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贺玺钻进顾廷琛的车内，切身体会到与外头的温度天差地别，将冻得略微泛红的手对着出风口吹了一会儿后，终于恢复了知觉。

搓了搓手，透过车窗瞧见刘陈凤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接了陆海的花，贺玺满脸喜色地问身边的顾廷琛：“你知道白色满天星的花语是什么吗？”

顾廷琛看着此刻贺玺脸上的愉悦，便不打算扫她兴致地问道：“是什么？”

“是纯洁的爱意。”

贺玺想，在这个自由烂漫的时代，错的从来不是相亲的方式，更不是被你用“相亲对象”框架起来的他（她）本身，错的只是相亲人自身的品格和对待相亲的态度。

相亲的方式或许一点都不浪漫，大多是多方面衡量后的结果，显得不那么纯粹；往后回忆两人相亲时，也难有怦然心动的感觉。

可一个人喜欢你，不管是何种方式的相遇，见你即心动，爱你即浪漫。

又看了眼自己身边已认识数年的顾廷琛，贺玺顿时可怜了自己一把，却也只无奈地舒了口气，随即问道：“今天我们是要去哪儿？”

“东区。”顾廷琛专注路况，答的简洁明了。

贺玺一听，不禁暗想，东区是出了名的僻静地界，顾廷琛怎么想着带她去那儿：“去东区做什么？”

“你喜欢的。”

听了顾廷琛的话，贺玺心上一紧，连带着坐姿也开始拘谨了起来，心中揣摩着顾廷琛的话，起初担心是顾廷琛发现了她的心思，后又专心地思考起什么是自己喜欢的？亲他的脸？摸他的腹肌？还是沉醉在他的温柔体贴里？

贺玺思来想去，她喜欢的是他。

“怎么了？今天是元宵节，我看朋友圈有人转发的链接说东区举办了美食节，想着你喜欢吃，所以就带你来了。”顾廷琛等了半晌不见贺玺回应，便直接公布了答案。

“哦，原来是美食节啊，”贺玺像是松了口气，又像是期望落了空。

他一句漫不经心的话，却在她的心里开出漫山遍野的花。

抵达美食一条街后，顾廷琛找车位耗费了些时间。

两人下车并肩着慢慢前行，渐渐将自己汇入了喧闹的人流。看着身边与自己并排前行的，或迎着自己往回走的行人，贺玺不禁感叹一句：“想不到竟然这么热闹。”

美食节办的比贺玺来时预期的要好，摊位整齐，一个挨着一个花样繁多，摊前或多或少站着些人，看着他们手中握着的烤串，闻着空气中弥漫的食物香气，贺玺真的是有些饿了。

“顾廷琛，我想吃那个大鱿鱼串！”贺玺的情绪高涨，一手扯了扯顾廷琛的衣袖，另一只手指着烧烤摊位向他示意。

现场嘈杂的背景音乐夹杂着周边人的话语声，顾廷琛对贺玺说的话听不真切，只看到那樱桃小嘴不停地张合。无法的他微微低下了头，把自己的耳朵凑到了贺玺面前：“你刚才说什么？”

贺玺也凑近着又一字一顿地又重复了一遍：“我-想-吃-大-鱿-鱼-串！”

顾廷琛同贺玺离的近，又正值冬季。贺玺的吐息悉数不差地落在顾廷琛的耳侧，波及下颚，那一阵阵温热摩挲着顾廷琛的耳廓，令他觉得有些微酥酥麻麻，转头正对上贺玺又大又亮的眼睛，看着那长睫毛扑扇着，令瞳孔里映照出的他忽隐忽现。

对上顾廷琛闪亮如星的眼眸，贺玺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甚至开始担心起是不是今天让刘陈凤帮自己化妆的小心思被他看穿了。

一双眼睛灵动地闪躲了一下后，又迎上了他的目光，贺玺决定先发制人，满脸笑意地问：“我今天化的妆好不好看？”

音落，顾廷琛愣了。周遭的摊位仿佛变成了原木色的课桌，身边熙攘的人群也变成了一个个穿着校服的同学，而他好似回到了高中时期，又看到了那个高中时的贺玺眨巴着大眼睛望向他，像是要望进他心里一般，接着用脆生生的声音期待地问：“我化妆好不好看？”

盛夏，正午休息时间。

操场喇叭里，广播员字正腔圆地播报着近期将持续高温的消息，接着温馨地提醒大家小心中暑。可惜无人理睬，因为已至的热意，早已被窗外树干上传出的阵阵蝉鸣和阳光下近乎透明的树叶广而告之。

此时的教室里，正值青春期的女生们扎着堆一起聊天，聊学习，聊电视剧，偶尔小声提起的，是自己偷偷喜欢的男生。

为了方便和裴晓照聊天，贺玺同顾廷琛换了座位。

“贺玺，你猜我今天带了什么。”裴晓照神秘地朝贺玺讲。

“最新一期的言情杂志？”贺玺高兴地跺脚，心想晚上无聊的自习有事做了。

“不是。”

“那是……零食大礼包？”贺玺的眼睛放了光。

“贺玺瞧你那点儿出息。”裴晓照说话间，将自己的脸凑近贺玺的，眨巴眨巴眼睛，笑问：“你先好好看看，我今天像谁？”

贺玺认真端详了片刻，认真回答：“你当然像你妈啊。”

