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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徐守行营。

江阳县宰白鸭一案真相大白,萧问策和吕良仕锒铛入狱,淮南省都漕颜面无存,宋提刑被钦差身边的侍卫训斥得愧悔无地,已经传遍淮南。

本来这事儿传得没那么快、也没那么广,但有搅屎棍郑楚之从旁帮助,好不容易逮到机会还不往死里打太子党?

人在扬州的霍惊堂也帮忙加了把火,远在徐州行营的安怀德便很快就知道事情发展的来龙去脉。

在接待钦差来使,听完传话后,安怀德坐在行营府邸的大堂好整以暇地喝茶。

左参谋官说:“钦差步步为营,在公堂上设置陷阱,利用一桩冤案、一个吕良仕就把萧问策和司马骄套进去,还连累帅使您被传召问话,城府颇深,不可小觑。”

右参谋:“钦差果然意在沛公,借冤案整肃淮南官场来了。帅使您是淮南官场的表率,大大小小的官员唯您马首是瞻,如果您出事,整个淮南官场便能轻而易举的击破,太子在淮南多年布局一朝成空。”

左参谋:“这次做局就是冲着帅使来的!吕良仕、萧问策不过小喽啰,真正目的还是帅使,这要是到了江阳,怕不是被先斩后奏地拿下,事后随便钦差扣罪名。”

右参谋肯定地说:“这是一出镣铐枷锁齐上阵的鸿门宴,专门针对帅使您。”

安怀德:“但是钦差代表圣上的脸面,而我和这桩冤案脱不了干系,钦差的传召就不能不去。去了是瓮中人,不去是打陛下脸面,你们说我该怎么办?”

左右参谋深思熟虑片刻说道:“有了,就以赈灾银被劫,大人您必须留在徐州找回赈灾银、查乱党为理由推脱钦差的传召,派个亲信代为传话。”

安怀德:“可行吗?”

左右参谋斩钉截铁:“区区一桩冤案,虽掺杂了点您和宋提刑的私怨,可说到底主审是吕良仕,勾结吕良仕知法犯法,故意诬陷邓汶安的人是萧问策,和大人您并无太大干系,顶多算失职失察,可和找回赈灾银、和徐州上万灾民比起来,实在是不值一提。即便是钦差,一旦涉及两百万赈灾银、淮南灾民和乱党,他也要掂量掂量,这两边孰轻孰重,他能不知道?”

“嗯。”安怀德若有所思:“只是处理乱党这件事不能拖,目前已经能确定监察御史章从潞被烧死一事也是乱党所为,但渔家寨渔民窝藏乱党一事能不能定案,还得三堂会审才行。宋提刑和司马都漕都被扣在江阳县,老夫不得亲自去要人?”

“下官认为还是得拖。因时疫一事,钦差调动淮军、南军两路营兵镇守江阳县,您现在去就是自投罗网。但下官听说时疫就快解决了,按大景律法,时疫有所好转,两路营兵该回哪回哪,不能长时间驻扎在一个地方。等营兵一离开,您再带信、阳二军亲去江阳,请走宋提刑和司马都漕。只要钦差手里没兵,咱们就能趁机而入,抢先一步带走人,把徐州这边乱党的案子迅速解决。尘埃落定了,怎么说都由我们,钦差再想翻案也难,到那时随他揪着邓汶安的案子怎么发难都成。”

安怀德细思稍许,笑了起来:“的确是条良计。”

左右参谋官小心翼翼询问:“不知派去江阳的亲信,大人您心里可有人选?”

他们都有点担心被派去的人是自己,因此此刻提心吊胆。

安怀德看出他们的心思,大笑着安抚:“放心,老夫不会让你们去江阳县受钦差气。这人选嘛,就让孙参议去吧。”

左右参谋官感激涕零,连忙起身,异口同声:“帅使英明!”

待送走左右参谋官,孙负乙从大厅后方走出。

安怀德:“都听到了?”

孙负乙点头。

安怀德:“这次派你亲去江阳县,一是试探钦差口风,二是保护吕良仕。”

孙负乙闻言讶然:“为什么保护吕良仕?他这人又蠢又没什么才能,不仅连累您,还是秦王旧部,我瞧着没丁点用,早死反而是件好事。”

安怀德喝着茶,气定神闲:“吕良仕是个愚蠢的小人,但小人也有小人的存世之道。你知道司马骄为什么亲自到江阳县救吕良仕吗?”

孙负乙皱眉:“司马骄不是去救萧问策?”

安怀德:“萧问策才被拉拢没多久,弃了也不可惜,司马骄何必为他惹自己一身骚?”

