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74章

“纳雷因上将，时间到了。”

北极上空，成群的人类军战机陆续抵达战场，先锋早已和外围的festum交上了火，艰难地给主力部队扯开了一道深入敌后的口子。

“嗯，b阶段开始。”纳雷因上将沉声道。

b阶段是让战斗机编队推进，轰炸机开路，法芙娜部队随后降落作战。

副官领命而去，转身的时候，额角的冷汗滑了下来。他们马上就要进入festum密集的核心区了，接下来任何一秒他们都可能死无葬身之地。

正常情况指挥机下不用冲入敌阵，然而远程通讯在北极地区受到的干扰尤为严重，为了现场指挥，即便指挥机体积大又飞不快，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冲进去。这次作战风险极大，说是九死一生也不为过。这里需要的不仅是老练的指挥，更是过人的运气。

将命令传达下去，副官回到了纳雷因上将身边。上将低头看着部署图，花白的头发格外扎眼。他年龄其实并不大，至少和其他将军们比他已经算年少有为了。这人其实是人类军总部后勤部的负责人，这次任务无论如何看起来都轮不到后勤部的人上。然而总部说纳雷因上将在第五基地建立时战功赫赫，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好刚要用在刀刃上，所以这人被派来了这里。

副官在心底叹了口气。如果真是好钢，为什么要放到后勤部当碎催？

这次任务本就来得又急又诡异，绝大部分人都以为北极总攻的时间至少会在半年后，没想到忽然提前了这么久。不仅如此，总部派出的兵力比预计少了三分之二以上，上层对外宣称几大基地会派更多人补足总部的缺口，但人类军的主力本就在总部，下面的人也不知道几个基地如何填得上这个大坑，尤其还有第三基地这种相对而言地广人稀，以大规模机械种植为主的物资基地。如果出不了相应的兵力，别的基地就得补上，军令如山该应召的基地自是没话说，但矛盾暗生也无法避免，毕竟这么多年来几座基地发展得参差不齐，强势的基地给总部脸色看的事也不是没发生过。

总部、基地间通信困难，真正抛头颅洒热血的人不知上面说的是真是假，只能当它是真的。而纳雷因上将作为主战将领的名单一公布，大家心里就都有数了。总部排除异己的姿势这么难看，不由让人觉得新国联和人类的气数已尽。但这些对于下面的炮灰而言都不重要，他们能做的只有听天由命。

副官收回思绪，甚至有些庆幸自己不在驾驶室，封闭的机舱内看不到成群结队的festum。死亡对他们而言大概率是突如其来的，快到不会有什么痛苦。

“轰炸机到达预定地点。”边上的人汇报。

到达指定地点后轰炸机会投放核弹，30秒后核弹就会把北极星核的老窝一起夷为平地，幸运的话藏在深处的星核本体也会被一起炸上天。如果不行，随后而至的法芙娜部队和其他战斗机小组会择机行事，将星核彻底消灭。

纳雷因上将看着眼表，飞机上所有人都屏气凝神。

轰！！！

轰！！！

轰！！！

飞机跟着颤了好几下，大部分人的脸色又白了几分。他们静静地等着尘埃落定，期待能看到预想中的结局。

“一骑，快到了。”总士的声音响在一骑的脑海里。

一骑睁开眼，低应了声。

“还在担心小操？”总士感觉到了他的担忧。

“……嗯。万一有事爸爸肯定也分身乏术，小操就一个人……”一骑眉眼间的担忧显露出来，全然没有与人道别时的轻松。

“小操没问题的，相信他。”总士安慰道。

一骑弯起了眼睛，“嗯。”他犹豫了下，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你……脖子还痛吗？”

总士险些被口水呛到，“还有五分钟就要冲进敌人的大本营了，你在想这个？”

一骑又羞又窘，“就是因为一会儿没时间了所以现在才问啊，不然安不下心来想作战计划。”

总士被这个答案堵得没话说，他下意识瞄了眼一骑的思维，结果被扑面而来的风花雪月、桃红柳绿弄得心脏漏跳了一拍，nicht抖了下，险些把推进器捅个窟窿。

“不痛了！！想点儿正经的！！”总士的羞窘程度反超一骑，整个人都不好了，恨不得把这该死的哨兵从crossing里踢出去。

强烈的精神波动传到一骑这边，他怯生生地往向导的方向瞥了一眼，扁了扁嘴，没敢再出声。

“倒计时60秒。”总士凉飕飕的声音刺进了一骑的耳朵。哨兵一个机灵，耳尖又红了。

“倒计时10秒。”向导找回了他引以为傲的冷静和理智。

“总士。”一骑忽然出声。

“怎么？”

“我……。”

运输舱外壳在倒计时归零的瞬间炸裂，刺目的天光几乎晃能瞎人眼，把这近乎呢喃的几个字扯碎在了风里。

但该听见的人听见了。

总士勾起唇角，“要上了。”

那亮光并非来自太阳，远处巨大的爆炸泄出的能量一时压过了太阳。

十几秒后，sein和nicht落入了铺天盖地的festum群中，几乎与它们迎面撞上。好在这些都是比较好解决的斯芬克斯型，且一个个都像被施了定身术似的一动不动。人类军的飞机依然在向爆炸的方向前进，总士看了眼它们，眼睛微米了眯。

新国联说为了不被festum拦截信息造成更大损失，各部队间不用联系，独立作战即可。众人的目标都是除掉北极星核，各部队都有提前下发的作战计划，剩下的临场应变即可。而在“保护信息安全”的大旗下，龙宫岛得到所谓人类军作战计划只有寥寥几行字，甚至没写满半张a4纸，新国联只提供了几个关键节点和大概计划。

