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小城风云

看着窗外的竹林和挂着一半黄叶的树木，我的脑子里在反复揣摩着乔娇口中那句“小城不小城，青岛不青岛”到底是什么意思。

大概是说我在小城没有寻求到自己想要的生活，等再回到青岛的时候，青岛也已经不是当初那个青岛，这当然会给我十足的危机感，可是她却忽略了另外一种可能性，就算我在小城过得不如意，我也未必要回青岛，我可是一个去过296个城市的人，我有着恐怖的适应能力和生存能力，除非彻底病倒，否则，我可以在任何地方生存……

我还年轻，又怎么会发生病倒这种小概率事件；所以，我虽然有危机感，但却不至于恐慌……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够真正了解我，也没有一个人真正知道我在乎什么，害怕的又是什么……

“韩潮，你在听我说话吗？”

直到再次在电话里听见乔娇的声音，我才回过神，又回道：“听着呢。”

“我说了这么多，你难道就没有一点想回应的欲望？”

我笑了笑：“没什么好回应的，就算我现在回青岛，青岛也已经不是之前的青岛，所以我一直都知道自己选择离开，会有什么后果。”

电话那头的乔娇陷入到了沉默中，半晌才开口说道：“好吧，既然你把自己的未来赌在了小城市，我也就不说什么了，希望你在小城过上你想要的生活。”

说完，乔娇似乎就要挂电话，我又连忙喊道：“娇姐……”

“你还想说什么？”

“答应我的事情不要食言，替我保守好那个秘密。”

乔娇不胜唏嘘，又无奈笑道：“你自己说说，除了栾雨得利了，在这个谎言之下，还有其他受益者吗？最惨的是你，最无辜的是鹿溪，最倒霉的是鹿洺，然姐是躺着挨了一枪，我还得昧着良心帮你隐瞒着……为了一个栾雨，弄得伤兵满营，希望你以后真的不会后悔！”

这一次，我彻底陷入到了沉默中，而乔娇也在我的沉默中挂断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挂断音，我的心情忽然不平静了，乔娇说的是再明白不过了，所谓青岛不是青岛，就是这个原因，我的这个决定，已经影响了太多人的生活，即便我现在回青岛，也没有让一切重新开始的能力；我只能把自己的未来赌在这座小城市，能过得好，也不至于太痛苦，如果过得不好，痛苦就会加倍而来。

这一刻，平静之外，终于又多了一丝沉重的感觉，我不禁问自己，到底以什么样的心态在这里生存，才能游刃有余的应付小城的人际关系，并在这里分得一杯能让生活过得下去的羹？

这两个对左小薇不算问题的问题，在我这里却是心头大患，而这也是我和左小薇之间最大的不公平，这一点，任然早就已经看透。

……

秋末初冬，我站在浴缸里冲了一个冷水澡，浑然感觉不到冷，我只想用这种方式把心里那些负面情绪冲刷掉，也忘了这两年在青岛所经历的一切；我知道，如果自己一直抱着斤斤计较的心态，是不可能在这里好好生活的，我应该乐观一点，换个角度来看，来到小城，也是一次重头开始的机会。

可不知道为什么，听着耳边的流水声，我仿佛又看见了那无数个站在沙滩上听海、看海的黄昏。

想来，青岛这两年的生活，也真是已经流进了我的血液里，让我难以忘怀。

……

洗过澡，再次回到客厅，酒店已经替我们把晚饭准备好了，都是当地的一些名菜，用的全是上好的食材，还做了精致的摆盘。

坐下后，左小薇给我递了一双筷子，我们一边吃，一边闲聊着，我先开口对她说道：“有件事情我挺好奇的，你之前不是和我说过嘛，说小城首富的儿子是你的爱慕者，他有斗鸡眼，但是这关羽博看着挺正常，也没有什么明面上的生理缺陷，所以他们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还是说，是你在欲盖弥彰？”

“什么啊，根本就是两个人，小城首富的儿子叫常余利，真的是个斗鸡眼，他也是我的同学，明天晚上吃饭的时候你就能见到了。”

我感叹道：“你这朋友圈还真是非富即贵啊！”

