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师尊（十）

寂静的平原上，时不时传来一声声惨叫，惊得周围鸟兽四散。

有些修士不欲节外生枝，闻声便刻意避开了这边。虽说正道修士出门在外应当互帮互助，可夜晚的秘境如此危险，为了救人把自己搭进去，那就太不值当了。

善良到一定境界的人毕竟是少数，这一片区域更是没什么人经过，直到薛轻雁玩腻了，也没见其他人过来打搅。她干脆利落地解决了对方的性命，没有再做别的。

说到底，小师兄不过是帮凶罢了。这人吃了几片肉，薛轻雁就剜几千刀，已然是百倍报复了回来。做完这些，她便感受到了一阵空虚，也懒得折腾更多。

她嫌弃地丢开沾了渣滓血液的长剑，那模样和白玉楼此前嫌弃凌剑仙尊时，堪称一模一样，不愧是师徒。

白玉楼走到她身边，递上一个小玉瓶。

“这是什么？”薛轻雁接过问道。

白玉楼握着她的手取下瓶塞，朝着小师兄的尸首缓缓倾倒了下去。很快，一滴液体低落，接触的瞬间将其腐蚀殆尽，递上只剩下一瘫血迹。

原来是化尸水。

“寻仙宗的弟子命牌会记录他临死前看到的一切，那边应当已经知道是你动的手了。”白玉楼示意徒弟收好玉瓶，然后说道。

薛轻雁并不惧怕：“我迟早都要去找他们一个个报仇的，知道便知道了。”

“他们不一定认出了你。”白玉楼补充了一句，“但秘境入口有部分长老把守，你得当心。”

这件事薛轻雁是不知道，她对秘境的成因一无所知，也不清楚师尊背地里干了什么。她以为这是个正常秘境，各大门派察觉到秘境开放后照例安排弟子进来寻宝和历练，但实际上，各大宗门根本不敢主动送人进来。

元婴修士不是地里的大白菜，对任何宗门来说都是重要的人才资源。这个秘境开启之前就血祭了三百修士的性命，看着很像是某些魔修大能遗留的洞府。里头不见得有仙修需要的东西不说，还有可能充满致命危险，与其让弟子进去送死，不如放弃这次机缘。

是以秘境开启一整天了，至今还只有当初被迫进入的一批元婴修士在这里头。人少，竞争压力就小，大部分人其实都碰不到面。

白玉楼算了算时间，秘境会开启三个月。这么长的时间，随便收点灵宝，给徒弟找几个仇人发泄发泄情绪，接下来就可以继续闭关。

等下一回闭关出来，应该已经越过合体期、进入出窍期了。外头那群长老也不过才出窍期修为，小徒弟压着他们打没什么难度。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里，白玉楼都带着薛轻雁在秘境里四处晃悠。说是收集天材地宝，实际上和玩差不多。

薛轻雁也意识到师尊库藏丰富，其实没必要收集那些东西，不过是想着她以前被拘在寻仙宗里很少有机会出来，带她体验一番秘境生活罢了。怕她玩得不尽兴，有时候遇到厉害的妖兽，会刻意将之打伤，再丢给她练手。

除此之外，每隔几天，师尊还会带她去“偶遇”一番曾经的同门。她便用着之前练出来的法子，好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叫那些禽兽不如的家伙们尝尝待宰羔羊的滋味。

因为秘境里的修士就那些，这期间难免会遇到点熟人。有一回薛轻雁折腾某位师姐的时候，碍事的纪珩恰巧路过，不怕死地出手拦了一下。

这可捅了马蜂窝，他俩本就有旧恨，又添新仇，薛轻雁能放过他才怪。这家伙也是手贱，明知道打不过她，还要多管闲事，看来上一回自己下手还是太轻了些。

白玉楼熟练地取出桌案和茶具，再次进入烹茶观戏的状态。为了避免自己的存在惊扰到他们的表演，他还给自己捏了个降低存在感的法诀。

天道：“……”

天道简直没眼看，它不太想承认这个二傻子是自己亲儿子。

怎么会有这么呆的人？救人是这么救的吗？但凡长个脑子，也该去周围多叫几个人，再冲出来帮忙啊！

都不用担心叫不来人，跟别人一说这里有个嚣张的魔修在折磨正道修士，立刻就能点燃一众仙修的怒火。这片区域还是难得的修士扎堆呢，不像别的地段千里之内杳无人烟。

一段时日的历练下来，薛轻雁实战能力大增。这次天道都不用给她开后门，光靠她自己的本事，就能把纪珩打得满地找牙。而且这回乐盈也加入了战局，白玉楼看了一眼没有阻拦，任由徒弟以一敌三。

