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杂技团很是乒乒乓乓了一阵，提着一个银色大锣鼓不断敲打，嘴里吆喝着诸如此类的捧场话语，人群来往的大街，一半以上的百姓被他们吸引，兴高采烈地往这边挤。

其中一人将喻临风推至正中，让他更好地接受百姓们的打量。

杂耍虽常见，但帅哥不常见。

不一会，周围就聚集起了各式各样的人，好奇地向他们张望，杂耍团很干脆的进入正题，一上来便拿出独家绝活，甩火圈。

活计将滚烫的火圈用长细钩勾起，不停地变化动作，抛上天再接住，吓到最里圈的百姓连连后退，而他却能稳稳接住火圈。

几人轮番上阵，不一会就到了众人等候已久的喻临风，他自信地笑笑，手里凭空出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大葫芦，像转笔一样翻转了几下后，便蓦然往脑袋上砸，只一秒钟，葫芦便碎成了粉末状。

他的技能升级了，至少看起来，没有以前那么令人无语。

姜意沉默了一会，扭头问淮安道：“这是我们大师兄没错吧。”

淮安看着人群中心的人，同样愣了会儿，回道：“应该…是吧？”

不仅如此，喻临风不知道从哪里捧出一个金碗，手里的葫芦变着花样抛上天再接住，在观众面前很是孔雀开屏了一阵，他在最里圈绕着走动。

当他转过身体，而此时，姜意和他的眼神对上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颇有不死不休的架势，谁也不肯先做表情，一阵后，喻临风放弃，手做拳抵在唇边咳嗽了几声，便将金碗交给杂技团的人，然后快步向他们走来。

喻临风整理好头发和衣服，眼神有些不自在的左右乱晃：“好巧，你们…你们怎么在这？”

姜意眉毛一挑，他竟然不知道谷如秋的事？

“我还没问师兄怎么在洛阳？师尊说你下山是因为有事。”姜意指了指后面热闹的杂耍团，“这就是师兄的要紧事吗？”

喻临风干笑两声，压低声音：“师兄这也是一时心血来潮，我路过此地，发现他们正好缺个人配合，那乐于助人的我怎么能不帮他们呢？于是我志愿加入他们救场，分文不取，可谓是雪中送炭。”

他话音刚落，后面走上一人递给喻临风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活计豪爽拍拍喻临风的背，他特意感谢了一句：“兄弟，这是工钱，这几日收益不错，下次有机会我还会来找你的。”

喻临风表情一凝，动作僵硬地接过钱袋，心虚地看了姜意和淮安两眼，他遮遮掩掩地说：“下次再说，下次再说。”

杂耍团的活计挥挥手跑回去继续工作，三人站在长街的最深处，树叶窸窸窣窣地晃动，空气闷的有些燥热，一时沉默的异常诡异。

喻临风哭了。

他眼睛没有流泪，却在心里下了一场暴雨。

被师弟师妹发现他打工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被姜意发现了自己是在靠头碎大葫芦这项艺术赚钱，喻临风只想让自己清醒一点，小师妹她还那么纯真，自己还教了她那么久，告诉了她那么多高难度的杂耍技巧。

怎么能靠自己的追求赚钱？怎么能靠自己的信仰牟利？

姜意十分尴尬，尴尬到十指都蜷缩了起来，她本就是个容易替别人尴尬的人，现在除了喻临风本人，最难以为情就是她自己。

还有什么，是比撞破同门前辈在做奇怪的兼职还要尴尬的？

而且一想到这里，她脑袋上的某处又开始隐隐作痛，提醒着前几日不堪回首的痛苦记忆。

姜意瞟了一眼旁边的淮安，想找到一点同样的窘态，好宽慰自己。

而淮安只是摸了摸剑鞘上的花纹，不在意的移开眼，他抬头眯眼看了看天空的气象，有一层灰白色的玉覆盖在洛阳城上方。

他皱了皱眉，要下雨了，烦。

姜意：……

敢情真情实感的只有她自己一个人。

姜意双手手指绞来绞去，决定先开口说：“大师兄，要不，我们去二师姐府上详谈吧。”

喻临风从浓浓的自责之情中回过神来，“嗯？好的，如秋也在此处吗？”

姜意点头，走在前方给他引路：“是的，这两天发生了很多事到了我再为师兄详解。”

喻临风一拍手掌：“怪不得师尊让我忙完了就来洛阳看一看，原来是这个意思。”

在喻临风下山之前，水苏嘱咐过他，清缴魔修的事情完成后，记得去洛阳看了看，可能会碰见小师妹和小师弟，但却没有说清楚到底是什么事。

姜意心头一暖，原来便宜师尊还是关心他们的，有点感动。

喻临风想起什么，从储物袋里拿了一封信递给姜意，“这是师尊让我如果碰见你，就把这封信交给你。”

