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此事说来话长，谷如秋前日得到家族中秋小聚的消息，最近花钱大手破产的她准备回谷府待几天，走时再顺手拿点钱。

她想了个周密的计划后回到洛阳，才发现中秋小聚是假，实则骗她回来相亲才是真。

开玩笑，凭她的身手，想逃跑还不是轻轻松松？

然而谷府这次做足了准备，要将这位单身了几十年的女儿现在就立即定下终身，于是以每月的零花钱要挟她，并派了数十个护卫明日监督谷如秋闺房门口和窗户，不给她溜走的可乘之机。

谷府家大业大，当家的谷老爷只有谷如秋这么一个独女，对他来说，开枝散叶远比谷如秋常年不着家追求什么剑道要实用的多。

谷母性格随和温柔，自然是谷老爷说什么就是什么，只是她一向对女儿的教导是以自立为主，也不知道这次是为什么要和谷老爷一起干起骗女儿的行当。

而谷府的相亲方式也和谷如秋这个人一样出其不意，废话良多，谷府在洛阳城发布了招婿公告，只要是洛阳城中的好男儿，都可以报名。

于是每天早上在谷府大门前，排成了一长条的男人队伍，上至一百岁老人，下至十五岁未成年，都想攀上富贵人家谷府的关系，抢着当上门女婿。

场面堪比非诚勿扰，而且所有的选择权还在女方手里，妥妥的大女主爽文。

姜意嘴里含着一块三玉币一小袋的廉价琥珀糖，糖进入嘴的瞬间她被甜地一激灵，姜意愁眉苦脸地展开谷如秋寄来的信纸。

昨日只是大概看了看内容，今日仔细品一品后，发现这真是一封废话连篇且夸张到极致的求救信，通篇语序颠倒，不知所言。

就差用鸡血来写血书了。

总结来说，就是把她救出去，不管用什么方式都行，最好出去的时候再给她几分钟让她好装些钱财。

不过这差事说简单也不简单，想要从一个大家族手里救下谷如秋，可不是打架打赢了就能成功的事，毕竟是谷家的家事，水苏建议他们先进行劝说，实在不行就开打抢人，姜意看看身边寡言的淮安，再看看不怎么能打的自己。

不好说、不好说。

但是出于同门之谊，拯救二师姐计划现在正式开始！

两人的第一站，不是谷府也不是客栈，而是来到了洛阳的夜市。

洛阳城的黑夜繁华如白昼，高楼台阁雕刻精致，琉璃瓦反射着灼灼珠光，月光像天上仙宫的银色长河，鱼贯而出的人群出入在大街小巷，月桂的香气扑鼻。

姜意和淮安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闲逛，她伸出手逗弄从摊贩那里买的小花灯，里面的微弱烛火便一闪一闪的，像天上的星子。

淮安依旧是那副样子，出众的脸庞引得许多年轻女子频频偷看，而他本人双手抱臂淡淡地跟着姜意身后，偶尔驻足看看小摊上的玩意，冰冷的气质拒人于千里之外。

这次下山两人的便宜师尊给了一点聊胜于无的盘缠，姜意给淮安分了一半玉币，他却一直不肯要，说是什么“这点钱还是小师姐自己留着花吧。”

好吧。

当她在负重前行的时候，是不是就是这些有钱人偷走了她的岁月静好。

正值十月金秋，天气转凉，街道上不少老伯卖冰糖葫芦的，金黄的糖浆包裹着酸酸甜甜的山楂，再加以白芝麻点缀。

姜意笑着问：“老伯，冰糖葫芦怎么卖？”

“五玉币一串，两串打折，只要八玉币。”

天，她最受不了“打折”两个字了。

姜意回头看了一眼在几步外欣赏隔壁老板捏糖人的淮安，掏出玉币买了两串红彤彤的糖葫芦。

她走到淮安面前，笑着递给他糖葫芦：“给你买的，尝尝？”

正在看糖人的淮安愣了一下，动作有些不自然地接过，不解地盯着手中的红果子串。

她忘了，反派是位没有童年的可怜孩子，估计什么是糖葫芦都不知道吧。

姜意认真地指着说：“这是山楂穿成一串后包裹糖浆，然后冷却凝固形成的，它叫做冰糖葫芦。”

淮安沉默了一会：“不是，我知道这是糖葫芦……”

姜意咬了一口山楂，又酸又甜，好吃到她一对星眼微微眯起，享受地回味着酸意中的一丝丝清甜。

她咽下山楂后问：“不是什么？你快尝尝吧，挺好吃的，平时修士都不能吃到这些人间烟火气的美食，好可惜。”

