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囚笼

“没有斗蚕？”

姬茕睁大眼睛，好在还记得压低声音，不至于傻到惊呼出来让大家都一起吃瓜。她微微侧过眼睛去盯着雪怀，伸手捏了捏他指尖，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雪怀凑的更近了些，唇瓣几乎贴在姬茕的耳廓上，声音又轻又缓，旁人看来，恐怕只觉得这俩人十分恩爱…在说什么情人间的悄悄话。

“那石盘里有个洞口。放进去的蚕只是那洞底生物的饲料，根本无足轻重——要紧的是那些候选蚕女们滴进去的血。”

“血？”

姬茕把目光移回高台上，那申屠梁面带微笑，正替那最终成为本届蚕女的女子披上五色彩衣。

这衣裳确实非同凡响，神光熠熠，璨如晨霞，连外头极其上乘的珠玉璎珞都成了料子的陪衬。台下众人又开始欢呼，姬茕听着，有人连什么万岁都喊出来了，很是疯狂。

“我总隐隐觉着，这和初代蚕女有关。”

“或许是的。要不要下去看看？”

按着既定的流程，接下来就该蚕女游街了。本届蚕女有些特殊，刚好城主二十五岁，蚕女就会是城主的新娘。因此这申屠梁会同新任蚕女也就是他的夫人，一同游行，再回到此处行祭礼成亲。

楚国成婚风俗不同他处，礼拜天地，而不是跪拜父母，因此城主的婚仪，也会是在这祭坛举行。

雪怀此言，就是想着在申屠梁与蚕女游街之时，下去一探。只是此地人多眼杂，又不知申屠梁有没有派人留守，且不知如何去到地下，姬茕略一思量，还是摇摇头。

“太危险了，又与任务无关。我不想为了满足好奇心冒险。”

已有人牵来鸾车，车架华丽奢靡自不必说，只是眼看着人们将要簇拥着车架离去，若要下去探查，也就只有此时了。姬茕皱眉，想了又想，还是反了话头。

“或者——雪怀，你能用灵念探查吗？”

“师姐。”

雪怀让姬茕拧过脸来看她，伸手抚平姬茕的眉心，神色颇有些无奈。

“我不用灵念探查，如何得知石盘之内的景况？至于入口，师姐不妨猜猜在哪。”

申屠梁不太开心，但是还得假笑。

虽说今日这些候选蚕女都是他精挑细选过的，但其中他最青睐的还是云灿，而不是现下坐在他身旁的云星。这对姐妹虽是一母同胞，却性格迥异。云灿十分放的开，而身边这位云星，有时候连申屠梁都有点琢磨不透她的心理，尤其是她九岁的时候误入地牢底层之后，申屠梁早就有点不好的预感了。

无论谁都不希望自己的枕边人是个谜题——尤其还是申屠梁这种掌控欲施虐欲极强的变态。但是那位放了话出来，申屠梁也没办法，此刻只能坐在车上，顶着胸口的郁结，想着回去定要好好泄愤。

申屠梁正谋划着晚上要把那位天岐门的小公主这样那样再那样这样，冷不防一只柔夷搭在他手背上，他挂着营业笑容侧头去看，云星的眸子漆黑如墨，透不出一点光亮。她声音轻轻的，透过面纱，申屠梁都不太听得清楚。

她说:“城主大人，你有麻烦了。”

姬茕最终还是没猜，他们没有时间玩猜谜游戏了。雪怀领着她，施了术法，虽说被令牌警告了，但情况紧急，他们也顾不得许多。那入口挺远，藏在一处守卫森严的蚕院里，只是这俩人有秘宝，那院子里虽也有几个修士，却连一丝异常都没感受到，就被姬茕他俩绕了过去。

自一口枯井跳下，姬茕他们两人顺着这阴暗潮湿的甬道前行了好一会，才终于瞧见一点光亮。此处似乎是一处私牢，有不少层，石阶一直蜿蜒向下，看不见尽头。

姬茕感觉这里凉飕飕的，即使压低声音，在这空旷的空间中还是会很明显，索性她就不说话了，将雪怀的手扯过来，在他手心写字。

「咱们去哪一层？」

雪怀顿了半晌，大抵在用灵念探查。只不过片刻，他反手牵住姬茕，领着她往下去了三层，只在一个甬道口之前，微微示意。

「为什么去这里？」

「有位熟人。」

进了甬道口，弯弯绕绕走了好一会，姬茕才终于知道了雪怀口中的熟人是谁。说实话，刚刚看到的时候，姬茕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实在是这位五公主太过伤痕累累，又有点蓬头垢面的，属实是不太好认。