姜意笑着接过，这里面是什么？还不会是什么锦囊妙计，或者是一张饱含师徒之情的信呢？要是是一张纸钞就更好了。

她满怀期待地打开，三人一齐好奇地凑过去看。

信纸上没有几句话，只有寥寥三句：“切莫绑架或威胁他人，否则衙门赎人一千玉币起步三万玉币封底，师尊卖了煮饭的大锅也交不起。”

这是上次的普法手册plus版。

水苏到底哪里来的错觉，这封信应该寄给师姐，而不应该是她。

姜意笑容一凝，火速将信纸揉成一团塞回信封。

喻临风则是仰天哈哈大笑，一点也不给她留面子，毫不留情地嘲笑：“哈哈哈，师尊也太好笑，煮饭的大锅。”

淮安也忍俊不禁地低笑两声，眼皮上的小红痣因为笑意盈盈的眼睛跳动，被水洗过的眸子盯着姜意柔软的发顶。

姜意不满地看了他一眼。

刚才面对师兄的社死还漫不经心的人是谁？

太讨厌了。

她用火符烧了信封，抿紧嘴唇大步向谷府走去。

谷府还是一如昨晚一样，乱糟糟的一团，作为陆家的商业伙伴，和差点联姻的亲家，陆府的残骸和尸骨，都是谷府侍从护卫去处理收检的，此时谷府前厅，摆放了一堆还没有完成被毁的陆家遗物。

喻临风在来的路上，听姜意讲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非常震惊地说：“到底是何原因，要对一家几十口人下死手，太残忍了。”

不过魔玉的事情，她省略了很多，如果原主的魔主被发现，对自己也是不小的麻烦，姜意一句话带过：“也许是因为陆景手上的魔玉是什么稀罕宝物，毕竟陆家没有世海深仇，只是普通行商的人家。”

正好这时谷如秋也在前厅帮着整理，她和喻临风简单说了两句，便继续忙起来。

谷如秋留两人在大厅帮着她处理，姜意走进后院的一处厢房，轻轻地敲了敲门。

里面穿来一声异常沙哑晦涩的声音，像是三天没有喝水一般的干涩，姜意小心推开门走进去，只见陆遥正穿着中衣披着薄外袍，面色苍白倚在床头。

从衣袖里露出的手腕来看，上面的烫伤伤疤和朱红色的膏药混着，像是蜿蜒的毒蛇，看起来触目惊心。

姜意缓和声音：“逝者已逝，你不要太过于伤心。”

陆遥双唇张了张，被烟熏过的嗓子一开口便有撕裂的痛意，连带着视线也不清楚起来，姜意给他找来纸笔，可陆遥倔强地小声说：“谁，谁灭了我家满门？”

姜意轻声说：“你在仙遇楼相谈的那个男人，你还记得吗？”

陆遥迷茫地眼睛看着她，双眼里全是不解。

姜意开口：“我看到他了，在着火的昨晚，他灵力很深厚，和我在仙遇楼看见的他完全不一样。”

陆遥这时也没在意，姜意是为什么知道他在仙遇楼见过卖假荧芝草的男人，他握紧拳头，声音带着一丝迫切：“是他？他在哪里？”

姜意摇摇头：“目前还不知道下落，你别冲动，先把身体修养好。”

陆遥拿起毛笔，在纸上潦草地写着什么，姜意接过，看了好半天才看出来。

上面写着：他叫李远，是个卖灵草的贩子，我和他是在一家医馆偶尔遇见的，除了这些我也不知道，你们能找到他吗？

李远，听起来就是个大众的名字，有八成可能是假名字，再配上他路人脸的长相，真的算是大海捞针。

姜意问道：“你们之间相处的细节，还能再回忆起什么吗？”

陆遥闭上眼，有些痛苦地咳嗽了几声，虽然他侥幸捡回来一条命，但人也几乎半死，肺里几乎都是燃烧产生的毒气，能这么快苏醒，都是因为谷家在用上好灵草吊着命。

他认真地回忆了一会儿，开口道：“还有…他很缺钱，而且有几个同伴，但我出来没见过。”

姜意点点头，替他将水杯里的茶换成温度更暖和的热茶，她道：“好好休息，我还会再来看你的。”

陆遥抓住她的袖口，“凶手，请你们帮我找到他。”

姜意垂下眼睑，有些感叹地看着他，虽然自己和他相处的时间不多，甚至初相见还有些不愉快，可昨日还是朝气蓬勃的少年，经历了变故后，变成了这副破败苟延残喘的模样。

陆遥之前张牙舞爪的姿态，都是强大的家族给他的庇佑，现在没有了这份了庇佑，他还会恢复到之前的样子吗？

她自以为自己作为读者，对书内人一直持着一种看戏的态度，并不能真实地感到他们的喜怒哀恶，可在看过陆家的熊熊烈火后，姜意的心里，始终会回想起那天的压抑的恐怖，她无法只是把这件事当做原书剧情，轻轻揭过。

姜意此刻心里有点像被云彩堵起来的太阳，她轻轻点了点头，“我会的，我一定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