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强秦之强，商君之功

战争，拼的就是综合国力。

这句话，放在古代肯定不是这么说的，不过意思相通，大家都懂；

虽然明白意思，但为什么这么说，国力在战争中是如何体现的，很多外行人都不是很明白，就比如在场的嬴政、韩非等人。

他们不是没读过史书，但古代的书籍，因为是竹简制成，做工繁杂、书写困难，很多事情都是一笔带过，远没有从嬴敖口中听来的这么详细。

窥一斑而知全豹，这一番话听下来，他们都对长平之战、对战争有了新的认识。

长平之战的失败，必然是有赵括的原因，但其实他的指挥统帅失误只占很小的一部分；

长平之战也不能全怪赵王临阵换将，国力差距悬殊，即便依旧让廉颇来继续坚守，已无粮草的赵国又能坚持多久呢？

估计不过是换一种失败方法，不过是早死晚死的区别罢了。

长平一战，赵军被困断粮四十六天依旧奋战突围，足见其战斗意志，但依旧是输；

所以嬴敖之前所言，同等数量的军队之强，将后勤补给排在战斗意志之前，并非是虚言。

韩非已经回过神来，摸了摸下巴，看向嬴敖：

“你将后勤补给排在战斗意志之前，我能理解，那武器装备和统帅将领也在战斗意志之前，又作何解？

而秦国又为何处处强于赵国乃至六国？”

嬴敖收回看向伊人的目光，回答韩非：“其实，这应该是一种因果关系，而非并列关系——后勤补给、武器装备、统帅将领这三者是‘因’，战斗意志是‘果’。

民以食为天，不吃饭就会没力气，甚至会没命，没力气就挥不动兵器，无法杀伤敌人，就只能被敌人杀死。

武器装备就不必细说，铠甲是否坚固，刀剑是否锋利，足以影响个人战斗的胜利，而一处大战场，正是由一个个士卒的小战斗组成的；

在同等素质的兵员情况和同水平的将领指挥之下，获胜的基本会是装备好的那一方。

而统帅将领，是以一己之力把控战场的人物，所谓‘一将无能累死三军’，哪怕是同一支军队，跟随武安君白起冲锋陷阵和跟随你韩非冲锋陷阵，战斗状态绝对是天壤之别；

在我看来，为将者根本就不必搞什么爱兵如子那一套，你自己心里清楚，士卒心里其实也清楚，这都是演的；

只有胜利才是实打实的！”

嬴敖说到这里，话音一顿，扭头朝赵诚喊道：

“赵诚，除我以外，给你两个选择，一个是百战百胜，但对待士卒平平的将军，另一个是能力一般，但爱兵如子、与士卒同吃同住的将军；

让你在他们手底下当兵，你选哪个？”

赵诚闻言，毫不犹豫道：“末将选前者。”

韩非有些不解：“即便将军能百战百胜，但功劳也不一定能分到你们当兵的头上，你为何会选前者？”

赵诚依旧惜字如金，只默默回答了两个字：“能活！”

韩非用同样的问题询问了十几个陷阵营的士卒，大家从未提前串通，但韩非得到的答案如出一辙——

所有人都选择了能打胜仗的将军。

韩非智慧非凡，但也是个很感性的人，他也没有从军经历，不太理解这些将士为何如此选择。

嬴敖呵呵一笑，反问韩非：“你觉得，对一个人来说，什么最重要？”

韩非毫不犹豫，脱口而出：“信仰和理想！”

嬴敖嘴角一抽，就你清高，就你了不起，等我有空给你一个大逼兜，让你知道知道理想的代价！

他缓了口气：“那只是对你来说，但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对于那些底层士卒来说，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他们可没什么远大的理想抱负，他们当兵打仗大多都不是为了保家卫国，只是为了能有口饭吃，而吃饭，也是为了活命。

为将者，再怎么爱兵如子，打不了胜仗，就很难得到士卒的爱戴和拥护，为这样的将领而死，死了也是白死；

而能打胜仗的将军，即便他平时对士卒不闻不问，到了该冲锋陷阵的时候，士卒依旧会奋不顾身。

因为胜利的一方向来都是存活率较高，而且即便自己死了，但大战得胜，君王也不会吝啬抚恤和赏赐，起码能用自己的一条贱命为家人亲友挣下些好处。

当然，不闻不问不代表虐待士卒，爱兵如子也不过是锦上添花，并非决定因素；

我这么说，你懂了吗？”

韩非眉头皱起，虽然不想承认，但人心似乎确实如此，升斗小民有几个能为了家国奋不顾身？大都是为了自己而活罢了。

“话归正题，一支军队，后勤补给充足、武器装备精良，又有能征善战的将领统率，你觉得这支部队的战斗意志还会差吗？

根本不用将领临阵鼓舞，他们自己都会觉得自己是无敌的，很难会出现临阵退缩的现象。

这就是我所说的因与果。”

嬴敖不等韩非开口，就继续说道：“你刚才还问秦国为何处处强于赵国乃至六国？”

他语气一顿，扭头看向嬴政：“这就要仰赖我大秦的历代君王和商君之功了！”

“秦军之强，根源却在于商君制定的国家制度和律法。

他废井田，开阡陌，土地私有，奖励垦荒，鼓励耕织，使秦军粮草充足，无后顾之忧；

他制律例，严刑峻法，推行连坐，使得工匠不敢懈怠，保证了秦军的装备品质；

他禁私斗，废除世卿世禄，奖励军功，使得将士用命，悍不畏死，也使得新鲜血液能不断注入当权者阶层，让白起这等平民出身的军事天才也能一展才华；

他革除残留的戎狄风俗，禁止父子、兄弟同室居住，编订户口，推行小家庭政策，扩大了国家赋税和兵徭役来源，使得军队有源源不断的补充。

凡此种种，秦军之强，强之标在于军，但强之本在于法。”

韩非闻言，喃喃自语：“术以知奸，刑以止刑，天地之法，执行不怠，这就是法的力量！”

嬴敖点点头，又摇摇头：“法，能推行才有力量，法，需要依靠强权；

以商君之才，在孝公死后也落得五马分尸、身首异处的下场；

以你之才，身处韩国，也不过是虎落平阳、龙困浅滩，郁郁不得志，甚至被驱逐出国家。”

“哦？你是在提点我效忠于秦王？”

“不，我只是在陈述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