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也想吃席

静静的坐在面包车的最里侧，等的都快睡着了，才姗姗有人下来。

两个村里的人便交谈着，边往车这边走过来，进了车可能没留意，也没发现林源，继续大声说着。

“这坟迁地的钱也太贵了，大几千呢。好几口人下来都上万了。”

“没办法啊，现在地管的严了，处处都是公家的，钱也不值钱了。不说这个，给老祖宗的东西，钱不钱的，保佑子孙。”

“要真能迁个好风水就好了，今年我闺女要能像前几年村里那个一样，祖宗保佑考个好大学，多打几份工，供也得供她去上，明年还抬两车炮来。”

“可不得了了，人家考全市前十，那镇里的都拉横幅了。”

林源默默的打开车门，下去了，前面的俩人聊的太上头了，也没发现。

下到去，随便找了个地蹲着，捡了根落枝，在地上随便划拉着。

“爸爸，你做的菜怎么这么好吃啊。”

“那爸爸做的菜那么好吃，圆圆可不能挑食哦，不然爸爸多伤心啊。”一个正在端菜上桌的女人说到。

“嗯，我全部都能吃完，一点都不剩。”

“那圆圆多吃点。”女人的笑声越传越远，渐渐的飘渺了。

随之而来的是女人的怒骂声，“做菜做菜，你就知道做菜，我认识的那个阿莲他老公人家开了家餐馆，每月都有大几百收入。”

“爸爸，妈妈好凶啊。”

“圆圆没事啊，每天吃一样的菜，妈妈吃着腻了，不开心。”

“那爸爸你快点做更多好吃的，妈妈就开心了。”

“好，爸爸过两天出去学学别人怎么做菜的，等学会了回来做给妈妈吃，她吃了就开心了。”

“好呀，要好吃的啦，那爸爸你认真学啊。”

“好”

肩上突然被人拍了下，林源醒神过来。

“该走了”

原来不知不觉中，人都已经陆续下山了，林源坐的那台面包车里的人都到了。张叔四处看了看，找了过来。

面包车继续开往下一个目的地，吃饭。一早村里的人便凑钱在镇里预定好了座位，包了几个台，就等着男人们祭拜完，可以直接过去开席，有些人会顺路接上小孩一起去吃，毕竟都是公家按每家每户收的钱，可得吃回本，不能亏了。

到地之后，众人鱼贯而出，抢个好位子，林源不急不忙，最后才下去。进到内里，就剩一张空桌，其他基本上都满了，也不挑，将着有位坐就行。

接人的也到了，大人们挤着那还剩一两个位置的桌子插进去，小孩被叫去了林源的那张桌。

菜还没上来，小孩用筷子戳破包裹碗具的薄膜，发出‘砰’的声响，一个比一个大力，像在比谁的声音更大。

突然一个小孩不小心没戳中薄膜，反倒戳着碗沿了，‘啪’的一声响起，整套碗具摔在了地上。

众人的眼光都扫了过来。小孩也懵了，嚎啕大哭起来。

邻座的妇女站了起来，穿着工作服的服务员也走了过来。

小孩看到妇女，忙的扑过去，大叫了声“妈”。

服务员找到了目标，对着妇女说到：“阿姨，您的小孩打烂的这套碗具要赔偿50元。你看，是现在付款还是结账的时候付清。”

妇女一听到这，顿时怒上心头，抓着小孩就往屁股上招呼，“让你玩，打烂碗老娘给你赔钱，把你当在这里给人洗碗，不求你学习学的和别家一样好，长大了能像人家一样年年寄钱回来，不给你老娘找事就好了。”

一旁服务员尴尬的站在那里，劝又不是，不劝又不好。

好在，有同村的人说了句，“就个碗，村里出钱就是了，这日子可不兴生事闹事啊。”

女人这才停下手来，把孩子拽回座位上，喝着让对方做好。服务员也连忙拿扫把过来将碎片给扫起来。

一场意外下来，菜已经接连开始端上来。

林源坐在小孩那桌，看着小孩从伤心、害羞渐渐变得喜悦、手舞足蹈起来。小孩子的快乐就是那么简单，不开心的一会就过了。

饭毕，这清明事务终于是落下帷幕了。接下来的就是各回各家了。

第二天，大家又要开始上班、打工、干活了。村里的人多是务工务农的，可闲不得，清明当天放一天，村里祭拜日请一天假，已是很富裕的时间了。

张叔也一大早开着拖拉机‘轰轰轰’的去拉泥抽沙。

“圆圆，妈去上班了，妈看到你背包收拾好了，知道你要走，给你做了饭，吃了才走哦。“

“好，妈，你小心。”

锅里有煮好的新米，上面架起来的碟子里是条鱼。

这鱼应该是张叔昨晚回来去张老家预好的，今天一大早就去拿的。

吃过了，林源背起背包，往村长家去。

村长家在村口那快，方便里里外外的人找。

门前搭的是青石板，轻轻叩门上的门环，内里的人听到了，边喊着：“是谁啊”，边走出来，“哥哥，你找谁啊。”

来人是村长家的小孙女，林源低下身子，对着小妹妹说到：“我找你你外公。”离开村子之前，听过村长家的闺女生了个小的，想必就是这个吧。

“外公，外公，有人找你？”小妹妹朝里面嚷嚷道。

“是谁啊。”走在后头的村长也出来了，“是你啊，有什么事吗？”

