和气，这样如何？”

“也临近正月了，军中会在年前为新兵准备一场比试，届时我若未能拿到头名，我便请盛帅收回对我的任职，这样大家可服气”

宋钦注视着逆光而立的顾容雅，突然想起他第一次遇见盛怀安的时候，马上的红衣少年英姿勃发，周身散发着一种让人无法小觑魄力。

让他暗暗发誓，穷尽一生也要追随于他的麾下。

就像现在的顾容雅，锋芒毕露，坚毅且飒爽，璀璨得无人能撄其锋芒。

或许是迫于顾容雅身上此时迸发出的气势，竟无一人在敢出言。

除夕前一天擂台搭好，本来这场比武不过是应着年景而办的喜庆事，不必在乎输赢。

可是经过顾容雅当时许下的承诺，以及盛怀安默许了一般的态度，军中诸人无不盯着这魁首的位置，暗流之下隐隐浮动的气息已然剑拔弩张。

开擂已有过几场，顾容雅首先应约登台，那些心中多有不服气的新兵平日不敢挑衅，此刻却是非要上前分个高低，好在她最后都次次险胜了。

盛怀安却仿佛刻意躲着一般，连移步观礼都不愿意。

宋钦亲自去中军营帐找盛怀安，却见他只是闲闲倚坐着，翻弄着不知什么书册。

连宋钦进来，都不曾抬眸瞧上一眼，仿佛身无外物一般。

“将军”宋钦迟疑地发问，“真的就由着顾安顾副将……”

“现在她可有事”盛怀安好像终于注意到来人一样，目光却还是没有从手中的书册移开。

宋钦却眉头一皱道：“将军，你真的不担心”

盛怀安蓦地抬头，勾起唇角浅笑道：“她现在赢几场了？”

“四场。”宋钦回答后仍不由得摇头，“可是顾副将并没有明显的优势，况且前来攻擂一方可不是一人二人，再这样下去，顾副将一定会力竭。”

“将军快想个办法，就说是您的命令，顾副将是您亲自指派，这种承诺是不作数的。”

盛怀安听罢却朗声笑了起来，露出两枚虎牙，配上他此刻这副玩味的表情，显得十分狡黠。

宋钦不明他在笑什么，又不敢开口去问。

直到盛怀安勉强止住了笑意，才开口道：“你不了解她，娇生惯养着长大，她下定决心做的，就没有什么人能改变。”

“可是……”宋钦一开口就被打断。

“况且如果我真的那么做了，你觉得就算她还是副将，又有何威信可言。我是朝廷派来的将军，领兵的元帅，自然可以施下命令，但是这威压而不是威信。”

“你去告诉那几个校尉，但是新人比武没有什么看头，让他们也参与试试。过年吗，就是要热闹。”

宋钦听完神色一变，军中谁不知道尤其是那卫漳校尉平日最与顾副将不对付，将军这是要干什么，还非要添一把火。

“没听见吗，还不过去。”盛怀安眸色一暗，面有愠色，“还是我命令不管用”

宋钦这才应声离开，却仍不明所以。

见宋钦已然离开，盛怀安才合上书卷，换了身戎装。他平时更喜常服，红衣绛冠，加之他眉目清朗，颇有一种贵公子的气度。此时身着劲装，却陡然有一种威严英姿，坚毅挺拔。

盛怀安卸下腰间三尺佩剑，在他抽出的一瞬，冷冽的寒光从剑身迸发而出，盛怀安注视着这柄精钢铸成的利剑，虽不是什么上古名剑，却也陪伴了他多年。

他小心擦拭剑身，屏气敛息，神色庄严且肃穆。顾容雅，如果这是我送你的礼物，你会喜欢吗

已然过了六轮的比武，顾容雅还留在擂台上，也有些疲惫，可她身姿笔挺且坚毅，甚至去克制自己的呼吸声。

这是宋钦却来宣布让校尉也来参加比武，四周响起议论之声，顾容雅也着实一惊。

“既然盛帅下令，那卫漳就讨教了，希望顾副将承让。”卫漳先接了话。

宋钦想拦向着顾容雅拱手道：“顾副将说的拿到头名，是在新兵参训之下，如今规则已改，要不就不做数了。”

可是还没等他说完，一刹那间，卫漳足尖一点地面，周身带着十足的杀气向顾容雅方向平掠出去，左手双指直点顾容雅的颈侧。

这分明就是偷袭！

好在顾容雅时刻处于警惕状态，浑身肌肉一直紧绷着。她眸间寒光一闪，立即做出了反应，卸下腰间地长剑。由于限制，她不能拔剑，就直接用剑鞘钝击，格挡着卫漳突如其来地进攻。

“好！这才精彩！”台下有人抚掌相贺，盛怀安不知何时也步入现场。

“既然是比武，那理应有彩头。”盛怀安铮然拔出佩剑，日光之下剑气更为夺目，“此剑为我恩师所赠，我也使用多年。”

“不过后生可畏，若是今天谁能得中魁首，那本将军愿意将此剑相赠，不知诸君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