“也不是，最有钱的就是关羽博和常余利，其他大部分都是普通人。”稍稍停了停，左小薇又说道：“不过，像我们这个年纪，能甘愿留在小城的，都是上一辈已经打好基础的，所以小城里的朋友大多都是在事业单位上班的，要么就是老师医生，或者子承父业。”

我点了点头，这大概就是小城市的怪相了，都说好男儿志在四方，可是留在小城的却是精英，远走他乡的反而是一些父辈能力不足的草根青年；由此可见，小城的社会资源已经被垄断在了小部分人的手中，这里一定会比大城市更讲人情关系；所以，在这个地方，人脉资源一定大于才华……

我突然惊觉，乔娇竟然比我更懂小城市的生存之道，这个问题，她之前似乎也和我说过。

基于这种判断，我又向左小薇问道：“那关羽博和常余利就是你们这边子承父业的代表吧。”

左小薇似乎也很想我能尽快熟知她的朋友圈，所以很耐心地解释道：“他俩虽然都算子承父业，但情况也不太一样，常余利一直是他爸的小跟班，自己没什么建树，但是关羽博早就已经能独当一面了，这几年，他在小城里面承包景区，做旅行社，投资酒店，接政府工程，开发楼盘，所有能赚钱的生意，他都做了一遍，所以，他肯定要比常余利优秀很多……小城里有传言，等再过十年，小城的首富恐怕就要易主了，常家是靠做矿产生意起家的，矿产属于不可再生资源，所以政府对矿产这块管控的越来越严，利润空间也就越来越小，但是却大力发展文旅项目，主打旅游经济，再加上老一辈早晚都会退居二线，等真的需要我们这一代人扛起发展的重任，常余利肯定是比不过关羽博的啦。”

我笑了笑，叹道：“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小城风云么？”

左小薇也笑了笑，然后回道：“管他什么小城风云呢，我们只要过好自己的生活就行了，到时候我找一份老师的工作，你开一个乐器培训班，多给小城培养一些文艺型的人才，这才有意思。”

“我觉得还是搞矿，搞房地产更有意思！”

“得了吧，这两样东西，没有个几十年的积累，在小城碰都不可能碰到，房地产倒是可以小打小闹，矿就想都别想了，我们这边的矿属于稀有钼矿，早就不允许私人进入这个领域了。”

我哈哈大笑：“逗你玩的，你别弄得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嘛。”

左小薇瞪了我一眼，随后也跟着我笑了笑，她对我好像真的没有什么过高的期望，只想和我在这里安于一隅，而这也是我们来小城的初衷。

“对了，你不是还和我说过一个白手起家，资产已经过千万的朋友嘛，他又是谁？”

“他叫熊宁，算是关羽博的跟班，反正他特别能喝酒，小城几乎所有的生意都是在酒桌上谈成的，所以关羽博会经常把他带在身边，好像是前年，关羽博分了一个工程给他做，他也特别善于抓住机会，靠那个工程得到了人生中的第一桶金，现在他有了自己的施工队，跟关羽博是半合作的状态，反正是越来越好了。”

我点了点头，心里对这个关羽博也有了更多的认知，他不仅是个富二代，而且还是一个很有出息的富二代，这都不是最值得称道的，他竟然在这个年纪，培养出了另一个千万富翁，这绝对是大局观的体现，这种大局观有利于团结人才，也是建立商业帝国的基础，虽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能走出小城，去追寻更大的目标，但他建立商业帝国的意识已经有了……而他仅仅和左小薇的年纪相仿，这样的人抛开私德不说，已经足够让同龄人仰望再仰望了！

我爸曾经和我说过，当一个人站在足够高的位置，私德就会变得不重要，他以李世民为例，说李世民杀兄夺嫂，这是私德败坏到极致的表现，但仍不影响他成为千古一帝，被万世歌颂。

想起这么一段过往，我不禁又笑了笑，难怪这关羽博会无所顾忌的在我和左小薇面前说起女朋友的保鲜期只有一年，他的身上有这种基因，所以也就无所顾虑的把私德放在了一边。

……

只是一顿饭的工夫，我就把左小薇在小城的交际圈了解了个七七八八；原本，我看到的只是小城的山水景观，但现在却不得不重新审视……

小城生活不会如左小薇想的那般完美，但也不会如我想的那般乏味，如果我真的想在这里生根安家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