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炸弹和午夜

冰岛的十二月和哥谭没有什么不同，同样的雾气朦胧，同样的阴雨连绵。脆弱的雪花落在建筑物上，眨眼间变成薄薄一层白。

酒店的入住手续办得很快，我们走进房间的时候还没过凌晨。我把行李在墙角码好，回过头的时候发现他们已经分好了自己的床位，杰森跟提姆睡高低床，达米安和我一人一张床。

落地窗外是恢宏而辽阔的雪原，人烟寥寥的城市亮起灯火，在无边际的白色中染上人类活动的色彩。我们此行的目的地——哈尔格林姆斯教堂离这里不远，抬起头就能看见。它在夜晚中显得沉默而宁静，柔和的灯光延展开来，和天空中绚烂的极光交相辉映。

教堂顶上有一个可以俯瞰整座城市的观景台，天空的极光和地面的吵嚷笑闹混合在一起，站在那里从上往下看，容易让人有种醉醺醺的感觉。

遗憾的是冰岛如今正值冬季，教堂的塔楼在下午四点半就已经谢绝拜访。

三个孩子已经洗漱完了，因为时差问题完全不困。我在落地窗前面发呆，杰森靠着我坐下看书，提姆待在我右边研究着什么。

我的注意力不太容易集中，常常陷入思绪中过久，自从有次一个人发呆一整天被发现，杰森和提姆就养成了在我沉默的时候待在旁边的习惯。

过去这是单纯的家庭时间，那件事过后还多了一层安抚我的理由，以防我又被什么声音鼓动。

达米安对于这种温情的行为嗤之以鼻，不过最后还是被我抓了过来摁在身前。他拗不过我，臭着一张脸在我怀里挣扎，不过人类从来难以抵御自然的壮丽，我示意他去看外面，达米安很快就被吸引，罕见地安静了下来。

窗外的极光冰凉美丽，徘徊在整个雷克雅未克的上空，如同一席宽广的薄纱，它轻柔地起舞，与微粒一起变换色彩和光影。

冰岛是个永远活在冬天里的国家，这里的人们习惯了变幻莫测的天气和绝不改变的寒冷，极光对于他们来说就像夜晚一样常见，是他们生活中的一部分。雷克雅未克晚上之后很热闹，他们在黑夜里相聚，欢歌笑舞，酒吧里人来人往，街上灯火通明，食物的气息从那头一直蔓延到这里。思绪聚集在一起，我醒过来，重新回到此地。

“你们想出去玩吗？”我突然问。

“嗯？”提姆回过神，他放下手中的相机，“也可以？”

达米安从我怀里挣脱出去，翻了个白眼。

“现在是凌晨两点半，正确的事情应该是赶快睡觉倒时差，以免在旅行时状态不佳。”

“噢，所以达米安是反对票。”我点头，又伸手去戳了戳杰森。

他想了想，欣然点头：“好啊，正好我也饿了，书上说雷克雅未克晚上还挺热闹的。”

三比一，达米安还想要说服我留他一个人在酒店睡觉，被我无情否决了。说来有点不好意思，我这个人对幼崽的保护欲比较强烈，虽然我也知道达米安本人战斗能力过硬，大概率不会遇到什么危险，然而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所以我还是决定带他出门。

“我可以抱着你睡，”我想了想对他说，“在你身上放个隔音咒，不会让你被吵醒的。”

达米安被我的话语震住，搞不明白我这过分充沛的保护欲从何而来。他皱着眉问：“你是在质疑我的能力吗，k？”

“我很相信刺客联盟少主的能力，”我摇摇头又点点头，“但是不能留你一个人在酒店里。”

“那你可以不出去。”

“不，我想出去。”

“你可以明天晚上再出去。”

“可以明天晚上不出去就今天晚上出去。”

我和达米安两不让步，对话越来越扭曲，好像在说脑筋急转弯。最后杰森看不下去了，提议用猜拳一局定胜负，这个方案得到了一致认可，最后我赢得胜利，成功把达米安从酒店里拐走。

午夜正是热闹的时候，在这里白天的活力好像和黑夜等同，不少餐馆更换了菜单，达米安被披风裹成一小团被我塞在怀里——街上人太多，一不小心就会走丢。

我们从路边随便选了一家看起来不错的店走进去，场内地下是音乐震天的舞池，地上是安静整洁的用餐区。服务员向我们推荐了店里的肉汤和咸鳕鱼，杰森加了肉排和饮料，提姆点了特产鲸排，达米安拒绝晚餐，理由是还不饿。

点单完毕后服务员顺便询问是否要佐餐酒，我还没来得及开口，杰森就坚定地拒绝了，达米安看了看我沮丧的表情又看了看杰森的表现沉吟了一会。

“你不能喝酒？”

“我可以！只是杰森不让而已。”

“你当然可以，”杰森微笑，“然后就一杯倒并且带着我们狂飙，还要一边唱歌一边笑。明天世界头条就是冰岛首都某女子夜半拐卖三儿童神秘上天并毁灭世界，或者是一夜之间全球变暖究竟为何。”