孙负乙:“吕良仕哪来的价值说动司马骄保他的命?”

“私吞公款。”安怀德露出笑容:“我也是近期才发现吕良仕私底下一直往别人后院里送女人,每年遇到个什么天灾人祸,总会出现一批卖身的女人,吕良仕就派人出面买下来。容色好的,调1教调1教送到上差府上,这送一个、那送一个,连司马骄后院里都塞了好几个他的人。枕头风稍稍一吹,多少帮吕良仕摸出点保命的手段。”

“处理乱党这件事,司马骄作壁上观,说明他已经怀疑我了。”

太子和五皇子明摆着没碰赈灾银,也不相信乱党所为,淮南最有可能碰赈灾银还自导自演的人就两个,司马骄和安怀德。

排除司马骄,自然剩下安怀德,司马骄难免起疑心。

“如果我有问题,司马骄必定想方设法铲除我,尽快找个心腹取代我的位置。所以他观望,需要我全权处理徐州乱党包括章从潞的案子,他的重心在徐州,冤案和钦差还不足以吸引他亲自到江阳县,除非那里有足以要他命的东西。”

“私吞公款的账本?”

安怀德颔首。

“吕良仕……还有这保命本事?”孙负乙震惊不已,接着说:“会不会牵连您?”

“司马骄防着我,要不是他想养兵,又完全不知道怎么练兵,我也不会知道他每年私吞公款的事。虽说吞的钱每个季度往我这里拨一大笔,但他不敢暴露太子养私兵,就算被查,也会先烧掉往我这里送银子的账本。”

安怀德看向孙负乙:“在暴露之前,司马骄会想方设法除掉吕良仕,而你的目的是保住他。”

孙负乙点头:“谨遵帅使令。”

江阳县客栈。

崔副官疾步冲进赵白鱼居住的庭院,摘下帽子隐忍愠怒说道:“安怀德推三阻四不肯来,只安排一个参议官过来接受问话,偏偏他用的借口是徐州赈灾银丢失和追查乱党,我还真没办法了。小赵大人,您说该怎么办?”

赵白鱼递给他一杯茶:“淡定。”

崔副官大口喝完,喘着气说:“小赵大人,我不像您是聪明人,您走一步能看十步,我属于走一步还看不清脚下路的那种人,现在心里跟被火烧似的,要是没法把安怀德骗过来,不就救不了徐州那边的渔民?”

赵白鱼:“本来就没指望一个冤案能把他骗过来。”

崔副官好奇:“有后招?”

赵白鱼:“我的目标是孙负乙。”

“孙负乙……”崔副官愣了下,恍然大悟:“对啊!还有黄青裳在,她能指认孙负乙参与江南皇商灭门惨案和赈灾银被劫两桩案子,就能说明赈灾银不是乱党所为,和渔家寨无关。”

赵白鱼:“所以你抓到人了吗?”

崔副官连忙起身:“孙负乙就在驿站,我现在带几个人去抓他。放心吧小赵大人,论官场阴谋诡计我不行,论武功论抓人,没有哪个贼子能从我手里逃跑。”

“等一下。”赵白鱼叫住他:“抓到孙负乙后,关在吕良仕隔壁牢房。”

“为什么?”崔副官不解。

赵白鱼:“我想套出吕良仕口中的账本,有人要杀吕良仕,而孙负乙知道后,他会想方设法保护吕良仕。”

什么意思?

完全听不懂。

崔副官假装很懂地点头,转身就离开,不到一个时辰便传回他已经将人控制住的消息,且将他关在吕良仕牢房隔壁。

赵白鱼听完,回一句‘知道了’便将注意力放回书本,窗口案桌上的线香燃尽,最后一点香灰掉落,门口传来砚冰的声音。

“五郎,来信了。”

赵白鱼抬头:“拿过来。”

砚冰把信递给赵白鱼:“是小郡王的信……奇怪,之前都让海东青送信,这回怎么是飞鸽传书?”

赵白鱼拆开书信:“霍惊堂在扬州,离这儿近,用不着猛禽。”

砚冰对俩人的信件内容没什么兴趣,转身到窗前换新线香,顺便更换屋里的鲜花水果。赵白鱼一目十行看完信件,虽说早有预料,真到确定的一刻到来,还是大吃一惊。

惊讶过后便是思索对策,该怎么从当下淮南官场这团烂泥里全身而退,还能将其一网打尽?

