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疼痛

一夜过后，清宁发现她对书里的许多细节已经遗忘了，无论怎么用力回想都记不起来，只能记得大致的情节脉络和主线的几个人物。清宁将仅剩的这些记忆，赶紧用笔在本子上记了下来。

可她不知道的是，当她合上了笔记本后，那些字体一点点地在变透明，最后她所记的那页纸上一个字都没有剩下。

为了避免与顾清然同行，清宁昨天晚上定的是早上五点半的闹钟。

洗漱完毕后她迅速换好了圣英中学的学生制服，简单梳了个马尾，拿着书包去厨房草草吃了几口早饭。然后火速出了门，准备到一公里外的站台去坐公交车。

清宁不愿意这么早麻烦顾家的司机，昨晚用手机特意查了导航，发现南山庄园离圣英并不很远，只有七公里，坐公交专线的话估计只需要十几分钟。

顺利坐上公交车后，她拿出手机，给顾清然发了短信。

“清然哥哥，今天就不麻烦你陪我一起了，我已经坐车去上学了。”

顾清然正洗完澡从浴室走出来，头发半湿的他身着白色晨衣，眉眼黑润，修长的身躯笼罩在熹微晨光中，仿佛是造物主亲手捏造出的光明之子，少年的美感与青年的性感在他的身上糅合地恰到好处。

听到桌上的手机嗡嗡响了两声，他拿起手机，看到屏幕上发件人的姓名是清宁，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一边解开屏锁。

看完短信内容后他擦发的动作停顿了下来，随后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打字。

“宁宁，昨晚不是说好了么，怎么没有等我一起。”

信息发出去好一会儿也没有收到她的回复。

他拨通了她的电话，里面只传来通信客服的声音：您拨的电话已关机

察觉到清宁对他刻意的躲避和疏远，他的唇角微微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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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宁其实看到了他发来的短信，但她并不想回复。

她知道自己不该这样没礼貌，像是同他赌气似的，他是林姨的儿子，一直对她彬彬有礼，也并不知道未来发生的事情。

而且未来的他又有什么错呢，从头到尾是她一厢情愿喜欢他纠缠他，书里的结局也是她咎由自取，她做得那些蠢事有哪一点值得他喜欢她啊。

可是清宁又觉得委屈，她明明不是那样恶毒的人，而且她才不会为了他连小命都不要了。

反正女主谢怜很快就要出现了，到时候她离他们远远的，只是不知道这回没有她从中作梗，他们的感情还能不能发展起来。

她将手机关机扔进书包的隔层里，索性来了个眼不见为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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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交车到达圣英中学时，她下了车，车里除了她根本没有其他学生。

时间才刚刚到六点半，距离八点钟上课还有一个半小时，她不紧不慢地朝学校门口走去。

走到门卫室，她对里面的保安礼貌询问：“叔叔，我是刚转学来这边的学生，还没办卡，可以让我进去吗？”

保安看到她身着圣英的制服，大手一挥放了行。

因为时间还早，偌大的校园里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还是往高中部那边去的。清宁也找不到人打听班主任在哪，琢磨着老师不会去办公室那么早，索性在校园里转了起来。

看到路上的指示牌，她发现初中部前面有一个花园，想着先去那里找个地方坐下看一会儿书。走近了才发现这个花园挺大的，里面还开凿了一个人工池塘，池塘里养着许多锦鲤。

清宁想起厨房阿姨怕她早饭没有吃饱，往她书包里塞了一袋面包，就坐在水边的岩石上，拿出了面包撕成一块块丢喂给鲤鱼。

她正喂得好玩，并没注意到身后来人的脚步声。

“宁宁。”

忽然听到顾清然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她吓了一跳，手里的面包脱手掉在了地上。

少年弯腰帮她捡起来，骨节分明的手指替她继续撕着面包屑丢向水面。

他今天穿了一件浅灰色的衬衫配着黑色西裤，衬衫袖口半挽起来，露出皓白如玉的手腕。

这个人哪怕是喂鱼，姿态也这么矜贵好看。清宁心不在焉地想。

她硬着头皮问道：“清然哥哥，不是说了不用麻烦你来了嘛。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门卫说看见一个刚转学来的女孩子往这边过来了。”

他转过头盯着清宁的眼睛，认真地问她：“宁宁，为什么不等我自己先走了？你很怕我？”

“当然不是！我只是觉得这些小事不用麻烦你，我自己能搞定。”

“可我答应过的事情从来不会食言。”

言下之意就是说她不遵守约定了？

清宁有苦难言，少不得腹诽，我都预知自己将来岌岌可危的结局了，哪里还敢往你跟前凑。

她佯装惭愧地低下了头，闷声闷气地道：“清然哥哥，是我错了。我不应该自己先走。”

