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沈轻白坐在走廊长椅子上，脑中还在回想钟廷晔说的话。

他当真了。

而且从一开始就想跟她谈真的。

可那个人为什么是她，他条件那么好，有着更多的选择，却偏偏选择了她。

莫非真如夏紫菱说的，她运气好，踩到了狗屎运。

沈轻白垂着眸，手指敲击着脑袋，歪头怎么都想不通，她这样的人，能有什么优点吸引他呢。

总不能是这张脸吧。

这时，一双光亮的皮鞋落进眼帘，并停在她跟前久久没挪动，她缓缓抬起头，就见早已经离去的钟廷晔去而复返。

“你怎么回来了？”沈轻白惊讶地问。

钟廷晔落坐她旁边空位上，从袋子拿出一双拖鞋，弯腰把她脚上跟鞋脱了下来：“怕你不舒服。”

沈轻白反应慢半拍收回脚，却见他只见蹲下，又从袋子里拿出碘伏和药膏。

“我自己来吧！”沈轻白被他这一举动吓得傻了，天啊，他可是云城钟氏太子爷，如果这画面被人看去那还得了。

再说就这身份帮她擦药，她不配啊。

沈轻白双手环住膝盖，就是不让他碰：“…我自己可以。”

钟廷晔见他如此坚定，也没在强求，把药递给她，静静坐在一旁。

沈轻白扭开盖子，偏头瞅他一眼，见他目光灼灼盯着自己双脚，索性把药放在一旁，穿上拖鞋，转身道：“你不是很有工作没完成吗？”

她抬眸又看了眼背对他们的秦羽：“秦先生应该还有工作向你汇报，要不你先去忙？”

说到这，她又想起另一件事：“对了，闯红灯不仅扣分还得罚款吧，那你把这些费用一并报给我，不然平白无故接受这些，我心不安。”

他们关系到目前为止，挺尴尬的。

钟廷晔目光撩起，落在她恬静的眉眼上，嗓音沉缓：“如果你是钟太太，是否就能安心。”

沈轻白愣住。

钟廷晔忽略她脸上震惊的表情，继续道：“如果可以，我们之间的关系可以更近一步。”

……

沈轻白返回病房时，却见本该要睡觉的马女士，瞬间睁开眼：“小钟走了，你们去干嘛去了，送人不需要这么久吧？”

瞅着马女士迫不及待想聊八卦的眼神，不看她身上那套病号服，压根没瞅出是个病患。

她拉开病床前的椅子坐下，看了眼已经在陪护床睡得香甜的老爸，视线又挪她身上：“妈，你不是跟我爸合起伙骗我？”

“骗你什么？”马茹维脸上笑容微敛。

见马女士那副茫然表情，沈轻白讪讪别开脸，余光恰好看到桌上有洗好的苹果，抽出纸巾，挑了个咔嚓咬了口，含糊不清道：“没有，就希望你生病是和我开的一个玩笑，咱们家人都平平安安，你跟老爸也没灾没病，我还能陪你们一辈子。”

“谁要你陪我们。”

马茹维弯唇睨她一眼，见她嘴角上沾着苹果粒，抽纸巾轻轻擦拭：“你能嫁个好人家，我跟你爸就放心了。”

马茹维拉住她另一只手拍了拍：“闺女，小钟这孩子我虽然第一次见，但不得不说你这次挑人的眼光不错，就看他处理这事有条不紊，还细致周到，想来也是个会疼人的，有这样的人陪你过一生，妈放心。”

沈轻白放下苹果，反握住她的手：“妈，我是你亲生的吗？”

“瞎说什么实话！”马茹维甩开她的手，偏头闭上眼不愿再看她。

沈轻白噗嗤笑出声，弯下腰试探性往床上移：“妈，今晚我想跟你睡。”

“你都没洗澡，脏死了。”马茹维觑她一眼，身体侧了侧：“这么大还跟我睡，也不害臊。”

“你是我亲妈，害臊什么。”沈轻白脱了鞋，快速钻进被子搂住她的腰，脑袋贴着她胳膊，闭眼笑道：“我换洗衣服没带，明天再洗。”

·

劳斯莱斯车上。

秦羽汇报完工作，欲言又止看了钟廷晔好几眼，想说有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有话就说。”钟廷晔视线依旧盯着电脑，修长的手指飞快地敲击着键盘。

秦羽算是与他一起长大，对于他这一心二用的本事，已见怪不怪，只是佩服，都是一个肩上扛个脑袋，他怎么就格外聪明。

不管学什么，总是轻而易举掌握，还能举一反三。

“我动用钟家权力找科主任办事，大钟总知晓了，前不久还打电话问我是不是你生病。”秦羽顿了一秒，又说：“估计大钟总是关心你，消息才会传得这么快。”

钟廷晔停下动作，不动声色地合上电脑，幽深的眸子看向他：“如果你后面这话说得更有底气些，我或许会信。”

“……”秦羽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还是弱弱补了句：“我不想你和大钟总矛盾加深。”

钟廷晔和大钟总关系僵，两人虽然是父子，但更多时候看着像两个陌生人，钟廷晔话虽然少，但还是会与人打招呼，唯独就不愿意跟他父亲说话。

秦羽记得小时候钟廷晔见到他还会叫一句父亲，随着年龄的增长父亲两字从他口中听到的愈发少。

这其中也少不了他大钟总的失望。

“我和他已经无法缓和。”钟廷晔身体往后靠，双腿自然交叠，微阖着眼：“医院那边你去说一声，适可而止。”

“好。”

钟廷晔偏头望着疾驰而过的夜景，缓缓开口：“再让他掌几天权。”

