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瑞秋，明天我带着艾玛去教堂，你在家里看电视等我们回来。”莉达进门后，边脱下大衣，边嘱托着东张西望的妹妹瑞秋。

但瑞秋这是第一次进城，第一次进入砖瓦砌成的楼房。虽然莉达的家很小，门后的布局只是两室一厅，一切都显得过于拥挤，但却让瑞秋感到十足的新奇。

艾玛站在门口处，也在打量着眼前这个狭小的客厅。虽然几乎没有可以下脚的空地，但是电视机的笨重外观还是很显眼，屋内的诸如缝纫机、电话等这些都是她在斯图尔家里从未见过的。

“莉达，姐夫的工作这么赚钱吗？你们连电视机都买得起！”瑞秋说。

“卢西纳还是太小了，听你姐夫说在大城市里，钟表匠不仅受人尊重，还能供子女上学。”莉达半是炫耀半是感叹道。

“卢西纳就很棒了啊！最起码城里的人穿的衣服又新又好看，不像村庄里的大家，衣服都是一代又一代传下来哩。”瑞秋说。

“瑞秋，你以后可是要嫁到蒙哥马利家的，可不要再说出这么没见识的话了！”莉达说。

瑞秋撇了撇嘴。

“艾玛。”莉达转过身对一直站在门口没什么存在感的艾玛说道：“一会你和瑞秋先睡，我要去接你们姐夫回家，明天早上六点咱们准时出发。知道了吗，艾玛？”

艾玛点了点头。

但无论是魂魄来自异世不同文化的艾玛，还是第一次离开家离开村庄的瑞秋，当她们躺在床上时，谁都没睡着。

瑞秋翻了个身，朝向艾玛，推了推她：“艾玛，我知道你没睡。”

艾玛只好睁开了眼睛，转过头看她。

“艾玛，你害不害怕？”瑞秋说。

“有一点。”能不害怕吗，她都穿越这个中世纪好几天了，眼瞅着本来挺阳光积极向上的人生，嘎嘣一声，突然被硬掰向另一个完全不搭边的人生轨迹朝向。

但小她一岁的瑞秋却并不知道艾玛心里的想法，纯粹是晚上睡不着，找寡言少语的包子姐姐倾诉：“艾玛你说，蒙哥马利家真的像莉达说的，能让我过上她所说的生活吗？”

“莉达不会说谎吧。”但艾玛其实并不相信莉达，总觉得莉达的言行举止透露些许奇怪。

“哼，她可是个谎话精。”瑞秋说。

隔音不算好的卧室门，能听到有人回来了，然后在客厅低声交流。

“莉达他们回来了。”瑞秋肯定地说道。

半个钟头后，莉达和丈夫回到了他们自己的卧室里，客厅再次恢复安静。

瑞秋趴在艾玛枕头旁，小声道：“艾玛，陪我去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然后不给艾玛拒绝的机会，直接拽着艾玛就下了床，两个人连鞋都没穿，光着脚鬼鬼祟祟地推开门，来到莉达的卧室门口，一左一右趴在门缝，屏住呼吸偷听着。

这栋楼房建造时太偷工减料了，再加上有些年头了，本就不好的隔音自然差上加差。这不，莉达房门外的两个‘小贼’，就这么偷听到了改变她们彼此一生的对话。

“亲爱的。”坐在梳妆台前整理耳环的莉达，盯着镜子里反射的丈夫的脸，小心翼翼地说道：“蒙哥马利家答应我们的条件了？”

“怎么可能不答应，他们家那个弱智儿子，整个小城卢西纳的人都知道，谁会嫁给他啊。要不是他家给的钱实在是太多了，就凭咱们小妹的花容月貌，连隔壁郡的领主儿子都能嫁的了。”

