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救援

谢览洲今日刚刚回来便胡天胡地闹了一通，公务还没有处理，因此并不留宿她房中。

苏昭昭缩在被子里，望了会他穿衣裳，突然开口道，“我今日未曾想逃。”

“哦？”谢览洲闻言侧了侧脸，“你总不必说，是来书房特地寻我的？”

“听闻你喜欢吃梅花糕，我便做了给你送去。”她盯着谢览洲的背影，缓缓说道，“你若是不信，回去看看便知。”

谢览洲动作一顿，不知是不是回想起了从前的旧事，不过那般的僵硬转瞬即逝，他转过身来，俯身对着苏昭昭的额头亲了一口，“今夜你自己睡吧，我不来了。”

谢览洲走后，不多时秋苗又迎了进来，一进门便急急扑到了床边，“姑娘，侯爷如何说的？怎么今日还是传了药？”

苏昭昭侧着脸躺着，看起来正是虚弱。她怔怔看着秋苗，突然觉得心中酸涩，仓皇别过脸去，总觉得那一霎盈盈的泪就要落下来。

好想禾绿，要是她在她身边就好了，哪怕她什么都不做，苏昭昭都好像凭空多生出些勇气来。

可她已经死了。

代替她死了。

她闷闷地，死死地咬着嘴唇，泪汹涌而沉默。这偌大的谢家府宅，何不如一张巨大的血盆大口，每一个置身其中的人都虚情假意，各有心思，自她没有了家后，就再也无人真心待她。

谢览洲恨她，任遥妒她，就连秋苗也不过是盼着她能得主子喜欢，日后抬了妾室，有了她的好处罢了。

可是禾绿，若是你在，定然舍不得我受这样的欺负吧

身边的秋苗见她突然哭了，还以为她是受了打击，便宽慰道，“姑娘，传药便传药吧，这也没什么，万事都要慢慢来，说不定下一次侯爷便允姑娘留子了呢。”

大抵是太想禾绿了，她也有些移情，带些自欺欺人的期盼问道，“若我不想要呢？”

秋苗的笑容僵在了嘴角，“姑娘不想要什么？”

“孩子。”

说出这句话后，苏昭昭看着秋苗快速沉下来的面色，心中就已经开始后悔。

“姑娘怎么这样想，”秋苗不高兴地说道，“你若是没有孩子，位置怎么坐的稳呢？”

“可是很痛”

“哪个女人没有受过这样的痛苦呀，哪里就姑娘金贵些，忍忍不就过去了？”秋苗劝道，“生一个还不够呢，要想荣宠不衰，还得多生几个，越多越好。”

苏昭昭头疼欲裂，她闭了闭眼，觉得自己在秋苗口中似乎只是一个给谢家繁衍后代的工具，她除了生孩子，不停地生孩子，便没有任何的价值，她今后人生所有的价值就是生育。

但是，凭什么呢

苏昭昭不愿意再看秋苗，她背过身去，终于知道她不是禾绿，也不会像禾绿，禾绿只有一个，世间独一无二仅此一个的禾绿，爱她，保护她，尊重并且支持她的一切选择，无论那个选择荒谬或是认真，幼稚还是单纯，只要是小姐做的，便是禾绿心中觉得对的。

距离灭门已经过了一个月有余，她的神情与动作却还那样清晰，仿佛一切都只在昨日发生，她还一声声叫着“小姐”，万物都在它最初的模样安然地美好着，可是一伸手，抹了一脸冰凉的泪水，终于知道有些时候再也回不去，有些人也永远停在了记忆里。

到此为止，她只能抱着那一点记忆深处的残骸，才能慰藉过被无数次践踏的心；幻想亲人父母正在天上望着她，才一遍遍给她活下去的勇气。

她是这样不谙世事艰的人，终于也尝到了人情冷暖，与大人世界身不由己的困苦与无奈。

但是，如果她不停下，一直往前走，总会走到天明的吧。

——

秋苗近日来无比殷切地给苏昭昭打听着谢览洲的消息，盼望着苏昭昭能再次寻个什么机会去偶遇，却见她近来总是懒懒地，不是坐在那儿发呆，便是望着窗外，不知道在看些什么东西。

这几日天气不大好，阴阴地，已经步入了三月份，正是春寒料峭的时候，乍暖还寒。一声惊雷穿过天际，紧接着便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

秋苗在屋内擦着花瓶，边擦边道，“侯爷今日是不能回来了。”

她本只是这几日嘟囔习惯了，便随意讲了一声，并没有奢望得到苏昭昭的回应，耳边却意想不到的传来一道寡淡的女声，“他怎么了？”

秋苗闻言抬头，有些惊讶于她今日的反常，不过仍是道，“皇上留了侯爷谈公务，今日早上侯爷走的时候还嘱咐我同姑娘说一声呢。”

不等苏昭昭答言，她已经兴奋地打趣道，“才一日不见，姑娘可是想侯爷了？”

苏昭昭懒得多说，便敷衍地点了点头，她还没怎么，秋苗已经乐开了花，拎着布头就要过去同苏昭昭讲些她不大爱听的事，苏昭昭有些后悔问了她一句，赶忙堵在她说话之前道，“我有些累了，想早些休息。”

秋苗要说的话堵在嗓子口里，她颇有些不情不愿，“姑娘这样早就要歇息了么？”

苏昭昭道，“天落雨，我这腿便不怎么舒服，索性早早地歇了罢。”

秋苗无奈，只好伺候她洗了澡。她近日见苏昭昭对侯爷痴心一片，因此也放心她一人，松了警惕让她独自在房中睡。

苏昭昭又等了许久，估摸着秋苗差不多睡着，便在一片黑暗中摸着黑坐了起来，刚想要下床，窗户突然传来被敲击的声音。

她一愣，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那敲击的声音越来越急促，这招式何曾熟悉

一想到从前，苏昭昭就不怎么情愿去开窗，明知不可能是他，可关于从前的一切总叫她觉得嫌恶。只是当她下了床，往前走了几步，那声音仍旧不屈不挠地敲着，仔细听还有些不同，绵密但小心翼翼，似乎生怕被谁发现。

为什么害怕被谁发现？这个人或许并不是谢府中的人。

苏昭昭心中一顿，为了应证猜测，她转身扑到了窗边，迫不及待地拉开了窗户。

一道紫色的闪电蓦然劈开天空，照亮了窗外人熟悉的面容。

苏昭昭保持着那个姿势几秒，半晌，嘴唇动了动，不可置信地轻声道，“李想。”

惊雷在耳边轰隆隆的炸响，她的耳膜似乎都要被震碎，可偏偏将窗外那个淋得落汤狗一样的人那样小的说话声音听得清晰无比。

“苏千金。”

他顶着迎头的雨，被雨水砸的有些睁不开眼，还不忘努力笑了笑，“别怕，我来救你了。”

苏昭昭捂着自己的嘴，泪哗啦一下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