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曲京墨人正在寻芳阁，看见士兵进城，她即刻令人关紧了门窗，全部转移到地下去。

丞相府修了地窖，在里面呆上半个月都没问题，也无需担心沈氏。

此时。

太子身披铠甲来到皇帝寝宫。

短短两年，皇帝身体已然垮掉，再加上宋陵焕有段时间衣不解带“侍奉汤药”，皇帝病情日益加重，已然是药石无医。

“父皇。”太子跪在地上喊他。

“你……你来了。”皇帝艰难的侧过头，这一个简单地动作就已经耗尽了他全部力气。

“传位昭书，朕……咳咳，朕已经写好。往后这江山就由你来守。”

“儿臣，遵旨。”太子看了眼墨迹未干的诏书，明白皇帝这是大限将至。

他已油尽灯枯。

“四弟已经带着十万大军，到了宫门口，扬言要您交出皇位。”太子微微笑着，起身坐到皇帝床边，如玉的面庞让皇帝感到一阵恐惧，“您看，这就是您养出的好儿子。”

“对了，”他又说，“早在南疆公主和亲那会儿，宋陵焕就有意与南疆勾结，后来的情况……你也知道。如今他与匈奴人站在一处，父皇你要知道，大祁的军队如今都在哪儿，千万将士的亡魂都死在谁的刀下。”

“黄口小儿都知道与匈奴势不两立，你的好儿子，如今跟匈奴一家亲。”

皇帝被他这话刺激的吐出一口血。

“你……你……”

“父皇莫要激动，”太子握住皇帝手腕，将其压下，“放心，他进不来，也反不了。”

“兴许，你们很快就能在底下相遇，跟淑妃一起。”

皇帝眼球动了动，嘴唇龛合半天，才吐出一句完整的话，“你……还是……不肯原谅……朕。”

“我母后是被从小捧在手心长大的，是你的发妻，是一国之母，是世间最尊贵的女人。被一个从宫女爬上来的妃子踩在地上践踏，受尽屈辱，你轻飘飘一句话就想揭过去，不可能的。”太子盯着这个冷漠的帝王。

“当年淑妃的死，父皇难道不觉得蹊跷。父皇心疼四弟年幼丧母，将他交由丧子不久的荣贵妃，背靠李家这棵大树，父皇打的好算盘。”

“荣贵妃，恐怕什么都不知道吧，真是可怜。”

“淑妃她……你告诉我，淑妃怎么死的。”皇帝挣扎着就要做起来。

“逝者已逝，不重要了。”太子缓缓抬眼，“您迫于朝堂立我为储君，因愧于母后愧于我外祖家而宠我幺妹。若不是四弟给你送的那几味好药，您能轻易写下这传位昭书？”

“不对，也不能这么说。要不是他几年前就开始算计你，算计你的好外甥，让你无法跟皇姑交代，您也不会放心将一切都交给我。”

“父皇，您从来只为着自己。”

“淑妃……怎么死的？”皇帝想拉住他问清楚，却不小心翻下龙床。

太子拿起诏书，头也不回走出皇帝寝宫。

皇宫门口。

禁军已进入待战状态，久等一声令下，将敌军杀个片甲不留。

太子其实并不太想打这一仗，他命人带着荣贵妃去宫门口。

好歹有十多年的养育之恩，说不定宋陵焕能顾忌两分。

禁军首领长剑抵在荣贵妃脖子上，对着外面的宋陵焕施压，“太子有令，念及兄弟手足之情，不忍与你刀剑相向，如今荣贵妃在我们手里，四皇子若迷途知返，我等定放你们母子一条生路。”

“你尽管试试。”宋陵焕大笑一声，“你最好转身看看，再亲自去请你们太子殿下过来。”

禁军首领猛地回头看去，待看清身后场景，已然吓疯。

五皇子拿着匕首架在昭华公主脖子上，就如同他对待荣贵妃那样。

“五皇子……你……”

“去喊太子，不然我可不能保证昭华这条命。”五皇子周身气质全然不似从前，整个人附上一层阴霾，让人背后发冷。

禁军首领大气不敢喘一个，即刻派人去请太子。

太子对这唯一的妹妹宝贝的不得了，若要知道……只怕是……

不到半柱□□夫，太子就赶来。

他冷冷盯着五皇子，面露不悦，“昭华对你一片至诚，到头来，你就这么对她。”

五皇子握着刀柄的手又紧了几分，“皇兄，我也是被逼的，在这宫里没人为我打算，我只能自己替自己考虑。”

