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相邀

顾容雅染上了风寒，每日喝了药，身子就越发惫懒了。除了偶尔的到院子里走动之外，便是酣睡在塌。

绿漪看着自家大姑娘这样，心理有点不好，怕是她这一番贪睡又出了别的毛病，总是想着法子劝慰着顾容雅多走动走动。

与这个平静安逸的别院截然相反的，是江陵的局势已经风雨飘摇。

这场大雨让江陵及周边城镇都遭了灾，江陵所辖的京都路以及周遭临近的河东路都是历来年产粮食颇丰。可是如今遇上这样严重的洪涝天气，恐怕庄稼的收成也不会再好了。

谢敛忙着赈灾，还有北狄的使臣尽数被他扣留下做人质，再也没有给他们传过消息，恐怕不多时，边疆又要蠢蠢欲动，风波难平。

更别提那些老臣拥护三皇子，他派的人如今还没有找到下落。他此刻忙的焦头烂额，倒是顾不上顾容雅这边了。

对此，盛怀安仅仅评价了一句：“多行不义必自毙，他自毁长城，如今命数里的报应就要到了。”

顾容雅当时叹了一口气道：“可是在那些人眼里，你和他已经被化成同一阵营了。”

她知道盛怀安与盛家关系一向不和，再加上盛怀安近几年在京城权贵中为人孤僻，没交下什么朋友。恐怕京都那些老狐狸早已经认为盛怀安和他手上的兵权已经倒向了谢敛。

顾容雅也曾经尝试试探着盛怀安与谢敛之间的关系，可是他却每每都避而不答。

这一些党员之间形成的一种微妙的制衡，互相牵动着。

不过奇怪的是，盛怀安似乎也在暗中忙着些什么，白日里除了他特意来看顾容雅，其他时候时常在别院里找不到他的身影。

这日顾容雅在自己独居的那个屋子里，用完了午膳，半个时间后，绿漪照例端来了煎好的汤药，服侍她用下。

其实瑛妈妈早已经给她指派了几个贴身的女使，但是煎药这个活计绿漪放心不下，让别人插手，再加上她知道自家大姑娘的小脾气，喝药是要人哄着的。

顾容雅要是知道她心里其实是这么想的，肯定会哭笑不得。

绿漪送药之前还特意去小厨房要了些许蜜饯，前日的杏子蜜饯怕她已经吃腻了，又特意要了些香橼子。

可是她才一进屋，顾容雅正拿着一本书，躺在踏上，命令在一旁的女使打开窗子。

绿漪一下就变了脸色，赶紧制止道：“大姑娘！你这是做什么还在病中，现在的风又大，怎么能开窗子受寒呢？还有，大姑娘起来坐会吧，一天到晚总躺着，会躺出病来的。”

顾容雅见她面色微怒，赶紧答应着道：“好好好，既然这样，那就别开窗子了。我也做起来，我的好绿漪，你看这样总行了吧。”

顾容雅单手撑着，直了身子起来，又走到案旁坐下，绿漪这才答应。

“大姑娘要好好喝药，好好养病，病好了一切才能好。”

听着绿漪不断的话语，顾容雅微微觉得有些头疼，以前怎么不知道这小丫头嘴皮子这么絮叨呢？这才多大呀，恐怕以后嫁不出去得跟她一辈子……

顾容雅想着想着，突然又笑了。绿漪见怪不怪，她端着手中的药碗，道：“我可是去小厨房特意要了香橼子，大姑娘喝完药才能吃。”

她舀一勺汤药，又试了试温度正好，才拿过去递到顾容雅唇畔。

顾容雅却嫌绿漪这样一勺一勺喂她比较麻烦，直接端着碗，仰头一饮而尽。

刹那，中药汤的苦味冲斥的口腔，顾容雅赶紧捡了一条送入口中，香橼子果肉肥厚，香气浓郁，又用砂糖腌渍削减了其中的苦味，只留下水果的清甜之气。

顾容雅心想，蜜饯真是各有风味，不错不错。绿漪看到现在如此豪放的大姑娘，也只能稍稍提醒着她，慢点吃。

她语气中虽是嗔怪，眼中却是关心道：“大姑娘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这都是大姑娘的，急什么。”

