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39.

清晨飘起细雨，雾蒙蒙一片，天光微亮。

纯色被角被掀开，季明月垂眸撑住枕边，床头柜上的手机很安静，没有任何消息。

鸦黑的睫羽低低覆下，脸颊苍白。

赤脚踩上地板，突如其来的头晕让她差点没站稳，抬手按住额头，慢慢闭眼让自己缓和。

没由来眼眶一红，季明月眼底湿润，急忙掐住手腕，别处的疼痛暂时消减心脏一抽一抽的疼，但效果微乎其微。

还是疼到了骨子里，刀割似的折磨。

勉强压住情绪，走出去轻声推开白柠珂的房门，走到床边坐下，看着她睡熟的模样，季明月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季明月下楼到中岛台倒上一杯水，温热的水喝下去润了润喉。

靠着中岛台，她看见宋软和江洋提着早餐走了进来，抬脚走了过去。

“月月你醒啦？”宋软将早餐一样一样摆上桌，看见就她一个人，问道，“白小姐呢？”

季明月安静地拉开椅子坐上去，语气平和：“她还在睡觉，等会给她放进保温箱里留着就行。”

“明月姐，是不是不舒服啊？”江洋刚吃完一个包子，觉着季明月今天过于安静了，虽然平时吃饭也不怎么说话，但好歹没现在这么奇怪。

情绪不高，很冷淡。

季明月放下筷子，摇摇头：“没有，你们慢慢吃。”

说完就上了楼，留下江洋和宋软两人面面相觑。

江洋紧张地眨眨眼，道：“难道是心情不好？”

“月月没起床气啊。”宋软咬着筷子，纳闷道。

“……可能是因为别的事？”又夹了个包子，江洋突然想起什么，悄咪咪道，“不会是他们两个吵架了吧？”

宋软瞬间犹如醍醐灌顶：“！！！”

“天，这俩吵架谁能管？”江洋觉得碗里的包子都不香了，深深为季明月两人的爱情担忧。

宋软只是叹口气，没说话整理饭桌，把给白柠珂的早饭放进保温箱，一脸担心。

“软软。”季明月从楼上下来，喊住他们两人，“你们先回去吧，我刚才向岚姐请了一天假，今天就不过去了。”

宋软点头：“哦哦好的知道了。”

“月月你没事吧？”看着她有些苍白的脸色，宋软架不住关心小声问道。

季明月笑了笑，温软眉目舒展：“没事，你们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看着季明月清瘦身影慢慢上楼，宋软和江洋相望一眼，都清楚瞧见里面的担忧。

“走吧。”

这一天的时间季明月都在陪着白柠珂，陪着她看电视，陪着她看书，陪着她聊天，陪着她打游戏。

“月月你快躲起来，我来狙他！”白柠珂昨天的不安渐渐消失，慢慢恢复平时开朗的模样，她把手机一丢高兴道，“大吉大利，今晚吃鸡！”

季明月看见她逐渐恢复朝气的活泼样子，欣慰笑了笑。

靠过去伸手抱住她，白柠珂轻轻将头搁在她肩膀上，轻声道：“谢谢你月月。”

谢谢你帮我打破黑暗，让我重见天光。

“其实我当时想着如果真的不行的话，就拿着那破了的玻璃瓶了解自己，无论如何是绝对不会让那些恶心的人碰自己。”说着说着眼眶就湿润起来，白柠珂收紧手臂，哽咽道，“但是我真的没想到你来了，我，我当时真的差一点就撑不下去了。”

“我想如果我走了，你这个小屁孩儿肯定会哭鼻子，爸爸妈妈也会因为我这个不孝女伤心一辈子。”

“我真的好害怕……害怕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说完白柠珂已经泣不成声，大颗眼泪掉下来，带着无尽的后怕和委屈。

季明月红着眼眶抱紧她，笑道：“没事都过去了，我一直都在，我们会一直好好的。”

阳光会一直照耀心地良善的人，哪怕是照不到的地方，他也会让暖风吹过去告诉他们。

而极度丑恶的人，黑暗终将让他们自食恶果，万劫不复。

––

风云金曲奖颁奖典礼现场。

季明月身穿墨绿色吊带长裙，如瀑如墨的长卷发柔顺落在纤细的后背，只一环温泽浓青的翡翠玉镯悬于手腕，温雅又清冷。

哪怕安静坐在位置间，她也是令人难以忽视的惊艳存在。

“听说今天晚上有大暴雨啊。”坐在季明月旁边的一位久居乐坛的前辈对身边朋友说道。

听见这话季明月倒是一愣，有些迟疑转过头礼貌询问：“老师您好，请问您刚才说的大暴雨大约在什么时候？”

乐坛前辈冷不丁听见她说话，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随即笑道：“在晚上十点左右吧。”

“谢谢您。”想着音乐典礼应该还有好大一阵子才能结束，季明月手机没在身上，不免有些着急。

正胡思乱想着，突然旁边的前辈抬手敲了敲她椅背，季明月才恍然知道是自己拿奖了。

灯光打过来，她提起裙摆不疾不徐走上领奖台，露出专业化笑容，刚才在想其他事情压根不清楚自己拿的到底是个什么奖。

简短感谢了下所有支持她的人，随即在一片掌声中走下台，季明月脑子一片乱。

管不了那么多提起裙摆就沿着昏暗过道往外走，在外边碰见坐在大厅座椅上打游戏的江洋，外面响起一声巨大的雷鸣，她心一颤，踩着高跟鞋小跑过去。

“小洋！”