“杰森，你在讽刺我吗？”

“看来读书不仅有助于陶冶情操还能够锻炼语言能力，挺好的，我决定回去多看几本。”

“可是我们在旅游，旅游就是可以做平时不允许的事情，”我戳戳他的脸，“你要毁灭旅游吗？”

杰森合上菜单还给服务员，他无动于衷地说：“是的，就是这样。莫妮卡说过你最好不要喝酒，所以只要我还在，你就别想。”

提姆拍拍我，把他的那份果汁推过来以表安慰。

可能是这个点人还不算太多，或者这家店上餐确实很快，我听了一会儿提姆和达米安的例行嘴仗之后就发现一个服务员端着盘子向我们走来。

他微笑着放下托盘，达米安和提姆暂停休战。我顿了一下，摁住他准备掀开托盘的手，鲜血喷出来——我切断了他的手。

“这位，先生。”我斟酌了一下用词，“请问是谁让你来的，在公众场合放炸弹可不是什么好主意。”

达米安面容冷肃，他踩着我的肩膀跳下去，衣袖里滑出匕首压在服务员的脖子上，割出一条血线。我们动静不小，餐厅的主管很快赶过来，她看起来对这样的情况适应良好，满地鲜血中仍然能冷静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以及，是否需要清理服务。

……别告诉我这是家有特殊业务的黑店。

我的手还压在托盘上没动，主管再傻这时候也明白过来这里面有什么东西了。她迅速通知了安保，一个看起来异常困倦的青年带着拆弹组走进来。他们小心翼翼折腾了半天，得出的结论是炸弹已经被启动了，它原本应该在托盘被打开的那一刻就把整个餐厅炸成烟花，现在还没爆炸纯粹是因为服务员被切下来的那只手还搭在上面。

炸弹被设置了特别口令和指纹解锁，他们还在努力，不过显然这种神奇炸弹已经超出了一般的处理范围。

地上的服务员在听到我们束手无策之后大笑起来，他被达米安打掉了三颗牙，四肢关节也被扭断，刺客联盟的少主用匕首慢条斯理拍了拍他的脸，然后抬起头来看我。

“你能处理？”

“没问题。”我想叫达米安的名字，转念又想起来最好不要在这种场合暴露他身份——刺客的敌人到处都是，谁知道这里有没有。

“d，带他们出去。把他留在这。”

我指了指那个服务员。

提姆朝我比了个ok的手势，带着杰森一起走出去。那个青年看了我一眼笑起来，主管不认为我能解决这个，她皱着眉看我，青年侧头过去说了什么，最终和主管一起退了出去。

“记得清场。”我说。

人群的脚步声从外传来，大概十分钟之后餐厅里的人只剩下了我和服务员。

他做作的表演在众人离开时就停止了，现在看起来很安静，只是抬头看着我的时候脸上流露出一个堪称恶毒的笑容。

“谁派你来的，一个小喽啰也敢跳到我面前，不想活了就早说。”

我放开那只断手，满意看着地上的人睁大眼睛，他看起来不是很想相信这能把小半个城区夷为平地的炸弹毫无反应。神奇炸弹很安静，它的时间被我冻结在起爆的前一刻，之前一直搭在上面只是为了在人类面前演戏，我不介意暴露非人的事实，但是孩子在身边的时候不可以。

“现在准备说了吗？”我笑起来，三枚冰刃在他肚子上开洞，还有一枚悬在眉心，随时准备搅碎他的大脑。干扰精神的符咒附在上面，他看着那几枚冰刃仿佛看见死神来临。

那双眼睛里流露出一种难以抑制的恐惧来，我端详了一下，发现他确实只是个普通人。这就很有意思了，神秘界八百年前就放弃杀死我这件事情了——代价太大且毫无回报，而在普通人的世界里我失踪多年，无论是黑白两道都没什么名气。幕后人很明显不清楚我里世界的身份，否则不至于用这么拙劣低级的手法。

在这种情况下，在我重新接触人类的这几年里，又有谁那么恨我一心想要置我于死地？

可能性太多，我一时想不出来，索性不去管。总有些人会莫名其妙恨我，很久以前我就放弃弄明白这种事了。就先等着吧，我想，总有一天她会忍不住来到我面前的，当生活调剂也挺不错，平淡的日子过太久也没那么舒服。

地上满是鲜血，那个服务员已经不动了，过量失血下他已经陷入休克状态，离死亡只差一步。我看着他发愁，手指点了一下，代表记忆和灵智的光团从他眉心浮出来，然后在空气中化为粉末。

我推开门走出去，达米安百无聊赖转着匕首，提姆摸出了手机噼里啪啦不知道在干什么，那个青年在跟杰森搭话，我走过去的时候正听见他问杰森我们接下来的行程。

杰森抬起头来看我，那个人停下声音，转头笑眯眯朝我打招呼。

“啊，”我这下认出来他是谁了，“巴塞罗的败犬。你还没死？”

达米安转头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