“贺玺你个小孩儿要气死我，我今天这可是妥妥的剑-三-雪-见-同-款-妆。”裴晓照指着自己的脸蛋一字一顿地向贺玺强调。

“你化妆了！？我瞧瞧，让我好好瞧瞧，看着眼睛是大了点，人也白了，显得更精致了”贺玺对着裴晓照的脸左看右看地看了好一会儿，接着有理有据地说出自己的见解。

听了贺玺的评价，裴晓照连忙捂住她的嘴巴：“你最好再大声点，把朱老师和潘胖都给喊来才好。”

用手撬开嘴上裴晓照的手，贺玺贼兮兮地看着她道：“嘻嘻，我是想把谢晓星喊来。要知道大家都夸夕瑶是女神的时候，只有谢晓星说雪见才是，怎么也得让雪见的忠实粉来评评像不像，他说像才是真的像。”

裴晓照听了贺玺的话里有话不以为意，从自己的书包里拿出了一笔状物品和一圆状物品，一手一个双双举着在贺玺眼前晃了晃，一脸的跃跃欲试：“贺玺，我也给你化一个妆吧，给你来个龙葵同款。”

贺玺连连点头应下。

只见裴晓照打开圆状物品的盖子，取出里面的圆形粉扑，按一按，接着开始在贺玺的脸上拍打起来：“这是我妈去国外做生意的时候买的香奈儿，我早上偷偷拿出来的。”上完粉底后，又极其专业地摇晃了下笔状物品，让贺玺闭上眼睛，接着旋开盖取出黑色的刷头小心地对着她的睫毛刷起来。

待一切完毕后，贺玺期待地看向镜子里的自己。本就浓密的睫毛，在睫毛膏的加成下更是又长又黑，两个女生皆满意地望向对方，为这迈向大人行列的一大步相视一笑。

贺玺开心地用脚踢了踢前头顾廷琛的椅子轻声问道：“顾廷琛，你快看我。”

感受到椅子地颤动，顾廷琛停下手中的笔转过身去，瞧着肉眼可见黄了一个度的贺玺，眼周更是黑黑的透着怪异，他战术性后退了一下，对上贺玺眨巴着大眼睛望着他：“我化妆好不好看？”

顾廷琛实在不好意思当众直言打击，选择无视她的问题，回头继续解一道综合大题。

“午休时间都好好休息，不要聊天，不要影响睡觉的同学！”不知什么时候，朱老师出现在了教室里。

一见朱老师，贺玺连忙扯了一张顾廷琛桌上的试卷铺在面前，再将脸靠在试卷上假装认真学习后的休息。

这一刻，贺玺有些紧张和害怕。

教室里出奇的安静，只有头顶悬挂的老旧三叶扇转动时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和朱老师走动时的脚步声。

贺玺专注于思考自己为何会如此紧张。她分不清自己是害怕被老师发现训话甚者告知家长让事件升华；还是害怕自己努力伪装成的大人模样，会被真大人打回原形。

好在朱老师没有在教室里逗留很久。只是站在黑板前扫视了教室几圈，临走前看到头顶飞速旋转的风扇生怕学生会感冒，贴心地调低了风扇的档位后就离开。

一直埋着头的贺玺觉得有些热的厉害，在感觉到身边裴晓照拍了拍自己的衣袖，她迅速抬起头大喘了口气，却不想，再低头看向顾廷琛的试卷，自己方才靠过的地方赫然一团肉色的粉渍和丝丝黑痕。

贺玺迅速抢过裴晓照手里的小镜子对着瞧了又瞧，果然方才埋着脸一出汗，自己的脸斑驳如画：“裴晓照，你这睫毛膏哪儿买的。”

“我家小区街对面的两元超市里买的，但它要十块”

“”贺玺用带的湿巾擦了擦自己的脸后，望着顾廷琛那张被自己弄花了的试卷犯愁。

这可是顾廷琛最爱的物理卷子……

望着那一团粉渍，望着望着，突然贺玺脑中灵光乍现，只见她快速拿起桌上的黑色水笔刷刷几笔，一张可爱女孩的脸便出现在了试卷上，换用红色水笔画上樱桃小嘴，再在小女孩的旁边毕恭毕正地写上“加油”二字。

画完后贺玺看了眼自己的杰作，甚是满意。

后来的后来，顾廷琛自然没有责怪贺玺。

下了晚自习两人一起到家时，习惯性等贺玺先进门的顾廷琛，听见贺玺对着前来开门的叶澜清抱怨他：“妈，今天午睡的时候可把我热坏了，顾廷琛身为我的后桌也不替我扇扇风，就知道自己在那儿解题……”

“我花钱是让你去睡觉的？你怎么不向人廷琛学习学习……”

直至声音被门阻隔，顾廷琛笑着摇摇头，才开门进到家里。

想着想着，顾廷琛笑了，望着此时眼前二十九岁的贺玺，心叹自己同贺玺认识了这么些年，他慢慢长了个儿，开始戴手表，学会了系领带，而她却还是儿时的模样。

“高中那会儿，你跟着裴晓照偷偷化妆，也问过我一样的问题。”

忆起高中时期的自己为了解题没有好好回答贺玺的问题，这一次顾廷琛直接上手，轻轻捏了捏她粉面般的小脸，回了一句：“好看，干干净净的小孩儿就很好看。”还生怕贺玺没听见地竖了竖大拇指。

听了顾廷琛的话，贺玺先是一愣，过了一会儿后，儿时的记忆涌入脑中，大声回道：“哈哈，是不是因为我当时弄花了你的卷子，所以你记得这么清楚，顾廷琛，想不到你这么记仇。”说完连忙拖着顾廷琛的衣袖向烧烤摊走去，却不想这一转身，没来得及听到身后顾廷琛那句：

“是因为坐你后桌，看得多的，是你的背影。所以和你的对视，便记得尤其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