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纺织原料，交易筹码

嬴敖得意洋洋地拍打着眼前的脚踏式纺车，炫耀着他的智慧和远见：

“这台纺车乃是在手摇式纺车的基础上加以改进，车架下镶嵌踏板，以脚踏为动力；

一人便可完全操作，并且能免于摇轮，解放双手，使得纺出的丝线质量更高。

经过测试，纺线效率至少提升六倍！

如此一来，纺线成本大大降低，不仅能满足秦国民众生活所需，大幅降低百姓的穿衣成本；

多余的产品还能向山东六国贩运，通过薄利多销，冲击他们国家的纺织市场，以此来为秦国谋利！”

韩非撇了撇嘴，他可受不了嬴敖这副臭屁的样子，于是质疑道：

“这台脚踏式纺车相比于手摇式纺车，效率提升数倍，确实是利国利民之器不假，也确实能为秦国获利；

但是管仲能以经济手段控制鲁国、楚国，有一个很重要的前提；

那便是，鲁人善织鲁缟，楚地多鹿易捕。

这些东西在鲁国和楚国获取便利，成本门槛低，这才能使得全体国民都蜂拥而入这两个行业，进而导致田地荒芜。

你搬来纺车，说是要以此来控制匈奴，但匈奴人居于草原，以游牧为生；

草原上一来不产桑麻，没有纺织原料，二来不耕种田地，本就没有粮食储备；

那你想以何物来控制匈奴经济？又想以此来控制匈奴的哪一方面？

除了匈奴，山东六国的纺织效率虽比不得你新造的这架脚踏式纺车，但是自给自足却是基本足够；

就算你纺出的丝线成本够低，能够冲击六国的纺织市场，并不足以摇动其根基。

如此一来，想要以此控制匈奴乃至六国，又是何出此言呢？是否言过其实？”

韩非的疑问也是在场众人的疑问，六国之说暂且不论，大家都知根知底；

单说匈奴，匈奴人压根就没有纺织原料，他们自己都是穿着羊皮袄；

想要效仿管仲旧事，是不是扯得太远了？

嬴敖嘿嘿一笑，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包，抬手扔给了韩非。

韩非一把接住，将手中的小布包打开，翻手倾倒几下，从中倒出一根细长的白线。

他有些疑惑地看了嬴敖一眼，不明白他给自己一根白线干嘛；

韩非将白线捋开，仔细打量，没看出什么所以然来，然后他又用手使劲捻了捻搓出线头。

他认真地盯着那被搓开的线头看了看，眼睛微微睁大，似乎是发现了什么；

随即他又将那白线放到鼻子底下使劲嗅了嗅，确实是有股极淡的类似羊肉的羊膻味儿！

“这是用羊毛纺的？！”

韩非确定了白线的原材料之后，瞪大了眼睛，惊呼出声。

其实这个时代，北方、西北地区的游牧民族中，早已经出现了毛纺织品；

不过他们的技术工艺不成熟，羊毛全靠在地上捡自然脱落的，还没有主动剪羊毛的意识；

收集起来的羊毛也不会进行脱脂处理，只是略微清洗便投入使用，导致毛线的异味极大；

纺线全靠手工捻搓，手上的力道轻重不一就会导致搓出来的线粗细不均，非常影响美观。

相对于中原地区早已成熟的丝、麻纺织技术，别说中原人看不上，匈奴人自己都看不上。

底层牧民追求暖和，不如直接穿羊皮袄；

匈奴高层为了美观，不如直接从中原买丝绸。

于是，发源于游牧民族的毛纺织工艺，目前还处在一个很尴尬的状态，以韩非的见识，都没见过用羊毛纺的线。

“嘿嘿，不错，这正是用羊毛纺出的线。

你刚才不还问我，匈奴人不产纺织原料，该怎么利用纺车控制他们吗？

这不就有了！

根据可靠消息，匈奴草原上，畜养的最多的牲畜，便是羊，这占据绝大多数，其次是马，再次才是牛。

牛羊主要充当食物，而且羊皮是匈奴人的主要衣服材料；

而马匹，在平时是用于骑乘放牧，在战时，则是充当战马。

你说，如果我们长期大量收购羊毛，匈奴人会怎么样？”

嬴敖的问题抛出，李斯立马接上：

“人性的贪婪没有边界，但草场却是有限的；

就像农夫种田，家里只有十亩地，想要多种麦，就只能选择少种粟。

若是养羊有利可图，利润远超于饲养牛马，那么匈奴人必然会为了增加羊的养殖数量，而减少马匹和牛的养殖数量。

如此一来，匈奴人的骑兵数量便会随着马匹数量的减少而锐减，长此以往，便再难对我大秦北疆造成威胁！”

“不错！”

嬴敖笑呵呵地刚称赞了李斯一句，韩非便再次提出质疑：

“师弟所说虽有道理，但是依旧有一个前提；

匈奴人不都是笨蛋，他们的高层领导者不一定看不出我们的意图；

如此一来，若是想真的将这条政策实行下去，就必然要开出让匈奴人无法拒绝的价码才行！”

嬴敖点了点头，韩非虽然一直在质疑他，但这不属于抬杠，属于正常的辩论范畴；

此事涉及国策，总是要慎之又慎，再怎么谨慎都不为过。

但是韩非这么短时间内都能想到的漏洞，他自然也早就想到了这个问题，于是并未如何思索，便回答道：

“匈奴人无法拒绝的价码，无非就是铜、铁、盐、茶、布匹以及粮食。

铜铁事关国本，而且铜要用来铸币，这两样绝对不能大量外流；

粮食咱们自己还得攒两年，起码短期之内不可能拿粮食和匈奴人交换；

所以能交易的筹码，就剩下了盐、茶和布匹，我们就用这三样东西和他们开展交易！”

嬴敖的回答显然不能让在座诸人满意，他刚说完，嬴政韩非等人都纷纷皱起了眉头。

匈奴人确实缺这些东西不假，但是不光匈奴人缺，他们秦国也缺，山东六国也缺；

自己家里都不富裕，难道还要勒紧裤腰带，拿出来和别人交易？

若是如此的话，效果岂不南辕北辙？

那还不如不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