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清阳河岸

牛蹄踏地声声响，少年吹笛密林下。

蛋黄带着两位，日出而行，日落而息。晨起迎着朝露就走大道，午后烈日就拐道树林下，一点儿都不愿晒着自个儿。

车轱辘碾过几个石头，把盖在周易脸上挡光的《东临大陆史记》颠了下来，阳光透过树林碎片化打在周易脸上，他捡起书，伸伸快要被颠散的腰骨，师弟坐在蛋黄背上吹着笛子，一曲笛声悠悠扬扬。

蛋黄拉着牛车走走停停，在太阳西斜时走出树林。沿着马路，远望前方有一村落，稀稀拉拉的村民也耕作完陆续回家，家家户户炊烟袅袅升起。

沈勇背着背篓，手里拎着两只山鸡，刚打完猎下山，走在回村子路上。突然手上的山鸡一沉，沈勇回头一看，一头小黄牛站在身后，嘴里正咬着几根山鸡毛。

“抱歉，我家小牛多嘴了。”周易赶紧下牛车上前歉意道。

“不碍事。”山鸡少两根毛也能吃，沈勇打量着两位生面孔，看衣着翩翩，不像是农家人，上前说话的这小哥儿看着也就二十多点，坐在牛背上的少年看起来还更小些，正伸手取下牛嘴巴里咬着的山鸡毛，伏在牛耳朵那轻声教训着小黄牛，两个半大小子，天快黑了怎么在这半道上？

疑惑着沈勇便问出来：“两位是到前面村落找人？”

“这位大哥，我和师弟下山云游历练，路过此地。”周易道。

听两位以师兄弟相称，沈勇便心下了然。素闻东临大陆常有妖魔，万年前甚至有人魔大战，对于妖魔，村里古老的传说是不少，现实中却没遇过。更有传闻崇阳郡青蛮山脉上异兽珍宝无数，引来各种自称道士、法师及采药人等。村里专有几间无主的空余房屋，由村长代管，偶尔租给过路的商人或旅居的客人，收到的银钱再做公中使用，用来修缮村学、铺桥铺路或者举行村中的祭祀活动等。这些外来人不仅让偏僻的村庄增加了收入，而且让村庄更加有人气，也可以了解到外面的世界，只是偶尔要小心别遇到难缠的恶人。

“若是路过，不如在我们村歇一晚吧，过了我们村再往前，坐牛车也得好些时候才有歇息的村落，这会儿已经很晚了，天色很快就黑下来的。”沈勇建议道，就两个半大的少年，也不会是什么坏人，村长应该不会拒绝收留他们一晚。

叶安然滑下牛背，走到周易身旁，转动着手里长长的山鸡毛：“二师兄，蛋黄也想在这里休息。”

周易取过叶安然手中的山鸡毛，插在他头顶扎着的马尾上，转身和沈勇商议道：“请问村里可有空房可以租给我们住一晚？我们会付相应的租金。”

“我叫沈勇，跟我来吧。”

“我们村叫抚星村，也叫沈家村，大部分是沈姓人家，出了村子坐牛车走的快的话一个时辰可以到镇上。”沈勇边走边介绍，指了指道路左手边的河流提醒道：“这是清阳河，此处水极深，两位千万别下水玩闹，再沿河岸往下，河面开阔，水位浅处，才是我们日常用水汲水处。”

周易和叶安然望去，日暮下，清阳河河面波光凌凌。河岸另一边是一片野草齐腰的田野，还未到夜晚，就有零散的几处蛙声起伏。

他们跟着沈勇刚走近村子，前方抚星村最边缘有间破落的草房，草房两边用竹栏栅围出挺大一圈前院，透过稀疏的竹栏栅缝隙可见里面院子种满青菜。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奶奶正打开竹栏栅的小门，朝着道路左侧的清阳河岸喊道：“常山，回家了，天黑了。”

“好嘞。”

“常山。”

“听到了，听到了，这就回来了，奶奶。”

老奶奶没有注意到路边这一行人，转身回屋了。沈勇停在一边，没有继续往前走。

道路左侧有个小斜坡，斜坡下是一片长满青草的空地，右上方靠近清阳河处，有一块大石头，岸边种着几棵槐树。

周易认真打量左边的清阳河河岸，不由神情一愣。叶安然也不禁双手抱住周易手臂，往周易身后躲了躲，探出个脑袋盯着清阳河河水。

不一会儿，道路左边小斜坡爬上来一位大哥，看着跟沈勇差不多大，只是脸上笑开了花的表情，跟他的年龄十分不符。

这位常山大哥看到沈勇，立马一脸热情的上前来：“小勇，你来找我玩了？你今天下课也太晚了吧，肯定又是功课没做完，被夫子留堂。”说罢又一脸不开心：“今天太晚了，奶奶刚刚喊我回家，你明天放学记得早点来找我，记得叫上钟鸣和啊彩，等小文回来了我们再一起玩抓迷藏。”