“可是我还没跟家里说这蒙哥马利家的具体情况，瑞秋心气一直很高，我怕她不仅不会同意，还得闹的左邻右舍都知道，到时候大家脸上都不好看。”莉达忧心忡忡地说。

“这烂船还有三千钉呢，蒙哥马利就算再败落，咋说祖上也富裕过。等真见面了，他家回回摆出来的那派头，来糊弄你家小妹这个乡下姑娘足够了。”

艾玛睁大了眼睛，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悄悄去看左侧瑞秋的脸色。只见瑞秋双手捏成拳头，一双眼睛怒瞪着这扇门板。

这之后屋内两个人谈来谈去的都是蒙哥马利家的一些流言，都是一些大家族的腌臜事，说长道短间还透露着对那个痴呆少爷的鄙夷，以及对即将嫁进去的瑞秋的单薄怜悯。

回到艾玛和瑞秋的屋子后，瑞秋用被子捂着脑袋气愤着：“气死我了！”

艾玛拽了下耳垂，垂下视线，心想自己没听到半点跟她有关的事，莉达连亲生妹妹都能这么坑，那对她这个不是亲生的半路妹妹岂不是会更过分？

带着对前路未卜的忧愁和对被隐瞒真实的愤怒，艾玛和瑞秋在满腹愁思中睡着了。

第二天，叫醒她们的不再是窗外阳光，而是急促的敲门声。

“艾玛！五点半了，你还记得我们六点就要出门吗？”门外的莉达在催促着。

“马上。”艾玛说。

她穿戴好一转身，发现瑞秋也随她起床穿好了衣服。

“你起这么早？”艾玛诧异道。

毕竟无论是在艾玛的记忆中，还是艾玛来到这个世界后的几天观察时间里，瑞秋都是要睡到大中午才起床的。

瑞秋只是简短地点了点头，脸上眉间紧锁，与往日里相比，显得格外安静了。只见她走在艾玛身前，手率先放在了门把手上，还未转动，便转过身对艾玛说：

“你先。”

艾玛看了瑞秋一眼，点了点头，走出瑞秋转动把手打开的门。

“你起来的太晚了，时间马上就要到了。艾玛，没有人会喜欢懒人！”莉达将白面包递给她。

艾玛什么都没说，只是沉默安静地接过面包吃起她的早餐。关于小城卢西纳，艾玛有一点还是赞同瑞秋的，最起码城里确实比周围农户要吃的好。

虽然丁沃尔村靠耕种谷物卖钱，但斯图尔家却只有晚餐时才会吃粗糙干硬的面包。

瑞秋离开了房间，打着哈欠，坐在了艾玛身边，向莉达伸手：“早餐。”

莉达分了面包给她，满是奇怪地问：“你怎么起这么早？”

“饿了。”瑞秋简短地说。

饭桌旁的斯图尔家三个女儿，在沉默和安静中，吃完了一顿普通的早餐。

“姐夫呢？”瑞秋问莉达。

“下午才开店，你姐夫一贯睡到中午才起。”莉达说。

直到艾玛他们要出门时，瑞秋才再次开口：“我也要去。”

“瑞秋不要闹了，我要带艾玛去城中心的教堂，等明天带你出去逛一逛。”莉达安抚道。

但瑞秋不同意，撒娇道：“我不要一个人在你家，太无聊了。莉达，你带我去吧。”