秦羽倏地扭头，脑中回想起医院他与沈小姐说的话，瞬间了然。

次日一早就有护士过来提醒，肠镜检查时间安排今天早上八点，这期间不能喝水进食。

沈轻白简单帮马女士洗漱好，和父亲扶着她一同往肠镜室走去。

肠镜检查时间需要半个多小时，她与父亲静静坐上门口等候。

突然，掌中手机震动。

沈轻白点开一看，是钟廷晔的消息。

钟廷晔：【阿姨进检查室了吗？早上有个会，晚点过去。】

沈轻白没想到他这么忙还记得这事，轻敲屏幕回复：【嗯，刚进去，现在跟我爸在门口等着呢，你先忙，不用惦记。】

她想了想，又打了两个字：【谢谢。】

钟廷晔：【好。】

沈轻白还没退出微信，身旁的老沈同志，冷不丁开口：“这小子还行，忙着工作还不忘关心你妈。”

“爸，偷看人聊天这事不道德啊。”她把手机反过来盖在腿上。

“找了男友忘了爹，这话一点都不假。”沈东华适当与她拉开距离，佯装生气：“这样总行了吧。”

沈轻白轻笑一声，屁股往他那边挪，伸手挽着他胳膊，脑袋搭他肩上，撇嘴道：“心眼真小。”

沈东华偏头看她，眼里染上笑：“天生的，随你爷爷。”

沈轻白抿唇笑：“下次去看我爷爷，这话我肯定不告诉他。”

沈东华轻哼道：“就你，下一秒就把我卖了的事情还少？”

“这次真不说。”沈轻白偷笑。

四十分钟后，母亲被护士推了出来。

两人忙上前。

“你们先推病人回病房，等会儿医生会带着结果去找你们的。”护士小姐又说了些注意事项后，转身离开。

“妈，难受吗？”沈轻白见她躺下后，用棉签沾水轻轻涂抹她干裂的嘴唇：“有不舒服就说。”

“还好，就是嘴里渴，想喝水。”马茹维抿了抿唇上那点湿润。

“再等几个小时就好了。”沈轻白又往棉签上沾水。

这时医生拿着结果进来：“在肠道黏膜发现站位性病变，已经取部分组织送病理活检，进一步明确诊断。”

“那这病严重吗？”沈东华听到这个消息，身体微颤了下。

“从报告上看，病变组织面积不是很大，病灶局限于黏膜上皮内，我初步估计应该属于直肠癌早期，那治愈的成功率到达90，这个不用担心。”

医生这话就像是给他们全家吃了个定心丸，悬着的那颗心也放松不少。

·

三个小时后，马女士喝了水又吃了点流食，说话明显有了些力气：“你回家洗澡换身衣服去，别等小钟过来看到你这副形象，影响不好。”

沈轻白坐椅子上给她削水果榨汁，完全没有要起身的意思：“有什么不好，这才是我真实的一面，别虚假宣传。”

“这孩子，说什么呢。”马茹维一把夺过她手中的水果刀，偏头问她：“你平时在小钟面前也这样？”

沈轻白想了想，好像稍微好点,但嘴上去却说：“差不多吧。”

“哎，你真是没得救了。”马茹维摇了摇，又把她手里摆弄的水果抢了过来：“沈轻白我跟你说，要是这样的你都不珍惜，错过了，孤独终老，别指望我跟你爸养你。”

“……”沈轻白默默把视线投向正低头查资料的父亲。

沈东华抬眸看她一眼，又迅速低下头：“我工资卡都在你妈手里。”

意思也爱莫能助。

沈轻白是被马女士赶出病房的。

看着走廊上人来人往的人群，她脚步下意识边上移了移，低头拿出手机看了眼，并没有钟廷晔发来的信息。

点开编辑框打字打到一半，忽然停了下来，想着，这会他应该还在开会吧，还是别打扰他了。

她把编辑好的信息重新删掉，放回包里。

刚走两步，沈轻白便看见一位阿姨端着冒热气水杯，晃晃悠悠走在她前面。

看着随时都能漾出的热水，她脚步减慢，适当与他隔出距离，生怕她手中的开水伤及无辜。

沈轻白正犹豫要不提醒她这边人多，注意点，可话还没说出口，就瞧见阿姨要撞上迎面走来的男人。

她条件反射般三两步冲上去，一把将男人往旁边拽。

“哐当”一声。

沈轻白回头就见啊姨狂甩着手，而杯子已滚落在墙角处。

由于动静太大，不少护士都小跑过来，检查她手上的烫伤。

“你没事吧？”

“你没事吧？”

询问的声音同时响起，两人皆是一愣。

男人很高，一米八几的个子，看着起来跟钟廷晔差不多，眉骨深刻，那双单眼皮眯起时有些清冷，眼里更是透着一股缜密与稳重，看着挺有压迫感。

不知怎的，沈轻白总觉得这男人眼熟，但可以肯定这人她以前没见过。

思及此，她忍不住又多看了他两眼。

男人目光似乎也在看她，眼神中不带任何掩饰，光明正大打量。

沈轻白恍然回神，发觉自己盯着人家看有点久，脚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我没事。”

礼貌性朝点点头，转身离去。

男人看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轻勾了勾嘴角。

这时屏幕乍亮，手机忽然嗡嗡嗡开始震动。

来电显示：钟博文。

男人收敛嘴角，低声喊道：“爸。”

“你现在最好别打草惊蛇，赶紧回来。”

电话那头的人说话声有些着急，男人却不慌不忙地环顾一圈，似笑非笑：“我关心自己弟弟，有理有据。”

不知那头又说了什么，男人漆黑的眸子渐渐阴沉，如浸了冰潭。

他低哑一声哂笑：“行，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