赵白鱼来到书桌前,提笔却写不出一个字,这时崔副官步伐匆匆地跑进屋,差点跟砚冰撞个正着。

崔副官:“正在审问孙负乙,但他骨头硬得很,什么酷刑都吃得下,愣是不肯招供。我让黄青裳到他面前指认,这家伙还能嘴硬狡辩黄青裳认错人,反过来骂我谋害朝廷命官……我呸!就他还朝廷命官?谋财害命的狗官!”

“对了,吕良仕不关隔壁牢房吗?我特地选个能让他看见酷刑轮番招呼孙负乙的牢房,狗东西被吓晕不说,还吓尿了。”

崔副官哈哈大笑,紧接着苦恼道:“都吓成这德行,吕良仕还是没松口账本的事。”

“意料之中。”赵白鱼:“账本是吕良仕唯一的救命稻草,丢了就真没命,何况我们摆了他一道,他现在指不定多防备我们。”

崔副官点头,又问:“孙负乙怎么说?要不把黄氏孤女还活着,且是孙负乙杀人满门和劫赈灾银唯一人证的消息放出去,把安怀德吓个狗急跳墙?”

“安怀德要那么容易被吓到,他就做不到一省帅使。”

“那怎么着?孙负乙被扣在江阳县,安怀德迟早知道,而且原本驻守江阳的淮军、南军明日一早就必须撤回行营,要是安怀德带军杀我们个猝不及防怎么办?”

“我们还有一个大招没放。”

砚冰跑来凑热闹:“什么大招?五郎你快说来听听。”

赵白鱼眼也不抬:“中庸第三十二章背了吗?知道意思了吗?”

砚冰顿时偃旗息鼓,无声回到角落里默诵四书。

崔副官接着砚冰的话茬问大招,赵白鱼说是两百万两赈灾银。

“可我们不知道赈灾银在哪啊。”

“你们小郡王知道。”

“小郡王知……将军知道?将军来淮南查赈灾银被劫的案子了?查到银子下落了?在哪?什么时候去抢回来?”

霍惊堂的行踪瞒着人,崔副官没跟在他身边做事,自然也被瞒着。

“银子在扬州。”

“离这儿不远,小赵大人您立刻调兵去抢回来——”

“那笔银子现在是烫手山芋,落我们手里已经不管用了。”

“怎么说?”

赵白鱼摇摇头:“不可说。”

崔副官:“……”小赵大人越来越像将军喜欢卖关子,就很难受。“话说回来,是将军告诉您银子的事?”

“我猜的,写信问,他就说了。”

小赵大人为什么能猜到将军知道银子的下落?难道这就是有情人之间的心有灵犀?

崔副官不自觉说出疑惑,得来赵白鱼一个奇怪的眼神:“你脑洞挺大。霍惊堂和我通信时说他在扬州,我寻思他没事到扬州干嘛,如果是为我而来,为什么不进江阳县?如果是为时疫或者章从潞的案子而来,前者已经解决,后者有我一个钦差就够了,所有原因都排除,那就剩下最后一个可能。”

“徐州赈灾银被劫。”

赵白鱼想到要说的话,当即提笔写下来:“银子在徐州被劫,霍惊堂为什么留在扬州?除非他知道银子在那儿。”

崔副官下意识问既然知道银子在扬州为什么不抢回来,说完发现回到刚才‘银子为什么烫手’的问题上,而赵白鱼兀自写信,仿佛没听见。

心知不是他能知道的原因,崔副官就聪明地闭嘴。

赵白鱼此时心里也在叹气,本来银子到谁手里就算掌控主动权,谁知道抢赈灾银的人能和前朝素有贤王之称的靖王扯上关系?

霍惊堂来信里写:【华氏一族曾和圣祖一起推翻前朝统治,平分天下。圣祖先一步抵达京都称帝,华氏不得不退居为臣,为安抚华氏,圣祖赐华氏丹书铁券,言明今后华氏子孙无论犯什么法都不能定罪。有免死金牌在手,华氏才甘愿让步,但华氏三代后人丁凋零,迅速没落,直到华氏女出世,家中再无其他子嗣。华氏孤女入东宫为良娣,贤良淑德,后被封为淑妃,诞下一子,成年后赐封号靖王。】

