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重返高中

好盼着寒假来啊。

后来我们就还保持那样的联系频率，基本都是语音通话，可能隔几次我会打个视频看看他。他脸色一直蛮好，心情看着也不错。

我偶尔的胡思乱想也转眼就忘了，反正能看到他我就挺开心的。

说到脸色，弟弟体质其实蛮好的呢，我认识他以来他很少生病，就算生病也是小感冒，没两天就好了。我体质也是很好的，因为我很喜欢运动，哈哈。

——

一个学期就这样接近尾声了，我和弟弟终于能见面了。

我比他放假稍早些，我刚回家那几天弟弟还在上学。第一天，我就已经提前通知好他，站在校门口等他放学。

那是离家后第一次见他，冬日的天黑得很早，他迎着昏黄的光线和灌了我一身的寒风走出来，面容不甚明晰。

周遭寂静，就像他在那里等待了我很久，梦幻得就像我伸手就会化为泡影。

他穿了件中长款冲锋衣，好帅。我从那个步伐就认出来是他了，有点儿瘸但不狼狈，甚至有些缓行的慵懒随性，一步一步踩在我的心跳上。

我跳起来跟他挥手，他也没加快脚步，含笑的眼睛静静望着我，然后走到我眼前。

他站得离我很近，然后……我抱他了！那应该是我们第一次拥抱。

我就抱了一瞬间就立刻撒手了，超级生硬，唯二就感觉他衣服有点凉，还有终于又闻到他身上好闻的味道。

应该是我撒手太快了，他都没反应过来，所以他没有抬手抱我。

……所以我又觉得这不算第一次拥抱！

“想我吗？”我问。

他说：“想。”

“嘻嘻，我也想弟弟。”我伸手在他头上比划了一下，“你又长高了。”

他嗯了一声。

我说：“你在学校测的多高？”

弟弟说：“上次测的178。”

我：“哈哈！好实在哦，一点也不加水……加油弟弟，马上突破一米八大关！”

他笑笑说：“我努力。”

我从我拿的小袋子里给他掏我给他带的礼物，有同学安利的特别好用的文具呀，我们学校小卖铺卖的进口零食呀，还有南京的一些纪念品文创什么的。他看起来很喜欢。

他送东西喜欢送小零碎，我被他同化了哈哈。

不过这次他倒不是。他竟然也给我准备了礼物，是我喜欢的一个画手的限量签绘。

我说：“卧槽！你从哪弄的！”

他说：“就买的啊，你不关注人家微博？我还一直担心买重了。”

“你真好！”我尖叫。“走呀，姐请你吃饭！”

——

我们在附近找了个小餐厅，坐了俩小时，大部分时间在聊天。我们没有过多讲对方不在时发生的事情。我们聊天很少聊关于对方不认识的人的的。我觉得那些事对方听着应该也没有什么共鸣，说不定还会让对方觉得两人变得更遥远了。

我们闲聊着离现在很近的事情，比如网络上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我为什么又上火了，这家餐厅装修得怎么样，这道菜好不好吃，是怎么做的等等……跟他聊天不管聊什么都很开心，他虽然话少，但还挺有趣的。

往回走的时候，我们在大街上漫步，我说：“今天太晚了，明天你提前收拾一下东西，来我家住呗。”

他竟然犹豫着说：“不然……算了吧。”

我在一瞬间心都凉下来，我问：“为什么？”

他说：“好久不去了，不叨扰了吧。”

我说：“怎么了啊……你不想和我一起？”

他说：“不是啊，只是，这样我们也能见面，我可以晚自习请假。”

我好难过，我本以为会卡在老师那里、家长那里，没想到却是卡在了他这里。

我有点生气，我说：“我那么久没见你了，想跟你多待一会儿都不行？”

他说：“不是，你想啊，我要是上完晚自习回家都十点多了，我们也没有什么时间待在一起，不如现在这样。”

我说：“所以你就是觉得我家离学校远呗，我家到学校就二十分钟，多占用你二十分钟你都不肯是吧！”

他看起来有点无奈，凝视我，说得很认真：“我不是这样想的。”

“你好讨厌，你明明答应我的，为什么不算数啊！我不想管你了，你自己回去吧！”说着我甩下他，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身后传来他不规律的脚步声，我咬着牙狠心走了一会。

他终于说：“你别走那么快……”

闻声我停了脚步，回头，他跟我拉开了一段距离，似乎正努力地走快一点。他低着头，右腿甩出去看起来很吃力，那是趔趄的、忍耐的步子。他的眉又微微拧起来。

我看了心疼，谁还敢跟他生气呢。也许我是故意的，我就是想看他露出不堪的一面，这就是我的惩罚。

他终于走到了，皱着眉看我，我有点慌，因为我感觉他也有一点生气了。

可没想到他说：“你过马路怎么不看着。”

我撇开头：“不要你管。”

他抿了抿嘴，像是做了会儿心理斗争：“暑假吧。绝对不反悔。”

没想到我这招还挺有用，我说：“那行，谁反悔谁是小狗屎。”