顾清然看她不安的模样，也没再说什么。倒让清宁松了口气。

喂完了鱼，他看了看腕表，“走吧，我带你去跟老师报到，刚才在路上已经给你班主任打过电话了，他大概已经到了办公室。”

在路上他跟清宁大致介绍了一下学校的情况。

圣英中学是一座老牌私立中学，历史悠久，能来这所学校的学生非富即贵，要不就是成绩优异的特招生，特招生都是食宿全免而且有丰厚的奖学金。

圣英分为初中部和高中部，初中部的学生一般可以直接升学本校高中。学校根据学生的各种兴趣爱好开设了不同的俱乐部和社团，社团是很好加入的，一些不热门的社团基本上申请就能进，不过各类俱乐部都是小团体，吸纳新会员的标准很高。随后又告知了清宁食堂、图书馆等地的方位。

清宁一一记下，并询问道：“我可以申请在学校寄宿吗？”

身旁的人脚步顿了一下，随即看了她一眼道：“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我妈她是不会同意的。”

“为什么？”

“只有特招生才会寄宿，而这个学校的绝大部分学生是非常排挤特招生的。”

言外之意是寄宿生百分百会面临校园霸凌。

“这样啊。”清宁没精打采地应了一声。

而后两个人都没再说话，就这么一路带着沉默走到了办公室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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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宁的班主任程殊是个很年轻的男老师，模样也不过二十四五岁，带着一副细框眼镜，看上去很是斯文俊秀。

顾清然笑着同他寒暄了两句，似乎二人早就认识了。随后向程殊介绍起来，“程老师，这是我妹妹清宁，她刚从s市转学来这，很多地方都不熟悉，请你以后多多费心。”

清宁走上前，倾身鞠躬，礼貌地打招呼：“程老师您好，我是刚转来您班上的孟清宁。”

程殊之前看过了清宁的转学档案，里面有她的照片，现在看到她真人后，发现少女比照片上更气质脱俗，跟学校里其他女孩子用高级化妆品堆砌出来的美不同，她的清丽朴素天然，让人不由心生好感。

他冲少女点了点头，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文件袋交给了清宁：“这里面有你的学生卡和铭牌，还有关于学校的介绍资料，你回头看看了解一下。我是你的班主任，以后学习生活上有什么困难可以随时找我，这是我的电话。”他抽出一张名片递给了清宁。

清宁接过名片放进了制服的口袋里，认真向程殊道了谢。随后和顾清然一起走出了办公室。

眼见初三d班终于到了，清宁轻轻呼出了一口气，正准备向顾清然道谢告别。

身旁的他却出声喊住她：“宁宁。”

他对向少女询问的眼神，俊美的脸上带有一丝疑惑：“为什么躲着我，我这样让你害怕吗？”。

“我没有！”清宁立即矢口否认。

顾清然轻轻瞥了她一眼：“你的躲避很明显。”

清宁低垂着眼睑不语，走廊上的风吹着她的头发，马尾辫的一段发梢藏在了制服的领子里，在她白皙的脖颈上打着转。

如果没有分别这么多年，他们相处起来是不是就不会像眼下这样疏远而别扭。明明小时候她曾经那样亲近的依赖过他。

下一秒她的回答打断了他的想法。

“对不起，清然哥哥，请原谅我，原因我没法告诉你。”

“所以，你要继续一直这样躲着我吗？”

“”

没有等来她的回答，他自嘲般地笑了笑，“我今天才知道，原来我这样的令人讨厌。”

清宁低着头只是沉默。

“你进班级去吧，每个座位左上角都有学生的名字。”

他转身离开，没有再给她解释的机会。

清宁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捂着胸口缓缓蹲了下来。

她浑身颤栗，一种极致绝望悲哀的疼痛从心底蔓延开来，席卷了她全身。

梦里的那种锥心之痛又出现了。

她好像变成了梦中那个二十二岁的孟清宁。

在他和谢怜举行婚礼的那天，那个她遥遥地看着他们相携步入教堂的背影，也是如此的绝望，心脏犹如一刀刀被凌迟般，爱而不得的痛苦让她濒临绝境。

为了终结这疼痛，她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在从高处坠落的前一秒，她给他发送了最后一条短信。

“顾清然，祝你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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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岁时的这份疼痛，为什么会出现在如今对顾清然退避三舍、才十五岁的她身上？

还未等她细想出结果，心脏一阵又一阵的剧烈疼痛让她浑身冷汗涔涔，一张脸惨白如纸。

在陷入昏迷的前一分钟，她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一个穿着深蓝色学生制服的男生。

看见他即将从她身边擦身而过，她拉住他的衣袖，颤抖着身子断断续续道：“麻烦你送我去医务室”

说完她再也坚持不住，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