华氏孤女是霍惊堂的祖母。

【华氏丹书铁券被留给靖王,任何时候都能保他一命。】

【陛下登基前几年,朝局混乱,事事被靖王门党掣肘,就差被逼宫。就我父亲早年干的那些事,够他死好几回,可惜有丹书铁券在手,陛下毫无办法。】

这就是银子烫手的根本原因。

赈灾银就藏在靖王名下的寄畅山庄里,谁劫的官银一目了然。

这一遭很好解释为什么身为太子门党的安怀德要劫杀赈灾银,因为他实际是靖王门党。

表面是替太子养兵,实际是养靖王手里的那支西北军,二十几年来从未放弃谋朝篡位的打算,也是够坚持不懈的。

靖王手里有免死金牌,揭发他劫赈灾银、杀朝廷命官也杀不了他,起码有个理由拿走他手里的兵权,杀不了但可以圈禁。

问题是寄畅山庄里出现大量禁军,说明靖王养的兵就在扬州府。

谋朝篡位是诛九族的罪,没法适用于靖王身上,毕竟元狩帝也在九族之内,但是这重罪之下,肯定能杀靖王了吧?

欸,就不能。

开国圣祖亲赐的丹书铁券能无视吗?

必然不能,尤其立国之后,华氏三代凋零本就让人心里犯嘀咕,大家明面没说,私底下都猜是不是皇家怕华氏不甘心,哪天突然蹦出来篡位,于是悄悄谋害人家子嗣。

别说,谣言有理有据,赵白鱼以前还有点相信。

要是废了丹书铁券,岂不坐实民间谣言,欲置华氏后代于死地?

更何况是圣祖金口玉言,谁敢动?

回到原来的问题,不能废的丹书铁券和大景律法互相冲突,怎么解决?

谁揭发,谁解决,谁第一个冒头抢功,谁就是出头鸟。

谁来都没法解决它,一旦捅破就是直接撕开元狩帝的脸面,当年先帝差点废太子位,改立靖王,元狩帝艰难险阻才登基。

登基后,处处被靖王门党为难,也是一番艰苦卓绝才拔1除靖王门党,可二十多年过去仍然没法处理靖王,更没法拿会靖王手里的西北兵,靖王早就是元狩帝恨欲除之的心病。

本朝四皇子曾颇受帝宠,年幼无知替靖王说了句好话,当即被元狩帝厌弃至今,成年悄无声息地搬出皇宫,没有亲赐的府邸和封号,还是他母妃求到皇后那里,才有太子做主拨一座府邸住。

由此可见,元狩帝有多厌恶靖王。

眼下揭发靖王,却碍于丹书铁券没法杀他,等于再次打脸元狩帝,且打得前所未有的狠,元狩帝肯定勃然大怒,朝臣也不允许他废圣祖亲赐的丹书铁券,怒火没处撒,主动揭发把这棘手问题甩给元狩帝的人就首当其冲了。

所以它很烫手。

赵白鱼还查出靖王养私兵打算篡位的钱来自于太子门党、来自司马氏搜刮的民脂民膏,来自元狩帝的国库、内库,如果一块儿揭发出来,只能说它就是一桶往熊熊燃烧的烈火上浇灌的滚烫热油。

“怪不得霍惊堂守扬州那么久,愣是没动。不过就算没丹书铁券,他也不能亲自动手。”

虽是大义灭亲,难保不会有人说他弑父抢功,毕竟古人重孝,有心诽谤一个人就能找出一堆圣人大道理肆意解读,借此攻击政敌,不得不承认效果很好。

好在这事儿本身烫手程度盖过那点微不足道的孝道,霍惊堂和赵白鱼两人一个比一个精明,不打算亲自接这烫手山芋。

赵白鱼提笔问:【事关朝局稳定和百姓公道,此事不能逃避,还是得想法解决,只是会不会连累你?】

甭管霍惊堂私底下的秘密,至少表面上他和靖王还是父子。

接着把他的计划和查到的司马氏私吞公款,想利用安怀德练兵结果反被当成钱篓子利用的几件事,统统写明白说给他听。

写完信送出去,第二天傍晚立刻收到霍惊堂回信:【安怀德派人假装强盗杀江南皇商黄氏满门,是为抢万年血珀。】

赵白鱼豁然开朗,他就想不通安怀德为什么无冤无仇且多此一举跑到江南灭人家满门,原是为了万年血珀!

想想时间的确对得上,霍惊堂可以说是元狩帝手里的王牌,如果没有身中蛊毒这回事,再给他十年时间,必然能收服西北军。

靖王深感威胁,巴不得霍惊堂赶紧死,所以提前一步杀黄氏满门,想抢走万年血珀,只是没料到血珀藏在青楼女子的闺房里,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就算是没感情的父子,谋算性命时多少会有点犹豫,直接灭人满门不怕业障缠身,感觉不止是纯粹的利益考量,或许还有几分……恨?”赵白鱼自言自语。

也许靖王也怀疑霍惊堂和元狩帝的关系?