他神情缓和了些：“嗯。寒假本来就短，我后面想去我妈那里住，在你家住几天就走不合适，也麻烦。”

我才想到这点，有点内疚，说：“哦，你妈妈那里有你能住的地方啊，你不早说，那你想回去陪妈妈，我理解你。”

他说：“嗯，不过不全是这个原因。对不起啊。”

我说：“那……勉强原谅。补偿我吧。一首歌，还有每天和我出来吃晚饭。”

我和弟弟打电话的时候没让他唱歌，因为电话那个声音嗡嗡的又断断续续，听起来太闹心了。没想到现在连听弟弟唱歌都成了奢侈啊。

他酝酿了下情绪，唱了《夜空中最亮的星》

“夜空中最亮的星是否在意，

是等太阳升起还是意外先来临，

我宁愿所有痛苦都留在心里，

也不愿忘记你的眼睛，

给我再去相信的勇气，

越过谎言去拥抱你，

每当我找不到存在的意义，

每当我迷失在黑夜里，

夜空中最亮的星，

请照亮我前行，

请指引我靠近你……”

——

请指引我靠近你……

抬头，天空深邃得像是黑洞，城市的夜晚一颗星星也看不见，我的身旁却有个人像是银边镀的星光。那他一定是北极星吧，“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拱之。”我这颗星星就在环绕着他。

——

我们和好了，之后基本每天晚上放学我就去找他和他一起吃饭。

他请了好多天晚自习的假，我说你请这么多假老师会有意见吧，他说：“没事，我平常那么努力。”

我们去吃学校附近的小摊，我请一天他请一天，都不是啥贵玩意儿，因为我们两个确实都没什么钱。

吃完之后我们会去图书馆，其实我不是一个多爱看书的人，他也一般吧，但是图书管是个安静、高雅的消磨时间的好去处。毕竟弟弟现在学业为重嘛，他就在那里写作业，我有时候会找两本书看看，有时候拄着头看他写，有时候在电脑上玩扫雷。

生活，太美好了。

——

我甚至有一天还穿上校服回学校转了一整天。

我去见了以前的老师们，有些现在在教弟弟，很奇妙。

路过他班门口时，我偷偷瞥了一眼课表，然后在体育课那节准时溜进了他们班。全班只剩他一个，他坐在那写作业，我蹑手蹑脚地过去，从后面捂住了他的眼睛。

他说：“你怎么还没……诶？森桃，是不是你？”

我把手撒开，超级不爽地说：“我靠！你本来把我认成谁啊。”

他笑着说：“我朋友啊，我以为他还没下去。”

我问：“男的女的？”

他说：“男的。”

我说：“我一个女生的手跟男生的手一样？这你都感觉不出来。”

“他手比别的男生小，你手比别的女生大大。”他垂着眸浅浅笑道。

我说：“怎么地，你拉过别的女生的手？”

他说：“没啊，我肉眼看的啊。”

他为啥这么从容，我倒有点紧张，我觉得还是赶紧转移话题吧：“那你说，你后来怎么又认出来是我的？”

他说：“我闻出来的。”

我脸都热了，他竟然面不改色。

掩饰一下，我说：“你赶紧写作业，我要看你写。”

我拄着头坐在他旁边，我这样看他他都能集中注意力，我真服了。坐了一会儿，我感觉好无聊，我说：“你给我讲讲，这个小物块在传送带上运动状态咋变化的。”

他偏头，盯着我看：“听这个干嘛。”

我都有点犯困，我说：“我想听你讲题，快。”

然后他就真的开始讲了，他说话细致又不啰嗦，真好听。也算弥补了我的一些小遗憾。

这样我也是听过弟弟讲题的人咯。

奈何我真的很烦物理，听一会就受不了了，我趴在桌上放空脑子，忽然在臂弯里瓮声瓮气地说了句：“和季茸同学坐同桌的感觉，真好啊。”

——

后来，实在太无聊了，我就趴在窗户边上看外面男生打篮球。

我看得好认真，以至于弟弟到我身边来了好一会儿我才发现。那时候他也垂着头静静地看。

我有点心虚，说：“他们打得好烂啊，半天进不了一个，篮球比赛真没意思。”

他说：“那你还看得这么认真。”

我不说话了。

他也没抬头：“看吧。我有时候也在这里看。”

“哦。你那个兄弟在这里面吗？”

他指指：“橘鞋那个。”

我回想了一下，这个人没在他发的那些照片上出现过，看来他真的好多朋友哦。

“哇！还挺帅。”我说。

弟的脸肉眼可见地绷起来了。

“不过我弟最帅！”我赶紧补了句，接着小声说，“果然帅哥都喜欢和帅哥做朋友。”

他不说话，撇开头。

我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你以前打篮球吗？”

我觉得弟弟心态比以前好了，以前我提起这些事他都会显得很低落或者生气，现在就还好，回忆起往事，他竟然还隐隐有些笑意、有些骄傲地说：“打啊，那时候中午吃完饭打，晚上放学打，有时候周六还打。我还是我们学校篮球队的呢。”