“我来问问迁坟的钱款，顺便交了。”

“迁坟的钱你家已经出了，怎么了吗？”

“我想着我自己给交了我爸那份，你把收的钱退回去。”

“行。”村长也不多问，自家事自家理，公家帐对清了就行。

“谢谢村长，麻烦告知一下金额，等会去银行办理了。”

“行，你家一户人那就是八千。你等等，我跟着你一起去。”村里的信息传播慢，也还不怎么相信银行的能力，还是要亲眼看着才放心。

林源也清楚，点了点头，村长便进去换个行头了。

“妞妞，外公去趟镇上，你不要出去啊，有人来就说外公一会回来，叫他等会儿，好不好？”

“那外公回来给我带冰糖葫芦。”

“好，妞妞听话啊，外公回来给你带串大大的冰糖葫芦。”

爷孙俩边走边挥手，等走的远了，村长便挥手让孙女进屋子里。林源也不催促，静静的慢走着。

路上村长可能觉得气氛有点沉闷，便起了个话头，“今年几岁了。”

“25。”

“那比我女儿小5岁，打算什么时候成家啊。”可能是中老年人的通病，看到小孩就问问成绩，

看到年轻人就问问婚姻、事业，听着回答了，就说两句自身体会、指点两句。

“还不知道，看看吧。”

可能村长觉得这个话题聊不下去了，便又另起了个新话题，“前些年镇子里的学生都听着你的名，老师上课也说你，个个都想像你一样考个好成绩，也就出人头地了。可惜，怎么就没去啊，去了村里肯定敲锣打鼓的送你，可惜了。”

“不想读了，没啥可惜的。”

“你这孩子呀，读书多好的事啊，长知识。”

俩人互搭着话也就到了村里有车载客出入镇里的地方，村长出面谈好了价钱，林源便递上了自己连同村长的那份钱一起给了。毕竟村长是特地跟他跑一趟，这点眼皮子还是要有的。

坐上摩托，也不好继续聊天，便没在起话头。到了镇上的银行那，取号完毕，写单子，等叫道号了，拿着银行本去柜台前，便有人帮忙办理。村长看到钱到了便放心了。俩人互相道别，向两方天地走去。

三天时间，回一天，去一天，不过回一趟家，林源像过了一生一样。前半生父亲母亲恩爱，童年幸福；后半生孤家寡人、潦倒不解。

明明记得母亲幼时天天到处喊自己回家，可后来怎么变成了：“我知道你没错，但我不能为了你，不要我的家啊。”自此，林源便知道那个会叫自己圆圆的母亲没有了，自己的家没有了，她有了新的家，可里面没有自己。

一路上的风景在不断变化，交替上演。一幅幅画面也在林源的脑海里浮现。

“老师跟你说，像你家的这种情况，大学是可以申请补助的，你好好学习就行，不要松懈了。”

“好，老师我知道了。”

“知道就行，出去吧。”

青年带着喜悦的心情一路回家，想要分享这个好消息给母亲。

还有两步走到家门口，突然听见里面传来巨大的碗筷被摔碎的声音，正想跑上前推门，就听见年迈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读什么读，不要钱的吗，你供他去读书，万一供出个白眼狼来，你去哪里找都没用。”

“你说你，娶个不好生养的回来，还带了拖油瓶，人都大了，能听你的吗？”

“还有你，来了不生也就算了，还要我儿子花钱供你儿子，还要不要脸皮了。”

“好了，好了，妈，我心里有数的。少说点，不要当着孩子的面。”

“又不是你的孩子，管那么多干嘛。”

“好了好了，妈别说了，圆圆快回来了。”

“叫的那么亲，跟谁姓的，还不知道。”

“行了，别说了啊”

里面的声音才小起来，林源也离开了，去了村里口小孩玩乐的地方，等到日落西斜才回来。

回到来的时候就听见张叔的妈妈在说着，“这么晚才回来，也不知道跑哪玩去了，一点家务活都不懂得帮着做，干吃饭的。”

林源也不争执，低着头，拉着书包背带，径自往里走去。“妈，我回来了。”

“也不知道叫个人。”女人用手指戳了戳林源的额头。

“妈，我有点事跟你说。”

“晚点吧，妈先跟你说个事，之前学校给我打了电话来，让你去那里读书，妈给你拒了。圆圆最听妈妈的话了，等下半年毕业了，去叔叔那里帮忙干活，好不好，圆圆。”

“可是，妈，学校不收我钱，只要交伙食费就行了，学杂费、住宿费都不用交，妈，你让我去读书，好不好。”林源边急急忙忙的说着，边把书包脱下来，从里面抽出那张保管妥当的纸，“你看，我有奖学金，妈，你让我去读书吧。”

“圆圆，听话啊。”

“妈，求你啦。”

“圆圆，妈要顾着这个家啊，不能为了你不要这个家啊。”

“妈，求您。”

“你好好想想吧，妈去做饭了。”说完，便把林源搭在自己手上的手抽开，离开了。

林源紧紧的攥着的那张纸的边角，平滑完整的纸张出现了褶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