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对不起和对不起

昆明是一座春城，即便北方已经冰天雪地，寒冷彻骨，但这里的早晨，却依然是温暖的，特别是风吹过来的时候，除了暖意扑面而来，还夹杂着各种植物的味道，深吸一口，恍然中就忘了四季的变迁，仿佛什么都是永恒的，树叶不会掉落，花瓣也不会凋零……

所以，在路上漂泊的时候，栾雨不止一次问过我，要不要跟她一起回昆明生活，她说，昆明算是国内最宜居的几个城市之一，房价也没有其他省会城市那么夸张，只要我们用心做点什么，是可以在这座城市站住脚的。

我的内心漂泊不定，给她的答复，当然是坚定的拒绝，我不想停下来，也谈不上喜欢昆明，因为我吃不惯云南菜。

……

想着这些的时候，出租车司机已经把车子开到了目的地，乔娇付款之后，我们便一起下了车。

乔娇对我说道：“栾雨家在A栋501，你自己上去吧，我就不上去了……我去附近的咖啡店喝一杯咖啡。”

我明白乔娇的用意，这只是一段属于我和栾雨的过往，所以没有人能代替我去做什么……

我下意识打量了这个小区，很陈旧，看上去像是九十年代的产物，所以没有景观，也没有宽敞的道路，更没有标准的车位，以至于整个小区的车子都是哪儿有空位就往哪儿停，显得既随意又无序，这种无序和随意足以证明这不是有钱人会居住的地方，基于这样的家庭环境，我更深刻体会到栾雨和我一起的那两年，在现实和梦幻之间被拉扯的有多痛苦，因为她不是一个千金小姐，早晚都要破碎梦幻，回到现实中的。

就在我准备走进小区的时候，乔娇又想起什么似的对我说道：“等一下，你别空手上去……我去对面超市给你买点东西，你带上去。”

说完，乔娇便转身往对面跑去，路过马路的时候，她又停下来东张西望，也就是在她停下来的时候，风吹得她的发丝乱动，这让我心里涌动起一阵莫名的情绪，她真的对我太尽力了，凡事都尽力，而这种尽力仿佛是一支画笔，把她站在街头的这一幕，画成了一幅最动人的图画，并深深刻在了我的心里，我怕是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一幕！

车流终于缓了一些，乔娇赶忙趁着空隙，跑到了街的对面，然后进了超市；等她再出来的时候，手上已经拎着好几盒保健品，她将这些保健品统统递到了我的手上，以鼓励的语气对我说道：“去吧，好好和他们谈一谈，如果他们对你提出什么要求，只要你能做到，都得满足他们……”

“我知道。”

“嗯，我就在隔壁的咖啡馆，出来以后，直接到里面找我就行。”

说完，乔娇便独自往那个咖啡馆走去，而我也终于往那个小区走去。

……

按了门铃，等了一小会儿，门才被打开……

我生平第一次有机会见到栾雨的妈妈，栾雨和她有一点像，最明显的特征，都是那种即便没有情绪，嘴角也是上扬着的面容，就好像略带笑意，很容易相处的样子；可是，即便有这样的面貌特征，我还是能看出来，眼前这个中年女人，已经痛到心碎，她的眼睛是红肿着的，神情憔悴，头发凌乱，凌乱的头发中，还夹杂着很多白色的发丝……刚和栾雨在一起的时候，听栾雨说过，她妈也就不过才46岁，算上过去的这四年，今年刚好五十岁，却已经苍老到不像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

我忍住内心的悲痛，终于开了口，我的声音有些发颤：“阿姨，我……是……我是韩潮……这次是专程过来看你和叔叔的……”

她打量着我，眼神中终于闪现出了一丝有情绪的样子，继而流下了眼泪；片刻之后，她才开口对我说道：“进来坐吧。”

我得以进屋，然后将乔娇替我买的那些保健品放在了茶几上，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看见了栾雨的遗照，就放在靠门的那个柜子上，黑白色的。

我的心一揪，立在原地，又一次失去了说话的能力；栾雨她妈也不说话，悲痛的气氛就这么在不大的屋子里不断弥散着。

……

不知道如此沉默了多久，我终于开口向栾雨她妈问道：“叔叔呢？”

“他还在医院，我是回来帮他拿衣服的，待会儿就过去。”

“那我一起过去吧。”

栾雨她妈以极其沉重的口吻对我说道：“你不能去……他对你有很多怨恨……如果当初不是你把小雨带走了两年，小雨留在昆明的话，就能多陪我们两年……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不是很好，你不要去刺激他的情绪，有什么话，你和我说也一样……”

“对不起……阿姨……”

“人已经走了，再道歉也没有什么意义……”稍稍停了停，她又哽咽着说道：“只要栾雨不怪你，我就不会恨你，我没有她爸那么喜欢钻牛角尖，因为人生有很多事情是算不到的。”

我失神了很久，然后从自己的钱包里拿出了一张银行卡，递到了栾雨她妈的手边，说道：“阿姨，这张卡里有二十万，叔叔正是需要花钱的时候，您收下吧。”

栾雨她妈将我的手推开，回道：“你也不容易，我们不能拿你的钱……”

“您收下吧，我一直做的不够好，让我最后再为栾雨做一点事情。”

“我知道你的心意，但这钱我们真的不能收……因为你叔叔的病，我们一直没花什么钱，鹿溪已经替我们把医药费都交了……我们也不会在昆明待很久，她说，丹麦那边治疗这种病的成功率会更高一些，她现在正在帮我们联系医院，等医院定下来以后，我们就跟她一起去丹麦了。”

我惊讶不已，我没有想到，鹿溪会将这件事情管的这么彻底，我不知道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在支撑着她去拯救一对和她本没有太多关系的人，毕竟，当初栾雨和鹿洺也没有成为正式夫妻。

这时，栾雨她妈又对我说道：“我之所以不恨你，也是因为鹿溪这个孩子……如果当初不是你把小雨带到了青岛，我们也不会有机会认识这个孩子……如果没有这个孩子，栾雨和她爸这病又是注定的，可能我只会比现在更难，更没有活下去的念头……关于小雨……就当你们是一段孽缘吧……当初，她也不是真的想离开你……是我逼着她离开的，因为她爸当时已经得了这个病，我告诉她，跟你在一起只会把她自己的人生彻底毁了，她还是不愿意，我就以死相逼……从你那儿走的那天，我去帮她收拾东西……她一边哭，一边不停地给你洗脏衣服，刷杯子，打扫你那个房车……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可是在那种情况下，我们实在没有选择的余地……所以，我也在这里跟你说声对不起……是我拆散了你们两个人的感情，让你和小雨都难受了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