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今天都初六了

外面的太阳很好，更显得顾灼家里死气沉沉的，他收拾完碎玻璃渣子，发呆般的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眼泪倏地在眼眶里打转，他想爸妈了。

很久都没有这么想过了。

他锁上了家门，开车去了墓地。

顾灼抚摸着冰冷的墓碑，眼泪再也止不住了，从小身边的人都有爸妈，他有的只是那个恶窟一般的家，爷爷奶奶都不喜欢他，外公很早就走了，听闻妈妈去世的消息后外婆也跟着去了，至于舅舅答应抚养自己，大概是为了每个月的低保，他从小就是个没人疼的孩子。

顾灼一直倚靠在墓碑边坐到正午，阳光照耀下来，他却似乎并没有被那缕光温暖到，他原来什么都没有吗？没有爸爸，没有妈妈，亲戚大概都忘了还有自己这么个人，更没有朋友，他好像，只有傅云烨了。

傅云烨彼时抱着余思谦，越看眉眼越像顾灼，却比顾灼要柔和一点，脸上肉肉的多了几分可爱，他鬼神差使道：“别以后了，明天跟着我去北京吧？”

“啊？那我去了能干什么啊？”

“我可以捧你当个小演员，你要不喜欢，我养着你呗。”

余思谦眨着眼睛，嫩红的嘴唇一动一动，充满天真无邪，“那些演员都是这样上位的吗？”

傅云烨非但不生气还笑出了声，“当然不是了，我只给你开后门，行吗？”

“真的吗？”

傅云烨啃吻着余思谦的脖颈：“当然是真的。”

余思谦笑嘻嘻的，“行，那我跟你去，反正我早在这呆腻了。”

两个人都很认真，认真到叶湛修和余思谦在机场大眼瞪小眼。

叶湛修拉扯着傅云烨，“卧槽，你咋把他弄来了？”

“我喜欢，他比较听话。”

“你他妈在北京啥样的找不着？至于吗？”

傅云烨摘下墨镜揣回兜里，“至于。”

“我真服了你了，养个情儿跟他妈娶老婆一样，玩玩就行了呗。”

“我说了我乐意，我有钱没处花行吗？”

叶湛修：“行行行你有钱你说了算，那你姐呢？她不回去吗？”

傅云烨：“她还得在家待两天，事儿有点多。”

下午的飞机，到北京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傅云烨带着余思谦回了别墅，至于顾灼那边，傅云烨没有透露一个字。

连续三天，顾灼没有一点傅云烨的消息，同样他也不敢发消息，他怕傅云烨会觉得他烦，也许是因为太忙了呢？可能…是还没回来吧？

他好像又变回了从前那个卑微的顾灼，回到了那个生病前的顾灼，傅云烨好像把怜悯一下子用完了，剩下的只有不在乎和可有可无。

他洗着菜，眼里没有任何情绪，双手跟个机器一样重复着一样的动作。

以至于来了电话他都是肌肉记忆接完后才反应过来的。

“是顾灼吗？”

顾灼看了眼手机，是个陌生号码，但声音貌似有点耳熟，可他又一时回想不起来了了。

“你…是？”

“我啊，陈俊波。”那人用一口不太流利的中文说道。

顾灼立马恍然大悟，就是在医院和他一起住院的那个，他出院后陈俊波要了他的手机号，说是刚来中国什么都不太熟悉，他也正是因为这个还被车撞了才住院，顾灼一向是不太会拒绝人的，留就留了，只是没想到他还真打过来。

“我前几天就出院了，你有时间吗？我想邀请你出去玩。”

顾灼背倚靠着桌子，“和我？”

“对，谢谢你在医院和我聊天，那么照顾我。”

顾灼笑了笑，“那都没什么的，你不用放在心上。”

“那你不愿意和我出去玩吗？”

顾灼望了望楼下，其实他也蛮想出去转转，但是他没有朋友啊，陈俊波的邀请无疑让他感受到了朋友之间那种状态，他动心了。

“好吧，你想去哪？”

“酒吧！我们去酒吧！我想看看中国的酒吧！！”

顾灼：“……”

顾灼也没去过那种地方啊，说出来好像有点丢人，三十岁了居然没去过酒吧，但他也不能不懂装懂啊，总不能拉着陈俊波乱跑？

“可是我不知道这里有什么酒吧啊。”

陈俊波异常兴奋，“没关系，我刚刚有查，我去接你？”

顾灼加了微信后发给陈俊波地址，两人一路说着说着就到了陈俊波锁定的酒吧。

看见门后顾灼的第一反应就是：贵！

“你确定是这里？”

“确定！他们说这里的酒最贵！一定很好喝！”

顾灼面部肌肉抽搐了两下，这…这是什么富二代行为？有钱也不能这么嚯嚯啊。

但既然来了，他也打算放纵一把，只不过他这放纵的起点有点高啊，上来就是一个最贵的王炸。

进去后，顾灼发现这贵果然就是有贵的道理，里面一点都不嘈杂，不是西装革履就是打扮艳丽，自己的棉袄又再一次显得格格不入了，他坐上吧台显得异常紧张。

陈俊波倒是应对自如，招呼过来服务员，“两杯芝华士哦，要加冰。”

“好的。”