糖葫芦上的每颗山楂都被削成差不多的大小，带着一股浓浓的诚意，就像他刚才看到糖人表演一样，周围观看的人脸上都带着习以为常但又幸福的微笑，他不懂这些人为什么开心，但淮安喜欢这样的氛围。

人间烟火气，原来是这样的。

淮安咬下一口山楂，确实如姜意所说，又酸又甜。

很奇怪的味道，但还不错。

两人御剑至洛阳后，便一刻不停地赶往谷府，却听闻谷如秋如今不在谷府，想来是给拉出去相亲了。

在夜市玩了好一会，两人才想起身上还肩负着这个重要的任务，于是他们决定分头行动，一个时辰后在谷府大门会面。

洛阳的居民大概都是夜猫子的作息，如今以戌时末，人流一点也不见退去，姜意随意找了个流扎堆的地方，谷府在洛阳城富甲一方，或许百姓口中会有什么消息。

“听说谷府千金最近在大肆选婿，我还让我儿子去报名了呢。”

“那可是谷府啊，要是我儿子嫁进去，那我就一辈子都不愁了。”

“你们还是别妄想了，听说谷府千金正和陆公子在仙遇楼谈心，这才是真正的郎才女貌。”

姜意吃完瓜，立即动身前去仙遇楼。

光听名字，还以为仙遇楼是个酒馆，结果姜意一进门就傻眼了。

整座楼里都是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女子，她们围在桌前欢声笑语，甚至还有美貌秀气男子在中间的莲台上拨弄丝竹，仙遇楼居然是个艺坊。

姜意隐去身形在二楼眺望一楼大厅，并没有发现疑似谷如秋的人。

还未等她继续观察，二楼走上来了两个鬼鬼祟祟的人，熟悉的声音引起了她的注意。

其中一高个子男拿着一个木匣子，他旁边是一位身形精瘦的少年，姜意认出来，少年是当初她送外卖时，购买男码女装的小少爷。

他不是说自己要去仙都宗，现在在这里做什么？

二楼包厢之间的隔音并不好，姜意好奇地顺着两人的脚步走进了他们旁边的房间，在纸糊的窗户上，戳了一个小洞，用来偷看。

隔壁包厢里，高个子男人开口：“就在里面了，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抢来的，价钱必须得翻一倍。”

他打开木匣子，里面赫然放着一株新鲜的荧芝草，看样子刚摘下来没三天，叶片还很新鲜。

姜意心中一沉，如果不是荧芝草非常紧缺，那祝曲山庄也不会花高价买下她的草，所以这个人的荧芝草，来头可能有问题。

少年犹豫道：“可是这也太贵了，我付不起…”

高个子男人有些不耐烦：“当初是你让我找的，现在又说太贵了，是不是耍我？”

少年垂下眼睑，有些不甘心：“我会付钱的，但不是现在，只要我拿到灵草送给谷府，你还怕我给不了钱你吗？”

高个子男人讽刺：“谁知道呢？你的好哥哥已经快要攀上谷大小姐的高枝了，听说他们今晚就在一起聊天谈心。”

他兴味地看着少年带着怒意的表情，激将道：“说不定你把荧芝草送出去了，人家亲已经定下来了，到时候谁来给我钱？。”

两人的交谈声音越来越小，再后面的话，姜意就不大能听得见了，她把窗户洞黏好合上，走出了包厢，却刚好遇上了正好出门的隔壁那位小少爷。

姜意立即摆出一张人畜无害的笑脸：“是你，好巧啊。”

刚生过气的小少爷语气淡淡地道：“嗯，你怎么在这？仙遇楼很少有女子会关顾。”

“我来这里找人。”姜意顿了顿：“你呢？你怎么没去仙都宗，反而在这里？”

少年很沮丧：“被我家抓回来了。”可能是因为对着陌生人更能无所顾忌地袒露心扉，少年不住地说：“我哥是个病秧子，我要是去修仙了，谁来继承我们家的烂摊子？他们当然不会让我去仙都宗，只恨不得把我栓在洛阳，从今以后哪里都不去只学着打点家业才好。”

“我在我们家远不如一个病弱的大哥，如今他又要和谷家人成亲了，而我连仙都不能修。”

和谷家成亲？

姜意问：“你姓陆？”

“对啊，我叫陆遥，我哥是陆景，你应该在洛阳城听过我们家的名讳。”

姜意犹豫着开口：“他俩…真的要成亲？可现在谷家不是还在相亲嘛。”

陆遥给她一个鄙夷的眼神：“那都是做给别人看的，大家族的婚姻本就是如此，怎么可能会和平民百姓联姻，只是难为谷家小姐，要嫁我哥这么个病秧子。”

然而姜意却不合时宜地想。

体弱多病老公和打架贼凶老婆，想想就有点小激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