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月下迷魂

夜色降临，周易、叶安然和蛋黄又像昨晚一般并排躺在院子里休息。

槐花清香越来越浓，叶安然觉得越来越困，眼皮子越来越重，脑子越来越混沌，昏昏欲睡。

“二师兄，这花香不对劲。”叶安然一个激灵，赶紧端坐起来，默念清心经文。随着清心经文念过一遍又一遍，安然脑中迷蒙的感觉慢慢被驱赶出去，神志越来越清明。

“呼~”他长长呼出一口气，朝二师兄看去，二师兄还是老神在在的躺着，禅师入定般认真看着《东临大陆史记》。果然，二师兄肯定是一早就察觉到这槐花香有问题。

“二师兄，我们不去河边看看吗？”叶安然问道，已经没心情再跟二师兄去计较，为什么不提醒他槐花香有问题这种事情了。

“我见你已经快要失去意识，陷入这恶灵的迷魂阵，还以为今晚可以早点歇息了。”周易把书放回箱子：“你不是最害怕冤魂和恶灵这些虚无又碰触不到的东西吗？”

“是害怕。”他纠结道：“但还是要去看看吧。”虽然已经在御道宗藏书阁里面翻阅过各式妖魔鬼怪的详细记录，但是御道宗内是不会有妖魔鬼怪存在，这次下山历练算是第一次跟各种妖魔鬼怪真实见面。再说，也没有规定说降魔除妖之人不能害怕冤魂恶灵。

“难得我家小师弟开窍了，走吧。”周易拍拍叶安然的脑壳，从牛车上起来，正准备打开院门，突然停下，转头小声示意：“外面有人。”他侧过身子，轻声打开一条门缝，朝外望去。叶安然把头伸过来，从门缝往外看去。

道路上，月下有人，打扮齐整，闭着眼睛，机械的往前走着。

“是沈勇大哥，他被槐花香的迷魂阵控制住了。”叶安然压低声音道：“二师兄，快看，后面还有两个人。”

“是沈彩，看来，恶灵缠上沈彩她娘是为了引她回来。”周易道。

“后面那位没见过的，应该是沈钟鸣？”叶安然猜测道。

“应该是了。”说罢，周易开了门，带着叶安然，跟上几人。

满月当空，繁星高挂。河面被照的波光凌凌，一串串槐花开满枝头，微风吹过，槐花飘满草地和河面。

河岸传来孩童嬉戏打闹的声音。月下五个人在玩着抓迷藏，奇怪的是其中有三个小孩蒙着眼睛当盲人，一个脸色惨白的小孩和沈常山在跑着。

“钟鸣，小勇，啊彩，快来下来玩啊。小易，小然，你们也快下来。”是常山的声音，他们听出来了，为什么会听到他的声音？小易小然是谁？

沈勇、沈彩、沈钟鸣三人像是在睡梦中，远远的听到有孩童玩游戏嬉戏打闹的声音，不太真切，想挣开眼却睁不开，眼皮太沉重了。只听见这嬉戏打闹的声音越来越近，好像一群小孩就在眼前玩游戏，仔细听还有河水流过的声音，风吹树叶响的声音，夏天的蝉鸣的声音，内心深处那个画面慢慢被唤醒。

在那个熟悉的宽阔的草地，有四个小孩在河岸的草坪玩抓迷藏。

“我不要，每次都是我做盲人抓人。”是傻子常山的声音，沈钟鸣立马听出来了。傻子常山小时候烧坏脑，没有能力上学。他家就住在河岸边，要不是为了每天下了学堂，能早早霸占这绝佳的游戏场地，谁愿意带他玩。

“那轮着来，小文先来。”沈钟鸣的声音。

“好吧，那我来了，你们可好好躲藏，可千万不要被我抓到了。”沈昊文，是昊文的声音。随着这个声音，沈彩脑海里浮现出沈昊文刚从河里被打捞起来的样子，那河水泡发的狰狞模样。她猛地一下被惊醒，睁开眼睛，心有余悸的的拍着心脏的位置，直感叹怎的又做这个噩梦。等她回过神，却发现自己正站在路边，而河岸边，真的有一群小孩在游戏。

她看到河岸边那一幕，心胆俱裂。

“小杰。”沈彩冲河岸方向大声喊道，冲下斜坡，一下子冲劲太快，扑到在地，顾不上身上哪儿摔疼了，连跑带爬的奔向河岸。

一旁的沈勇和沈钟鸣，只听耳边传来一声的喊叫，迷蒙的意识渐渐从脑海中的画面抽出来。终于他们睁开眼，只见他们的孩子正在下面河岸玩游戏，内心皆是一阵惊惧，顾不上思考为何出现在这里，他们马上跟着沈彩跑下斜坡。

周易和叶安然随后也跟着下了斜坡。

叶安然看着那个脸色惨白的小孩，大概八九岁的模样，着一身蓝色普通棉布衣服，头发用同色系布带扎成一个小包，额前不知是原本就垂下几缕头发，还是河水冲乱的。乍一看就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斯文清瘦的小孩子，除了周身充斥着浓厚的怨气。