“未曾有人薄待你，放下刀，孤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太子眼里已经有了些不耐烦。

五皇子自小就是人畜无害的模样，是他疏忽，未曾对他有戒心。

宋钰从来不是爱哭的人，这会儿眼泪却停不下来，潮水般涌出。

背后那个跟她一起玩闹，私自跑出宫去的好哥哥，如同一尊冰雕，散出的寒气慢慢从后背刺穿她整个身体。

“五哥，这是为什么？”宋钰哭着，“你是不是有什么难处，你说出来，我们都可以帮你。”

“帮？”五皇子突然嗤笑一声，“你们怎么帮？”

“从小我就什么都没有，我可以什么都不要，但我不能没有母亲。”

“阿钰，不要恨我，只要皇兄肯打开宫门，我不会伤你。”

“五哥……”宋钰期艾哭喊出声。

太子看了眼宫门外，仅有的那点耐心已经消磨殆尽，“孤最后再问你一次，放不放开她。”

五皇子摇了摇头。

双方就这么僵持不下。

良久，太子出声，“一命换一命，孤放了荣贵妃，你放开宋钰。”

话音刚落，荣贵妃大叫一声直直撞向刀尖。

大股鲜血伸着白皙的脖颈流下，染红华丽的贵妃服制。

荣贵妃说到底也是个可怜人，她的亲生孩子被淑妃所害，却错很皇后一辈子，到头来还替仇人养着儿子，甚至不惜拿生命送他去夺皇位。

太子看着躺在地上逐渐冰冷的女人，眼底终究有些触动。

可怜……

他将目光移向五皇子，不免有些觉得悲哀，“宋陵焕那种人，不会放过你和你母妃，工具用完便没了存在的意义。”

太子顿了顿，微微侧头看向他身后，一颗信号弹缓缓燃起，紧接着有个俏丽的身影从天而至。

曲京墨悄无声息落在五皇子身后，轻飘飘一掌把人劈晕。

“开宫门吧。”她说。

视线再次落至宫门外，漫天白色烟雾逐渐蔓延到全军。

不少将士因此倒下。

余下的不过负隅顽抗。

沈寒弈带着四万人马，与禁军里应外合，将宋陵焕包围起来。

“怎么回事？军师，军师呢？人去哪儿了！”宋陵焕边退边四处寻找军师。

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那人身影。

这场宫变如同闹剧般结束。

曲京墨去香山坐了会儿，听空相念了两个时辰的经，天快暗的时候才不急不缓下山。

拎着个食盒，去了皇宫地牢。

仅一天，宋陵焕憔悴了许多。

看见曲京墨，他像受惊的老鼠，身体瑟缩一下，带动着铁链画画作响。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曲京墨放下食盒，将饭菜一一端出来，隔着栅栏坐在宋陵焕旁边。

“不，你一直都是风光无限的四皇子，没有人笑话你。”

“阿墨……”他开口，声音有些哑，“你竟然还肯过来看我。”

“宋陵焕，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曲京墨递给他一双筷子，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梦里我被爹娘宠的没有样子，费尽心思想要嫁给你，可惜荣贵妃不喜欢我，费尽心思也只是做了侧妃。而你，像她预期的一样，娶了傅月。”

“进了王府，我整日想着争宠，坏事做尽，三番五次陷害傅月，还让她小产。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我有多坏，可惜你从来都不信，甚至帮着我虐待傅月。”

宋陵焕：“不是……”

是她不是坏人，还是他不会虐待傅月。

曲京墨没去问，她自顾自又说：“后来你登上皇位，傅月不堪□□而亡，你终于看清我是个怎样的人，亲手了解了我。”

“这本该是你的运，你孤枕难眠却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

“宋陵焕，你的气运被人偷走了，因而今日你败的如此容易。”

“什么意思。”宋陵焕突然觉得有什么堵在胸口，盘桓不下。

曲京墨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看着他，“你身边那个国师去哪儿了，他帮你从冀州一路顺遂到达上京，早就偷走了你的运，我要知道他在哪儿。”

“我不知道。”宋陵焕脑子嗡嗡作响，好像有什么在里面拉扯，让他痛不欲生。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

他在一片混沌当中，看着曲京墨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视野。

等到光全部消失，宋陵焕一头栽倒在牢房草堆上。

他闭上眼，梦到了曲京墨梦里的人生。

弦月位置偏移了些许。

曲京墨回到相府。

空相说有人夺走了宋陵焕的运，这本书的法则便是这个世界的天道，天道设定了宋陵焕身上有主角光环，他便做什么都将顺利，或是迎来更大的机遇。

曲京墨改了小说走向，故事发展到这里本该尘埃落定，宋陵焕的运却突然被人夺走。

事情，没有那么快结束。

宋陵焕的军师，也就是南疆国师。

那个人阴魂不散，偶然间冒出头来，不待你反应便又消失。

她必须找到国师。

不然只怕要天下大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