三人里的寻仙宗师姐已经快被玩残了，基本没什么战斗力；乐盈也是个充数的，平日里埋头修炼，不曾磨练过对敌能力；只剩下纪珩勉力支撑，可惜这点能耐在薛轻雁跟前不太够看。

他们从白天打到黑夜，不仅没能救下人，自己反而陷入苦战。薛轻雁倒是越战越勇，丝毫不见疲惫，攻击的空隙里还能寻到机会再剜师姐一块肉下来，将乐盈气得头顶冒烟。

乐盈并不知道两人旧日的恩怨，她只是站在正道女修的立场上，下意识偏向寻仙宗师姐。

这姑娘眼神不太好使，大约是被男主传染的，完全没瞧出来那个遍体鳞伤的女修是之前跟着寻仙宗长老一起用仙阵困住他们的人，只觉得薛轻雁手段过于狠辣，怎么能那样对待一名女子？

她没看出来，纪珩也没看出来。白玉楼一开始还在等，等他们什么时候发现不对劲，结果直到夜色降临，两个傻子还在保护女修。

天道弱弱地为自己儿子辩解：“他可能是没仔细看女修的脸，发现动手的是打过自己的仇人，就一厢情愿觉得敌人的敌人是朋友了。”

好吧，还是显得很瞎。

男主和女配也是奇葩，被关在法阵里的时候，都没想过要把外头那群仇人的脸一个个全部记住，等以后找到机会报复回去。女修那会儿甚至没有刻意躲在人群后头遮掩自己的身形，哪怕他们当时认真看过两眼仇人们的长相，也不至于遇见仇人压根没认出来。

更可笑的是，他们没认出女修，女修倒是认出了他俩。

刚开始纪珩冲上来帮忙时，女修就惊恐地往后缩了缩，以为这俩人也是过来找她报仇的。没想到局面峰回路转，那两边打起来了。

生怕自己暴露身份后会遭受双重殴打，随后就一直在悄悄遮掩自己的容貌。她平日里最是爱美，此刻却任由血液留在脸上，头发也披散着，甚至在地上抓了把泥灰，保证亲娘来了都认不出。

眼看着月色西斜，还没结束战斗，白玉楼有些心疼小徒弟了。

打了这么久肯定累坏了，夜里该是睡美容觉的时候，不该被这些不知所谓的人叨扰。他便直接出手，桎梏住了三人。

他选的时机正好，此时三人的站位正是男主二人面向女修。制住他们后，白玉楼又凝出一团水，丢到女修脸上，冲干净了她那些脏污，露出一张秀丽的面庞。

纪珩和乐盈刚震惊于自己居然忘了薛轻雁还有个师尊在旁边，竟就这样和她打了这么久。要是那位大能此前生出了哪怕一丝杀人灭口的念头，他们怕是早成一抔黄土了。

然而这还不算最叫两人吃惊的，待真正看清楚女修的脸后，纪珩还没反应过来，乐盈脸先绿了。

“怎么是你？！”她崩溃大叫，“师弟，这是之前跟随寻仙宗老头一起困住我们的嫡传弟子之一！”

纪珩这才反应过来，尴尬到了极点。

其实女修身上穿着寻仙宗弟子服，奈何遭受剜肉后服饰破破烂烂占满血迹，不太能辨认得出。按理说纪珩见识还算广博，应该能凭借蛛丝马迹判断出女修身份，可他一心只有找薛轻雁算账，根本没把注意力放在这上头。

白玉楼欣赏了片刻两人的复杂情绪和女修的绝望惊恐，这才走到徒弟身边，问她：“是不是累了？”

“是呀，师尊，我好困。”薛轻雁本来还在好奇那三人间的纠葛，听到师尊的询问才后知后觉感受到了手臂的酸痛。她当即顾不得别人的事情了，丢掉手上那把练习用的长剑，揉着手臂撒起娇来：“师尊带我去休息好不好？我自己飞不动了。”

她想着，纪珩和师姐有旧怨，估摸着师姐不会有好下场。

反正她已经剜够了次数，刚刚又趁最后一刻毁了师姐的丹田。师姐是死是活都一样，她也没兴趣留下来看结果，不如直接去仙宫里好好睡一觉。

白玉楼拉过她的手，替她捏了几个穴位，又注入神力。很快，她身上的酸乏便一扫而空，神清气爽起来。不过精神上的疲惫还未消散，那是情绪激烈起伏的后遗症，需要靠睡眠缓解。

小徒弟懒散得一步路都不肯走，挂在他身上不肯动弹。他也不恼，反而宠溺的把人搂住，带着他直接飞离了此地，选了处适合的地点放出仙宫，送徒弟休息去了。

原地被留下的三人，身上的禁锢也在彻底见不到他们后自动消失了。女修赶忙连滚带爬地往远处跑，可她修为尽散身上还有伤，根本跑不动，立刻就被乐盈追了上去。

乐盈之前有多同情她，现在就有多痛恨她。为了这样一个人，他们又被女魔头揍了一顿，同样遍体鳞伤，不报复一番如何能解心头之恨？

她含怒一剑刺穿女修的手掌，把人钉在原地。这一回纪珩不再说什么“要杀就杀怎么能折磨别人”的废话，默默站在原地，任由小师姐泄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