吃完之后，顾容雅又是困意上脑，正想着怎么支开绿漪，然后自己在美美的睡上一觉，那真是人间享受。

可是正在这是屋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传话的女使通禀道是盛怀安过来了。

顾容雅这个时候即使再想睡，也只能勉强等他进来。

盛怀安走的倒快，传话的女使刚刚退了下去，他就挑帘子迈步步走进了里间。他们相熟对方的脾气，谁也没行客套的虚礼以及寒暄。

绿漪是极赞成盛琅当她家的姑爷的，赶紧找了一个理由退了下去，心想着姑爷说不定一会要和大姑娘说些什么悄悄话呢？

“唔，盛琅，你向来都是无事不登门的。这又过来想干什么？”顾容雅低垂着头看向桌案上的一幅画。

这样的反应对待外客或许有点失礼，但是盛怀安却丝毫没感觉到自己被冒犯。

那是前日，她突然有了兴致，命绿漪给她找来宣纸墨宝，随性画的一幅山水画，但是当时她没画完，只是勾勒了两岸的青山和江上的流水。本来在这江上，她还准备画孤舟独行的行人。

可是却突然困倦了，也就提不动笔，索性一直用铜镇纸压着放在这了。

盛怀安也随着她的目光去看，觉得她画的生动，正伸手想要去触碰，赞赏道：“顾家阿囡，画的倒是不错啊。”

顾容雅闻言抬头，盛怀安对上了一双明丽的眸子，只听她一字一顿的说：“盛！琅！有！事！快！说！”

盛怀安不自觉的摸了下自己的鼻子，略微觉得有一些尴尬，委屈巴巴。他心中想着顾家阿囡这个小笨蛋，是还不懂他的心意吗？

“顾家阿囡，我是想问，你也回江陵这么多天了，就没有什么地方想去吗？”

顾容雅听着他的问题，纤长的睫毛眨动了两下，带着几分傲倨地微微扬起了下巴，轻声道：“哦，是这回事啊。住你家这么多天了，也没给你交过钱，这回终于要把我赶走了是不是？盛琅？”

盛怀安原本是想说今天晚上绸缎市集开市，问她有没有兴趣同他一起去逛逛，挑两匹缎子，再做几身新衣裳。

最好趁次机会，把他一直压在心里的话，告诉她。

他原本是想借这个问题相邀。可是，却不想现在竟然把自己陷入了这番窘境。

他百口莫辩，甚至不理解她是怎么想到这方面上的，赶紧出言解释：“不是，我没有这个意思……”

看着他连连摆手摇头，脸颊也因此涨红。顾容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就是想逗逗他玩。看着他这个样子，一骗就上当，就像这小狗狗似的，冲着她摇尾巴。

顾容雅收敛住自己的笑意，赶紧说道：“我确实有一件心愿，只是不知道现在仓促到访是否合适？”

盛怀安侧头，显得也微微迟疑，听着顾容雅认真道：“我一直以来心中的夙愿你也知道。我希望为父兄平反，不让他们平白的就蒙冤而死。可是如今的近况，谢敛为人狡诈，恐怕还要是要挟与我，还有如今这个朝廷怕是已经风雨凋敝，自顾不暇。”

“此事，你放心即可。待到大靖风雨平定，盛世安宁那一天，此案必将重推，所有的冤情定然会昭雪。”盛怀安看她失落，出言安抚，但是他说的这些事，绝不是枉言。

三皇子派人私下与他联系过了，谢敛不仁，新帝年幼，在这个风雨飘摇的岁月，谁能力挽狂澜？盛怀安已经决定重立新主，肃清朝野，还大靖河清海晏的昌明时代。

举朝上下官官相护，贪腐成风的局面也必然随之铲掉。毒瘤必除。而顾家的冤案也自然会大白于天下。

但是如今，于盛怀安来说，护好顾容雅周全也是要紧的。

顾容雅点头，继续说下去道：“但是如今我有另一个心愿，我想去看看外祖家，却不知道方便与否？”

顾家祖辈就是人丁不旺，顾容雅只有一个大伯当年也受到了父亲的牵连，被离京外放到岭南，大伯身体本就不好，这一下子亡故在了去往岭南的路上。

她如今最亲近的亲眷只有外祖一家，秦氏是江东大族，根基稳固就算收到迁怒也没有完全衰落的。顾容雅的外祖母素来疼爱她，她怎么说也应该去看看。

可是，按照北方传来的话，顾家失火，全家都葬生火海，她又应当以什么样的身份去投拜帖，如何能取信于人呢？

听到这里盛怀安倒是眼睛一亮，他早已离家自立文门户，就算以后要和顾容雅成亲，他会再买一个大宅子，也不用受人拘束。

可是倘若双方都没有长辈操持，尤其是顾容雅作为女方连一个出嫁上轿子的地方都要在他的别院未免也太不成体统了。

可是顾容雅尚有外祖家这头的亲眷，一切便办的多了。

盛怀安思考片刻道：“阿囡，我可以去投拜帖，带你一同前往，秦老夫人素来疼爱你，肯定会认出你来。你再陈情，这样不就合情合理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