这里只拴着她一人，姬茕用灵力试了试能不能斩断她的锁链，失败了。知盈听到锁链声，这才缓缓转醒，看见姬茕和雪怀的脸，一时僵住，立刻要后退，哑声呵斥。

“你们是谁！”

“我是…”

姬茕话说到一半又停下，毕竟也不知道会不会被隐藏着的什么东西听到或录下来，只是捏了捏嗓子，又换了个声线。

“我们是来救你的。”

知盈护着自己，仍是不太相信的样子。姬茕顾不上感叹这小姑娘的成长，也不想去细想她经历了什么，指了指她背后的锁链，问:

“你知道这个怎么弄断吗？”

知盈摇摇头，目光冷冷。

“我要是知道，我也不会还在这了。不过即使弄断了这个，也没用…”

她微微抬起手腕，一道银光微微闪过，姬茕这才看清，她身上到处都缚着这坚韧的丝线。

“这东西会吸取灵力，因此我一直无法恢复。锁链是灵器，若无极厉害的法宝，是不可能弄断的。”

“呃…我有一个小问题。”

姬茕眨眨眼，指指蚕丝，又指指她脚腕上的锁链。

“或许…要不要…试试？”

知盈无法完成拿脚去够后背的体操动作，于是最终还是由姬茕代劳，执着锁链的中部，往蚕丝上一碰。起先那蚕丝弯折，并没什么用处，只是不过数息，铁链的色泽就暗淡了下来，蚕丝一点一点的卡入其中，直到将锁链斩断。

姬茕:盲生，我发现了华店。

“那现在的问题就是蚕丝了。”

姬茕拍拍手，颇为得意地看着知盈吃惊的表情，终于体验了一把主角光环，也就略微明白了雪怀为什么那么爱一手包办解决方案的原因了。这蚕丝姬茕不敢贸然上手去碰，怕自己也被吸干，只能瞪着它琢磨对策。

“夫人。”

这几日雪怀总时不时地就这样叫她一下，美名曰其锻炼，搞的姬茕现在都有肌肉记忆了，不需过脑子就嗯了一声答应下来，才转头去看他。却见雪怀捏了一只小蜘蛛在指腹之间，走了过来，往蚕丝上一放——

小蜘蛛晃了晃，但还活蹦乱跳，快速的爬走了。

“蚕丝对没有灵力的人无效。如果想快速脱险，只有一个法子。”

雪怀垂眸看着知盈，眸子里不泛波澜，知盈莫名觉得脊背生寒，一颗心坠入谷底，比申屠梁威胁他的时候还要惶恐一些。

“自废修为吧。”

“你最好不是在骗我。”

没了外人，申屠梁也无须再装君子。方才还扶着云星的手，和这位未来夫人一副相敬如宾的亲密样子，此刻却恶狠狠的甩开她，神色不善，毫无怜香惜玉的意思。

“不过骗我也无妨。这婚仪我本也不想与你一同参与，你自己去和老祖请求，我也不是不能答应。”

“城主更喜欢云灿，我是知道的。”

云星柔柔一笑，并不在意，只是自顾自的往着甬道深处前行，此处分明暗的不可视物，且地面坑坑洼洼，她顶着一身华服珠络，行的却如履平地。

“只是可惜，我也曾说过，蚕女之位注定是我的。云灿不是还留了一条命嘛。”

她鬓边的流苏微晃，珠子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细密的声响，一步一荡，听得申屠梁心烦，加速前行，想要越过她去。路过云星身边时，却被她伸手挽住，申屠梁想挣脱却不得法，心中悚然一惊。

须知蚕女秘法特殊，此刻仪式尚未完成，云星与普通人无异。他又没怜香惜玉放轻力道，实在不该被云星制住。只是不由他细想，云星就这样挽着他，下至第三层的囚室，这才松手，拍拍他的背，说道。

“去吧，再不去，你的小雀儿可就要飞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