上一辈的爱恨情仇多少有点复杂。

深夜。

十几名黑衣人悄无声息溜进江阳县牢房里,寻到目标牢房便狠狠砍断铁链冲进去,对着草垛里的人影毫不留情地砍下去。

连砍数十下,不见有血溅出,连忙拉开草垛发现底下还是草垛,根本没人!

糟了,中计!

黑衣人立刻转身想跑,结果火光大亮,牢房外头围满官兵,为首是崔副官。

崔副官:“活口不论,拿下他们!”

官兵和黑衣刺客互相厮杀,崔副官提刀冲进去,刀法狠准快,局势瞬间压倒,而人群外则是砚冰招呼几个衙役:“快快!锣敲起来、鼓打起来,喊‘有人劫狱’,声音大点——再大点!”

外面呼天抢地,牢狱里头的犯人都被吵醒,最里面一间牢狱的吕良仕吓得胆颤,冲到门边连声追问狱卒究竟什么情况。

狱卒:“你都快死了,还关心别人劫不劫狱?心挺大啊。”

另一个狱卒:“什么劫狱?我看是杀人灭口!哪有劫狱的,一冲进牢房里乱砍乱杀?”

狱卒煞有其事:“欸对!我看呐,八成是恶事做尽,被关牢里还不能泄愤,特地进来刺杀……不过好像找错人了?”

另一个狱卒:“是找错了。真惨呐,腰都被砍断了,剩下一层皮连着,肠子掉一地,爬在地上抓住钦差的裤腿喊‘救命……救救我……’。”

“别说了,晦气。”

两个狱卒逐渐走远,剩下吕良仕瘫倒在地,吓得六神无主,等回神后猛地发现四周一片死寂,禁不住吓出一身冷汗,忽地有道黑影落在牢房前,砍断隔壁牢房的铁链问里头的人:“你是不是吕良仕?”

吕良仕浑身一哆嗦,吓尿了。

隔壁声音虚弱地说:“我不是,如果你想找的是原江阳县县令吕良仕,他就在隔壁牢房。”

什么!吕良仕一惊,眼角余光瞥见黑影过来,当即扒着牢房门大喊:“来人!来人啊——有刺客!救命——救救我,我说……我告诉你们账本在哪——嗝!”

黑衣人高举砍刀,就要砍下的瞬间被拧断脖子,尸体倒下,露出身上满是酷刑痕迹的孙负乙。

孙负乙目光狠辣地说:“吕良仕,如果你想保住这条命,最好改攀另一棵大树。无论是钦差还是郑国公府,谁都保不了你,除了安帅使!”

帅使?吕良仕连忙爬过去:“我愿意弃暗投明,求孙参议救我一命。”

孙负乙:“告诉我,账本在哪?我用这条命发誓会救你,否则不得好死,死后进十九炼狱受刑百世!”

誓言又毒又狠,但在此刻六神无主的吕良仕心里就是一根定海神针,毫不保留地告诉他账本的藏身地。

偷偷放走一个黑衣人并尾随而来的崔副官躲藏在暗处,看见全程,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知道答案后,崔副官刻意弄出动静,询问其他人犯:“有没有看见一个刺客往这里跑?”

惊得孙负乙将吕良仕送回牢房,叮嘱他绝对不能相信钦差和郑国公府,而后抓住刺客的刀往自己身上割,倒在地上做出极度虚弱的模样。

崔副官进来,先检查尸体,确认死亡再检查孙负乙:“伤势那么重还能反杀刺客,命硬,功夫也不错,可惜明珠暗投不走正道。”

孙负乙猛地抓住崔副官的手腕威胁:“我是淮南安抚使参议官,堂堂正正的朝廷命官,你们证据不足不能杀我!找大夫……救我!”

崔副官:“放心,你的命还有用。”

孙负乙这才放心地昏死过去。

客栈。

崔副官告诉赵白鱼账本的藏身处,“已经派人去找账本,天亮应该能拿到手。”

赵白鱼:“找大夫看过孙负乙了吗?”

崔副官:“还没有。”

赵白鱼:“我估计他会借此想办法将账本藏身处的消息传出去,你不用刻意阻止,任他把消息送到安怀德那里。另外,现在立刻召集全县做账先生。”

崔副官疑惑:“做什么?”

“我需要他们连夜帮我做一本假账。”赵白鱼笑着说:“你把假账放在真账本的地方,等它到了安怀德手里,再想方设法让司马骄知道。他们不好意思撕破脸,就由我来帮个小忙,推他们一把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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