莉达犹豫了几秒，最后还是同意了。如果艾玛和瑞秋昨晚没有偷听，那么单看莉达一直以来的行为，真的是很好的姐姐了。

但无论是艾玛还是瑞秋，她们都发现了莉达做事的真实意图。最起码绝不是为了妹妹好。

卢西纳虽然很小，但对于人生前头十几年没出过丁沃尔村的人而言，卢西纳已经很大了。随着地面上泥土地被石板取代，从小巷穿出，城中心的教堂出现在了艾玛一行人面前。

虽然是早上六点多，天刚亮，但在教堂前的广场上已经聚集了很多人了，他们很多都是听闻今天教堂收人的风声，当然也有人在等待领取教会的救济餐。

在这里穿旧裙子的艾玛和瑞秋也不再显得特别，让瑞秋恢复了自信，像在丁沃尔时一样高高地昂起头，踮起脚试图透过人群窥探些什么有用的信息。

广场上传来三声钟鸣，教堂大门被从内向外推开了。四名穿着相同服饰的神职人员簇拥着一名个子矮小却有长到脚踝的白胡子的老人出来。

“肃静！”年轻的修士肃穆地说道。没有用任何扩音器，声音却被微风送到了每个人耳中。

艾玛与周围人同样屏住了呼吸，听着这五个教会人士发言。

“十六岁以下不收，超过二十五岁不要。剩下的人排成五列队，等待筛查挑选。”排好的五列队，时不时有想要蒙混过关的人被剔除出去。

当艾玛马上要排到的时候，瑞秋挣开了莉达的手，插进隔壁队列前几名中。

“瑞秋，回来！”莉达冲瑞秋喊道。

但是瑞秋只是回头向莉达做了一个鬼脸，便转过头去了，因为下一个就该她了。而这边也到艾玛了。

坐在桌子后面的是一名戴着眼镜的修女，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艾玛，冷声问：“年龄。”

“十八。”她说了这个世界的艾玛的年龄。

“把手伸出来。”修女扬了扬下巴，示意艾玛。

“哦。”艾玛撸起袖子，伸出了过于纤细的手掌，手背上的青筋明显，但长年给家人洗衣做饭的双手却不见任何茧子。

修女从一个木盒中抓了一把色彩不同的水晶碎石握在手心里，然后搭在了艾玛的手上：“听我念。”

艾玛点了点头。

修女说：“起初，神创造天地”

修女念了几句，艾玛看上去是认真在听，但她心里却惴惴不安，一直以来的惶恐此时达到了最高峰，生怕一不小心被当成异端抓起来。

但什么都没有发生。

只见修女冷淡地收回了手，将水晶碎石放回了木盒中，挥了挥手：“下一个。”

“等一下！”莉达慌张地走到艾玛身前，对严肃冷面的修女说道：“她落选了？”

修女点了点头，得到回答的莉达失望的用力紧攥艾玛的手。而此时却听到一旁的瑞秋被选上了。

“我被选上了？”瑞秋激动地重复地问了一遍。

莉达不可置信地来到瑞秋身旁，搂住她，看向那个在神职人员中地位最高的长胡子矮个子老人。

老人点了点头，将带有太阳形状吊坠的项链团成一小撮放在了瑞秋的手上：“愿光明之神护佑你！”

眼前这一幕深深地打击了莉达：“神父，她怎么能被选上啊？”

一旁的瑞秋听到后，脸上本来的欢喜，被一直压着的不满和怒气也攀爬上了脸。

“你在质疑神灵的选择吗？”神甫看着莉达，微笑问她。

“我、我没有，我只是不舍得我的小妹妹。”莉达解释道，又把身后的艾玛拽了出来，推到前面：“您看看，用她换我妹妹行吗？”

“莉达！”瑞秋将艾玛拽到了自己身后，怒视着莉达：“你不要再欺负艾玛了！神父说了，不要质疑神灵的抉择！”

陷于争吵的姐妹二人，没有注意到桌子后面一直保持微笑的老人，当他见到艾玛时，大吃一惊地收起了嘴角挂着的笑容，随即唤艾玛上前。

“你是这儿的人？”神甫问艾玛。

艾玛的心跳都到嗓子眼了，强行将不安压下去，有些僵硬地点了点头。

“波吉亚，她不是吗？”神甫问一旁的之前给艾玛检测的冷面修女。

波吉亚肯定地摇了摇头。

神甫转过头，看着艾玛，感叹道：“一位红发，在这偏僻的中部郡小城里。神奇的是，她居然只是拥有红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