我很开心，我说：“哇！好厉害，我觉得会打篮球的男生都好酷。”

……话说早了家人们，现在他看起来很不好，非常非常不好。

我真是笨啊，我本来想奉承他一下的，因为他能进篮球队水平肯定很好嘛，我不就是想夸他酷吗。我忘了现在他不打篮球了。

“哎呀，我说的是你，你肯定是有天赋有能力的呀。而且我觉得现在你想打也可以打，就你看过有个一条胳膊的黑人打篮球的视频吧，而且我还见过很多人单手投篮都很准。还可以买那种专门的腿用来跑步，就是底下弯弯的有弹性的那种。不打比赛平常玩的话足够了。”

我絮絮叨叨地说，弟也不看我，就低头抠手，左手食指抠大拇指。“他们那是小腿，我是大腿。”

怎么还委屈上了。

“大腿的也有啊，我见过！我还见过那种神经控制的机械手。等以后姐工作赚钱了就都给你买。”

他：“那你猜猜多少钱。”

我说：“五万到头了吧？我工作一两年就能攒，不是啥奢侈玩意儿的。”

他看起来像是好了点，勉强笑了一下：“有钱自己留着花。”

我说：“那你不要乱想了，大不了以后我带你打篮球，我朋友肯定乐意和你打。”

他看了我一眼：“不要。我不乱想了。”

眼看着还有一分钟就打铃了，我跟弟弟说：“那好，要下课了，你好好在这边学习，我先溜了。不许乱想哦！”

——

中午我在食堂等弟弟，借了他的饭卡买饭。他说他现在还是一个人吃饭，不过我感觉跟他打招呼的人多了不少。然后我跟他说：“要不我不跟你一起吃了，有女生喜欢你的话，我这样不是断你桃花么……”

很好，他脸又要挂下来，我赶紧说吃吃吃。

不过这个男的真的不会害羞吗？在国外他看到那些果体雕塑、漏奶的美女广告都面不改色，说闻到我身上的味道时不会脸红，我说“有女生喜欢你”他也没啥反应……

——

吃饭的时候你们猜我看见了谁？魏雨杉！

原来她也上了本校高中………………

“小桃姐！你回来了呀！”

小桃姐？不过我们才一面之缘，后面也没说过话，她竟然还记得我诶。

我克制了一下抽搐的嘴角：“哈哈，我回来看老师，顺便看看弟弟。”

她说：“噢这样，好久不见了呢！”

我说：“对呀，我觉得你又变漂亮了。”

这是实话，她以前看起来还有些稚嫩青涩，现在看真是落落大方出水芙蓉呢。

她嘻嘻一笑：“小桃姐你太会说话啦！那我先走啦，你们吃得开心～”

弟弟啥也没说，他应该知道我俩加了微信好友，因为我和她经常互相点赞，虽然到现在没聊过天。他也没问我俩咋认识的，我也不想说，毕竟那天的事情我俩都不太想回忆。

我问：“雨杉小学妹现在还跟你一个班吗？”

他说：“对。不过不是同桌了。”

我说：“那她学习很好哦？”

他说：“嗯，我们差不多。”

我当时就觉得：我真的会谢。

“她这么厉害呀？我还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了。”

弟说：“不像么，她还是班长。”

我问：“那你是副班长嘛？或者是什么委员？”

“我什么也不是。”他轻笑，“我不会管人。”

哈哈哈，不意外，他看起来确实就不像干这些的。

——

要我说弟弟人真是极好的，总是给我些安慰。吃完饭我们在学校里散步嘛，走到表彰栏附近，我说：“这竟然挂了这么久，我那张照片拍得那么烂，早知道我就好好修个图了。”

他惊讶：“这上边有你？”

啊啊啊我好生气：“你别瞧不起人好吗，你姐好歹考了个211吧。”

他说：“不是，我知道呀，我就是没注意过这个板子。”

我太无语了：“亏你姐在这挂了这么久，你都看不到我。算了，没看正好，赶紧走。”

说实话不怪弟弟，这板子密密麻麻好多人，那个照片又小。

他说：“不，我要看。”

然后他就捋着那些照片一排排找。我记得每个人都要写三条格言的，我写了“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和“既然选择了远方，便只顾风雨兼程”。

还有……

他指着第三条：“你这个是在讽刺你讨厌的人么？我怎么不知道你和谁有过矛盾。”

我凑近一看，第三条赫然写着：“人丑就要多读书。”

“呃……你没看到这是‘我的座右铭’吗。”我指着三条格言前面那行字说。

他愣愣地像是想了一会儿，然后说：“你很好看啊。”

他看起来还挺认真的，我有点怀疑：“真的假的……”

他说：“有人说过你不好看？”

我说：“那也很少有人说我好看啊，你很荣幸成为其中的一个！你怎么这么好啊我亲爱的弟弟！”

他笑了，他害羞了！

他说：“相信我的审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