江洋听见有人在叫他，抬起头看见现在应该坐在礼堂里准备领奖的季明月提着裙摆跑过来，手里还拿着质感晶莹的奖杯。

连忙站起身，他疑惑说道：“明月姐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去把车开过来！”季明月没时间给他解释那么多，看着外面越来越大的暴雨，心在狠狠往下沉。

江洋看她这么着急，只好压下疑惑跑去开车。

推开玻璃门，冰凉刺骨的寒风夹杂着雨粒扑面而来，黑发被吹起，季明月露出的皮肤瞬间被沾上细微的雨水。

不远处一道撕裂天际的闪电惊现，巨大的雷声让身后的玻璃门都在颤抖。

等了好一会儿江洋都没来，季明月咬住苍白的嘴唇，飘散过来的雨水淋湿额前柔顺的发丝，整个人显得很清弱。

“你好，需要帮忙吗？”黑色雨伞倾过，挡住前面肆虐的风雨。

她转过头想看清楚是谁，那一瞬间整个人僵住，瞳孔紧缩，脸上仅剩的血色全无。

面前的男人已经到了中年，气质依旧冷冽，一身黑色正装外面披了一件纯黑大衣，左手撑着一柄黑色笔直的拐杖。

季青临在看清楚她样貌后，眼神一愣，下一刻脑子里闪过几幅画面，模糊不清又异常熟悉。

脑中传来一阵刺痛，他拿着拐杖的手差点没撑住，整个人几乎站不稳。

季明月下意识扶住他手臂，眼眶泛起红。

“多谢。”

季青临被扶稳，稍稍清醒下来，抬眼看向面前姑娘的眼里。

回过神，季明月后退好几步，动作间全是掩饰不住的慌乱与厌恶。

她厌恶他。

季青临掩下眼，收起伞交给身后的人，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季明月手里紧紧攥着奖杯，夜风从四面八方窜出来，冷得她止不住颤抖。

季青临或许是动了那可笑的怜悯之心，拿下披在身上的大衣递给身边的人，让他给季明月送过去。

倒不是他不想动，因为他看见她眼底明晃晃的厌恶和敌意，要是他过去小姑娘不知道得怕成什么样。

“你别过来！”季明月抵触所有与季青临有关的事物，现在的她像极一只竖起尖刺的刺猬，敏感焦躁。

送衣服的人只好退回去，重新站到季青临身后，刚想替他披上大衣，季青临抬手示意不必。

一阵冷风吹来，季青临喉咙里传来一股痒意，握拳抵在唇边，低声咳出来。

“先生！”

季青临直起身，本就冷白的肤色更加苍白，抬眼看过去。

江洋还没有来，一阵阵雷声让季明月越来越心急如焚。

“需要帮忙吗？”季青临语气缓淡，重复道。

季明月揪住裙边沉默一会儿，转过头生硬说道：“开车送我去一个地方。”

抬手把伞拿过来，季青临点头：“可以，车就在我后面。”

季明月提着裙摆疾步走过去，季青临撑开伞挡在她头上，防止她走过去上车时被雨淋湿。

上车后，季青临递过一条毛巾，她侧过脸看着车窗外面并没有接。

他放下毛巾，问道：“去什么地方？”

“……”季明月一愣，她怎么忘了她根本不知道叶云舟住在哪里，手机也没在身上，她上哪里去找他。

季青临敲着座椅，淡淡道：“不知道？”

季明月点头，低着头视线落在轻微被雨水润湿的奖杯，肩膀在颤抖。

“他叫什么名字？”季青临皱着眉把宽大的毛巾搭在她肩上。

带着厚度的沉感落在背上，季明月身体一僵，没有抬头轻声道：“叶云舟。”

季青临带着深意的眼神落在她身上，对前面的人道：“问问有没有明特助的电话。”

不一会儿电话拨通，季青临将手机递过去。

小心翼翼接过手机，放下奖杯在一边，季明月等着对面接听。

“您好。”明礼熟悉的声音传来。

“明特助，是我。”季明月有些惊喜地继续问，“可不可以告诉我叶云舟在哪里？”

听见季明月声音时，明礼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开：“季小姐，您好好劝劝叶总，让他吃药别拖着病。”

呼吸突然一滞，季明月急切地问：“你快告诉我他在哪里！”

得到地址后，黑色车辆穿行在雨幕中，溅起水花。

到达目的地，季明月正准备下车，季青临叫住她。

“把伞拿着。”

看着递过来的伞，季明月迟疑了几秒，接过伞低声道谢：“麻烦了。”

随即踏进瓢泼大雨中，纤瘦的身影撑着黑伞渐行渐远。

季青临看向被雨雾沾湿的车窗，沉静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那远离的身影上，直到消失不见。

“走吧。”他靠着椅背微阖眼，沉声道。

黑色车辆又驶进雨幕中，与夜色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