恶灵看着他们从远处跑来，他拉过常山的手，示意他附下身，耳语一番。话毕，常山开心的点点头，退到一旁。

“看看这是谁来了？哦，原来是几位老朋友。多年未见，可别激动，再往前走可别怪老朋友不客气。”恶灵声音低沉，阴恻恻的说道。他往前走几步，挥挥手，河面突然窜出三条水柱，卷起三个小孩，拖到河岸边。河里掀起一个巨大的浪花拍在河岸，岸边几个小孩的身子，随着冲上岸的河水晃动几下，后背瞬间被溅起的河水湿透。冲上岸的河水一直淹上几个小孩的小腿，才慢慢退去。

飞溅的河水打在沈彩脸上，清凉的感觉终于把她的理智拉回。沈彩赶紧伸手也把沈勇和沈钟鸣拦下，沈彩跪求道：“昊文，求你了，放了我家小杰吧。”

“昊文，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当年的事只是个意外，我们也很自责，你放过我们的孩子吧。”沈勇道。

“意外？”恶灵冷笑一声，紧紧盯着一边沉默的沈钟鸣和沈彩：“当真是意外吗？”

沈彩捂着嘴哭了起来。沈勇看着神色各异的三人，意识到也许当年的事另有隐情。

沈昊文朝着河岸挥挥手，一股河水爬上岸边，盘在小宇脚上，慢慢爬上他的身体，绕过他的脖子，小孩眉头紧皱，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上，嘴巴微张，脸色惨白，胸口剧烈起伏，急促的呼吸，偏偏整个人不言不语不挣扎。

看着小宇痛苦的样子，沈钟鸣忍不住跪求道：“不要，住手，求求你了。我说，我说。是我，是我推你下河的。”

沈勇难以置信的看着沈钟鸣：“你为何要这么做？”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当时我一时没站稳，不小心把他推下去了。当时我还太小了，我太害怕了，我不敢说出真相。我每天都活在愧疚当中。我每天都去昊文家中，照顾他的双亲，但是我知道，无论我做什么，都无法挽回我做过的错事。”沈钟鸣跪趴在草地上，头埋的低低的，泣不成声道：“对不起，昊文，对不起，求求你，放了我的孩子吧。”

沈勇看着沈钟鸣，想起往事，不禁眼眶红了。

沈昊文脸色阴沉，眼神死死的盯着沈钟鸣，衣服、头发不断冒出水珠，砸落在草地上，周身散发着怨气。

月光仿佛在满树的槐花渡上一层妖异的光，槐花开的愈加繁多，香味更加浓郁。

叶安然只觉得周围的怨气越来越浓重，所有人都浸泡在怨气中，仿佛每个人都在散发出怨气。

沈钟鸣只觉得意识越来迷糊，好像听见有人在耳边不停斥责他，他慢慢控制不住自己，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内心破土而出。

“我没有，不是我的错，我没错，是他，都怪他自己！”他猛地抬起头，双手握拳狠狠的一下又一下的锤在草地上：“是他什么都要比我强，夫子夸他是百年难遇的奇才，呵呵，我爹娘日□□着我向他学习，天天拿我跟他比。抚星村里谁不夸昊文他的秀才爹，温柔贤淑的秀才娘子，凭什么，一家子破落户，凭什么骑在我头上。”

沈钟鸣的表情越来越狰狞，双眼泛红：“他该死，可惜当年下手没做干净利落，竟然给沈彩看到了，但是马上我就学会了，下一次就谨慎多了。死了倒清净，他们死绝了最清净，所有挡在我前面的废物都要死。哈哈哈，先是儿子死了，接着，接着是他没用的秀才爹，百无一用是书生，儿子废物，老子也废物。昊文头七刚过，他就病倒了，我就是天天假情假意的去探望他，趁着没人的时候，就不停的跟他说，他的宝贝儿子以前有多优秀，时不时提醒他，他的宝贝儿子可惨了，在河里拼命挣扎，喊着爹爹救我，爹爹救我，一会儿浮出水面，一会儿沉下去，我们都想救他，我们赶紧伸出手，昊文就在河里挣扎，就差一点点，手再伸长一点，再伸长一点，就差一点，就可以抓住他的手了。可惜没有，我们没有抓住他的手，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就那样沉了下去，沉到河底。”

“他那没用的秀才爹，就这样一天天消沉下去了，变成了一个疾病缠身的废物，没几年就自己折腾死了，他那秀才娘子，也一起走了，哈哈哈哈。”

沈勇想起当年昊文他爹娘在昊文葬礼上痛不欲生的模样，想起他爹娘不管别人怎么安慰都行尸走肉的一天天消沉下去的模样，他双眼通红，浑身颤抖，冲上去一拳把沈钟鸣打倒在地上：“你个恶魔，你没有人性，枉我一直觉得你重情重义，昊文一家与你无冤无仇，你竟如此心狠手辣。”说罢，压着沈钟鸣，厮打起来。

沈彩被吓得后退两步。沈常山彷若无人的坐在大石头上编着草蝈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