顾灼暗自揣测，这陈俊波一看就是光去这种地方的啊，那么熟练，应对自如。

“顾灼，你酒量怎么样？”

顾灼的酒量可以说是一杯倒，他酒量真的极差，平时喝啤酒都是一瓶就晕晕乎乎的了，公司聚餐他从来都不敢去，怕被强迫喝多酒直接晕死在酒店了。

“很不好，我不能喝太多的。”

顾灼突然一拍桌子，想起来了个很重要的事儿，“咱俩都喝酒了，那谁开车啊？”

“中国不是有代驾吗？”

顾灼又放松下神经，“对对对……”

他竟然自己都忘了，果然一来这种地方就是大脑会变得一片空白。

陈俊波低头一笑，拍上顾灼的肩膀，“你别这么紧张嘛，我又不会吃了你。”

顾灼倒不是怕陈俊波吃了自己，他倒是真害怕自己喝多了把陈俊波吓着了。

“先生，您的酒。”

陈俊波拿了一杯递给顾灼，“呐，尝尝看。”

顾灼接过来抿了一小口，冰冰的有点果香和烟草混合的味道，还蛮好喝的。

“挺好喝的。”

陈俊波看着顾灼一脸宠溺，“你喜欢就好。”

顾灼还在那儿抱着酒杯一小口一小口呷着酒，他今天依旧是帆布鞋牛仔裤，在陈俊波身边显得格外像一个学生，尽管他今年已经三十了，但他仿佛年龄冻结在了大学时期，往后的日子就没再变过，笑起来的时候尽管眼角眉梢带了些忧虑，但依旧充满少年感。

如果他不待在傅云烨身边的话，眉眼里蕴藏的忧愁也许是没有的。

顾灼一杯酒很快就下肚，脸色酡红，拉开拉链挠了挠锁骨，坐在凳子上晃悠着两条腿，“咦这椅子怎么会动？”

他已然是喝醉了。

陈俊波看着他这副样子捏了捏他的耳朵，“笨蛋，yourlegsaremoving”

顾灼打掉了陈俊波的手，垂着脑袋，“什么什么毛？”

陈俊波笑的快要喘不上来气，他没想到平时看起来一本正经很内向的顾灼喝醉酒了竟然是这个样子，真是不枉他找的好酒吧。

很巧的是傅云烨和叶湛修就在楼上喝着酒，余思谦也在。

“你那哥对你怎么样？”

“糟糕透了好吗！整天板着个脸，也不说话，算了，他打小就是个面瘫，懒得计较。”

傅云烨喝了口威士忌，“那你大学干嘛学医？”

“还不是因为我一时被我爹洗了脑，我现在肠子都悔到奥巴马去了。”

叶湛修没好气的说。

余思谦则一直瞅着楼下，时不时“啧啧”两声。

傅云烨：“怎么了？不喜欢？”

“不是，底下有个很干净的大学生，看样子应该是个雏儿，怎么会来这种地方呢？好像还喝醉了，不会是被人诓骗来的吧？一看旁边那个人就图谋不轨。”

叶湛修最喜欢凑热闹了，也趴在围栏上看着余思谦指着的地方，“呐，就是那儿。”

“嘿，还真是，隔着十万八千里我都看出来了俩字。”

余思谦：“哪两个？”

“十分清纯！”

余思谦：“……那是四个。”

叶湛修一挥手，“哎呀不重要，这是我的菜啊，不行我得下去英雄救美！”

顾灼恰巧在此时此刻仰了个头，白皙修长的脖颈一览无余。

叶湛修瞠目欲裂：“操！”

余思谦：“又怎么了？”

叶湛修回头看向傅云烨，小声嘟囔，“我一定是看错了看错了看错了。”

傅云烨皱眉凝视着傅云烨：“你抽羊角风了？”

叶湛修手往额头上一搭，“你要不……也过来看看吧？”

“但是答应我！看完你可不能抽羊角风！！”

只有余思谦一脸懵逼，与叶湛修对上眼神，“怎么了？是傅少认识的人吗？”

叶湛修捏了把冷汗，这何止是认识啊……

待傅云烨面目凝重不明所以的走过去，叶湛修连忙跑开了，“啊啊啊造孽啊！！早知道我就加班加到死也不来喝酒了！”

傅云烨面颊阴沉，他一眼就认出了顾灼。

他一拳打在木质围栏上，“妈的！”

叶湛修看出来了，傅云烨恨不得直接跳下去，但他还是三步并两步的走了楼梯，不容易啊不容易。

他急忙跟上去，这可不是看热闹，这纯属是在担心旁边那小子的人身安全啊。

“顾灼！”

“你他妈的在干什么！！”

顾灼即使再不清醒，但还是知道自己名字的，他顺着声音看过去，看到了一张脸色无比难看的脸。

顾灼摇头晃脑的下了椅子，重心不稳马上就要倒下，还是陈俊波及时出手扶住了他。

傅云烨的脸不是一般的黑。

他举了举桌子上的杯子，“喝酒啊，好喝的，甜。”

傅云烨抓住陈俊波的胳膊趁机把顾灼抢着搂在了怀里，“你在干什么！！谁允许让你来喝酒的！！”

顾灼听着傅云烨凶狠狠的语气，委屈的眼泪氤氲在眼底，“你回来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不是说初二就陪我吗？”

“今天都初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