“好。”沈勇压下内心的五味杂陈，应承道：“常山快回去吧，跟沈奶奶说不用做菜了，今日打了野鸡，晚点我会过来一趟。”

“好。”常山答应道，回家去了。

沈勇带着周易、叶安然往村子里走去，余下一路，只听见跟在身后的蛋黄脖子上的铃铛响，三个人都沉默着，各自心里琢磨着各自的事。偶有村民路过跟沈勇打招呼，沈勇就闲聊两句，也顺道给村民们介绍两位临时租户。

沈勇一进家门，一个可爱的小姑娘兴奋的跑过来，抱着他大腿喊着：“爹爹，你说给我抓的兔子呢？”

“妞儿乖，兔子在背篓里，等下爹爹再给你拿小兔子。”沈勇先哄完乖女儿，在院子角落放下手里的猎物和打猎的用具，引周易和叶安然于前厅见过沈母，说明原委。沈勇媳妇上茶后退下去院中忙活，妞儿窝在她奶奶怀里好奇的打量着两人。

叶安然抽空出去院子，把牛车箱子里的各式零食都挑了一点，桂花糖、麦芽糖、糖冬瓜、糖莲子、蜜饯干果、红枣糕、片云糕、杏花糕各式糕点，每一样都用干净的油纸包着，抱了满怀进屋：“沈奶奶，我给妞儿带了点小零食。”说罢安然把零食放在靠近妞儿的桌上。

妞儿眼睛一亮，看了一眼这一大堆的零食，抬头一脸渴望的看着沈家奶奶。

还未等沈家奶奶开口拒绝，周易便接话道：“今日多得沈勇大哥关照，不然我们两兄弟今晚就要露宿田野，这都只是些小孩儿爱吃的零食，不值什么大钱，希望沈大娘别嫌弃。”

沈大娘听周易话已经说到这份上，倒不好拒绝，便对妞儿说：“还不快谢谢安然哥哥和周易哥哥。”妞儿乖巧的一一谢过两位，小手拿了两个蜜饯，便直接挨着叶安然在隔壁的位置坐下来。

“安然哥哥，吃。”妞儿嚼着一个蜜饯，侧过身，小身子前倾，短手臂使劲往上伸，想把手里抓着的另一个蜜饯塞进叶安然嘴里。

叶安然笑着伸手接过妞儿给的蜜饯，扔进嘴里吃了起来。

见过沈母后，沈勇吩咐媳妇在家先把两只山鸡一并拔毛下锅，之后带着两人找村长去了。

走在村里，天快黑下来，河水悠悠，蛙声热闹，家家户户也热闹。

周易和叶安然见了沈村长后，说明来意，沈村长见两位年龄面相、衣着打扮等，不像是胡搅蛮缠、作奸犯科之人，便答应让他们在村里先安顿下来。

夜深，洗洗刷刷的声音渐熄，村民劳作了一天，早早入睡。

周易带着叶安然躺在屋前院子的牛车上，蛋黄卧在牛车隔壁，头顶一片星海，四周此起彼伏的蛙声，两人一牛，并排着休息。

“二师兄，清阳河岸的槐树是怎么回事？会不会是什么别有用心的人种下去，专门把水底下的东西养着？看这水底下透出的怨气，怕是已经养出恶灵了。”安然吃着地瓜干，继续推测道：

“或者是什么妖魔鬼怪种下的？”

据《东临奇异志》记载，槐树是阴气极重的树，常有邪魅之物依附其生存，民间称为“邪树”，按理是不会有人特意去栽种。也不乏一些心思不正的人，故意种下槐树，借此做些邪门歪道的事。清阳河岸一排槐树沿岸生长，每棵槐树之间间距也差不多，要说不是人为栽种，叶安然是不信的。

“暂时还没有头绪。”周易边看书边摇摇头敷衍道。

“那我们这样守株待兔，真的有用吗？”

“不然呢，再把你扔出去当诱饵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周易道。

“不要，为什么不是你出去当诱饵？”安然拒绝道。

“因为这里没有人厉害到可以把我扔出去，但是我可以把你扔出去。”周易也拿了根地瓜干放嘴里，慢慢嚼着，偏过头看着叶安然道：“我若是被蚊子咬了，这个诱饵你就当定了。”

“二师兄，你还讲不讲道理了。”叶安然控诉着，赶紧从牛车上起来，再挂几根艾条在牛车周围，点燃驱蚊。

“耐心等一等吧，十几年树魂养成恶灵，换做是你被关思过崖十几年，一朝得到自由，你不会想出去走动走动？更何况那是只恶灵，总不会一直待在河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