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约法三章

“大皇子殿下方才传话，说有事要与三小姐私下商议。”

明曦闻言，盯着蓝鸽，冷冷道：“大皇子明明已离府，你如何传了他的话？难不成是想假借他的名义生事？”

蓝鸽立即跪倒在地，口中道：“小姐，的确是大皇子命人传的话，奴婢不敢胡言”

明曦见她如此，叹了口气：“起来回话，谁人给你递的消息？”

蓝鸽起身道：“应是大皇子身边的侍卫，奴婢当时在西院墙边栽种蔷薇花，他将这东西给了奴婢，说是小姐一看便知。”

蓝鸽从袖中拿出一个花纹繁复的紫檀木盒子，双手捧着递与明曦。

明曦手心仍旧泛疼，便让蓝鸽将盒子打开。

蓝鸽轻轻掀起搭扣，却不敢瞧上一眼，只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

明曦淡淡瞥去，瞬间呆住。

又是那串褐色佛珠！

某些隐秘的记忆被勾起，明曦立即拿过盒子，仔细辨认了一番。

没错，是他。

“蓝鸽是吧？”明曦见她点头，继续道：“你既是我院子里的人，为什么大皇子说什么，你便做什么？难道往后都要听命于他吗？”

蓝鸽摇头：“小姐，奴婢自是知道不该听大皇子的话，哪怕是那侍卫拿刀架在奴婢脖子上，也当拒绝。只是，侍卫说，此事有关小姐婚事，奴婢不敢妄自定夺，所以才斗胆拿着盒子进来的。”

明曦见她面上不卑不亢，倒是有几分可信，便道：“在哪？”

蓝鸽道：“侍卫说，大殿下仍在小姐离开之处。”

明曦了然，应是紫竹院那个不起眼的偏门。

她“嗯”了一声，对蓝鸽道：“你下去吧，此事功过相抵。蓝鸽，记住，做我的人，忠心是第一位。”

蓝鸽应声退下。

明曦手中把玩着那个盒子，想着一会见了傅其琛要如何措辞。

有些话，还是要说清楚的，省得日后麻烦。

明曦走到偏门时，仍是刘叔给开的门。

他为人忠厚老实，平日里只管做事，从不多言。

倒也省得明曦想法子解释。

院门外果真停着一辆马车，只不过和早上那辆相比，显然是天差地别。

马车四面皆用轻质丝绸装裹，靛青色窗帘外坠着串串珍珠宝石。

明曦彷佛可以听见马车行驶时，宝石清脆悦耳的撞击声。

真是够奢华的。

马车外站着一个黑衣侍卫，佩刀肃立。

明曦望了眼巷子的入口，那里也站了一排劲装侍卫。

见她踏出院门，那黑衣侍卫面向车窗低语了一句，随后去车前掀了门帘。

不多时，傅其琛弯腰探出马车，踏着脚凳落地。

他缓缓走到明曦身前站定，温声道：“去马车上说吧，外面恐有不便。”

侍卫都在巷口拦着不让人进了，能有什么不便？

只是明曦也懒得多费口舌，便应了声“好”。

傅其琛走到马车边，低声对那侍卫道：“去远处待着，不要让人接近。”

侍卫答应离去。

明曦等他先上马车，正要踩着脚凳跨上去，傅其琛便伸手放在了她面前。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况且两人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明曦倒也没有纠结，搭着他登上了马车。

及至入内，明曦才知皇家马车是何等富丽。

简直堪比一个小小的寝房了。

青绿色绸缎睡榻，就像家中小憩的罗汉床。

深褐色的多宝阁上，摆放着各种奇珍异宝，翡翠玛瑙，珍珠白玉，看的人眼花缭乱。

明曦暗忖，马车行驶起来，这些东西真的不会掉下来吗？

傅其琛并未坐在榻上，靠着一侧车窗坐了下来。

明曦在另一侧落座。

傅其琛待她坐稳，斟酌半晌，用手轻抚手腕，甫一触及，方想到佛珠方才已作为信物转交给明曦了。

他似是记起什么，原本苍白的面庞，竟微微染了薄红。

明曦诧异看着傅其琛，见状不免生起好奇之心。

这大皇子，怎么脸色一直苍白，莫不是有什么不足之症吧？

只是现下两人还不熟，她也不好贸然问出口。

傅其琛不知明曦心中所想，见她暗中瞥了自己一眼，自是熨帖至极。

想到此番约她出来的目的，傅其琛不由得有些赧然。

默然静坐半晌，终是道：“我听闻昨日那般许是许是会有身孕。”

一句话停顿几次，方才说完。

傅其琛昨日也是新手上阵，从前对此事也不甚了解。今早送完明曦，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便旁敲侧击问了莫林，才知道自己那般行事恐有不妥。

明曦闻言，心里又羞又怒，虽是知晓对面那人是大皇子，不可得罪，可仍是忍不住拿出那紫檀木盒子，冲着傅其琛怀中扔了过去。

“江誉江公子？”明曦冷笑，“小女子倒是不知大皇子殿下还有这个别名！”

傅其琛自知理亏，握着盒子，勉强解释道：“先前我在边关，化名江誉，且我的表字，确是誉之，不曾骗你。”

明曦听他还要辩驳，瞪着他道：“大皇子身份颇多，一会是江南普通人家公子，一会又是刚刚归京的王爷。”

傅其琛哄劝道：“昨日情况紧急，实属无奈之举”

明曦见他多有相让，心下便有了数。赐婚圣旨已下，她暂时并无退路，少不得要做一番打算。

她面上故作悲色，语带泣音道：“小女子感念大皇子相救之恩，本应涕零叩谢陛下圣旨赐婚，可”

傅其琛本就心怀愧意，又有无尽的爱意，哪能听明曦哭一声？

见状立即从袖子里摸出一块浅蓝色丝帕递与她拭泪，一面道：“你身子弱，不能多哭，总之都是我的不是，不该拿谎话骗你。如今你我已是夫妻，有什么气，你便说出来，只别伤了自己。”

明曦见他言辞恳切，便接了帕子，擦了擦泪珠，娇声道：“殿下，您也知道我身子不大好，往后也不知能活多久”

傅其琛忙出声打断她：“胡说！哪个庸医之言？昨日给你诊脉的那位大夫，名唤莫林，医术倒有几分真，我已让他为你研制解药，今后好好调养便是，你且放宽心。”

经他提醒，明曦才想起自己体内带毒之事。

这倒是个麻烦，也要好好查一查，听那莫林所言，似乎这毒很是奇怪。

究竟是谁人所为？这些年竟无人察觉。

明曦放下这些思绪，接着傅其琛的话道：“我知殿□□恤我，只是我向来受不得气，气闷便要伤身。殿下若真心待我，我有一言，不知殿下可否听得？”

傅其琛道：“自然洗耳恭听。”

明曦正视傅其琛，坦然道：“殿下此番娶我，只怕也是您心慈，不忍毁我。明曦自是敬重殿下有担当。”

“只是，既然殿下并非因心悦而娶我，若往后您遇着比我更可心的人，可否请殿下告知明曦，放我离开？”

明曦说完，便等着傅其琛的回复。

她承认自己有几分侥幸心理，赌傅其琛的确对她有爱慕之意。

男人对自己第一个女人，都会有很深的执念，更何况，还是个绝色美人。

明曦希望凭这几分爱慕，让傅其琛做出承诺。

如果他能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明曦也愿意和这样姿容绝佳的男子做夫妻。

倘或他另有心思，自此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傅其琛听了明曦这番话，心中凉意顿生。

明曦并不爱他。

她只当他是个陌生人，全然忘记过去所有的事情。

她更不相信他心悦于她。

傅其琛无声叹息，纵有万般情谊，也不敢现下对她吐露。

他只能郑重点头：“我答应你。”

反正他绝不会看明曦之外的任何女子，又何谈遇到比她更可心的人？

明曦得寸进尺，试探道：“虽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却觉得，白纸黑字更为妥帖，殿下觉得呢？”

傅其琛这回却没有那么快出声，他打开紫檀木盒子，取出佛珠戴在手腕上。

“既如此，我们便约法三章，文书我可以写，但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明曦迟疑道：“何事？”

傅其琛一边从多宝阁底层拿出纸笔，一边道：“这件事我现下还未想到，待以后想到了，再与你说。”

明曦看着傅其琛，欲言又止，她很想问他是不是看过《倚天屠龙记》，否则怎会借用赵敏的招数？

那她必须也学张无忌以退为进，提出条件了。

明曦摇头：“我怕殿下想出的要求我做不到。”

傅其琛在两人面前的小桌上铺展开宣纸。

“这事一定是你能做到的，且绝不会伤害你和你的家人。”

明曦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便继续道：“殿下日后不会拿权势欺负小女子吧？”

傅其琛笑了笑：“不会。”

明曦这才展颜，娇俏道：“我为殿下研墨吧。”

说着，素手捏着那墨锭，轻轻旋转起来。

颇有些红袖添香之意。

傅其琛心内欢喜，笔下生风，一气呵成。

写罢，从袖中摸出私印，沾了朱红印泥，盖在了落款处。

明曦笑盈盈捧起那张纸，默念了一遍，总算有几分安心。

“多谢殿下！”

傅其琛沉溺于她的娇笑欢语，几乎忘了此行最重要的事情。

好半晌，才想起来，踟蹰良久，才轻声道：“太早有孕，恐怕对你身子不好不过，若是你喜欢孩子，生下来也无妨，一切有我。”

明曦默然，敛了笑意，她自己还是个孩子好吗！

况且，即便日后与傅其琛成婚，明曦短期内也不想生孩子。

她有自己的筹谋。

自从想起前世记忆，明曦脑中的算盘就打响了。

她要在盛京狠赚一番！

长公主府的三万两黄金，明曦是一定要弄到手的，那可是她未来的创业基金！

于是，明曦故作伤怀道：“殿下，我的毒还未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