龙宫岛不仅要打festum，也要防着新国联的异动。因此总士和一骑虽然往北极星核的所在地进发，但按龙宫岛的计划，他们并不会过于靠近星核，防止被攻打北极星核的人类军“误伤”。

一骑和总士在往前推进了几公里后藏进了一个角落，等爆炸的尘烟散去。sein被体宽是它好几倍的nicht严丝合缝地挡在festum建造的巨型水晶的缝隙里，看不到外面的情况。

“总士。”

“嗯？”

“看不见外面了。”

“嗯。”专心观察战况的总士应了声，nicht却没动。他们通过crossing相连，能够相互共享五感，一骑可以通过他的眼睛看到外面的情况。总士听得见一骑的想法，知道自己哨兵是在表达对他安全的担忧。总士又提高了些精神连接的强度，向导强大的精神波顺着crossing传了过去，抚平了一骑的不安。

被顺了毛的一骑乖乖闭了嘴，屏气凝神地借总士的眼睛观察外面，身子因为视角的原因也不自觉地往前倾，sein也跟着贴在了nicht身上。长长的雷击枪碰到了nicht的同化矛，nicht抖了下，所有同化矛瞬间向上翻起，受惊的样子像极了炸了毛的豆豆。

“！”总士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他猛地回头，把sein往后推了半步。crossing和通感两相叠加，让他们对彼此更加敏感。硬度堪比金刚石，打festum像串糖葫芦般毫无压力的同化矛在sein面前敏感得像含羞草的叶子，只是翻转的方向不太一样。

共享了知觉的一骑尴尬到无以复加，他本能地高举双手，表示无辜，手里的雷击枪直接伸出了他们的藏身之地。nicht一把把sein的手拽了回来，又顺手敲了下它亮着□□的脑袋作为警告。澄澈的蓝光被它拍得一闪，暗淡了几分，平日里威武霸气的纯白机体抱着雷击枪缩在角落里，像只备受欺凌的小鸡仔。

总士看着他的怂样忍不住勾起唇角，nicht的同化矛也回到了原位。其实也不能赖一骑，白龙和nicht融为了一体，这台机体也成了他的一部分，因此nicht的知觉比一般法芙娜还要灵敏，而且这种知觉无法被阻断。

总士唾弃了下自己在战场溜号的行为，很快收拢心神，将目光重新转向北极星核的位置。爆炸的烟尘已经散了，守在北极星核附近的festum族群也被清理了七七八八，露出了之前被层层保护着的圆柱体通天管道。那是北极星核逃往太空的通道。龙宫岛此次作战的目的之一就是打断这条通天之路，因为谁也不知道放北极星核上太空的后果。也许它只是想逃走，但如果太空深处还有它的同类，或者它想在太空中重整旗鼓，另谋他策发起对地攻击，其后果将是人类无法承受的。

“差不多了，走吧。”nicht转头看了眼sein。

sein握紧了手中的枪，点了点头。

两人再次冲了出去，又是一番过五关斩六将，终于到达了预定狙击点。

新国联提供了狙击点附近的地形图，festum占领北极后附近的地形地貌有了不少改变。龙宫岛力量再强也不可能凭一己之力收集到北极星核附近的详细信息。因此尽管心怀疑虑，他们也别无他法，只能对照着自己掌握的信息，慎之又慎地使用新国联提供的资料。

这地方是这片区域难得的高地，正好能看到北极星核的老巢。金字塔形的堡垒被炸出了个豁口，已经能看见北极星核巨大的锥形晶体的一部分了。

“交给你了，一骑。”nicht抓住sein的肩，绿色的晶体从它掌下蔓生而出，将他们连为一体，nicht的力量随之涌向sein。他们得争取一次命中，全力一击对身体负担太大，一骑的同化症已经非常严重了，经不起这样的消耗，他们可能被法芙娜反噬，直接殒命。

“嗯。”一骑抬手，雷击枪修长的枪体分成两半，巨大的光团在底部闪现，亮得让人无法直视的电浆瞬间铺满了裂开的间隙。一骑调整呼吸，让心跳和呼吸都慢下来，稳住手臂。

下一秒，巨大的光柱从雷击枪前端射出，以雷霆之势冲向了金字塔里的北极星核。总士计算着轨道，笑容刚挂上嘴角，北极星核却动了。巨大的光柱擦过星核的下端，打碎了三分之一。

总士暗暗咬牙，用力眨去了眼前的黑雾，而一骑也已甩掉了脸上的汗，喘息着再次举起了手。巨大的光团再次聚在雷击枪底部，然而这次一骑的蓄力时间比上次长了不少。

就在光晕即将射出的瞬间，一阵尖鸣从nicht身后传来，总士回头，只见人类军从刚才起就一直零星射向festum老巢的核弹掉转了方向，正呼啸着朝他们飞来。密密麻麻的弹雨竟比攻击北极星核的还多，布满了总士的视野。他们脚下的山丘也诡异地震动起来。

这前后夹击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总士瞳孔巨震，他来不及说话，nicht的手甚至还被莹绿色的晶体连在sein身上，巨大的虫洞已然从他掌心处生出，并迅速扩大，抢在立足之地爆炸的前一秒将两人带离了原地。

脚下的震动让一骑的手也跟着颤起来，雷击枪枪尖的方向终究偏了下，射出的粗壮的蓝色光柱与北极星核擦肩而过，徒劳地消散在空气中。

以消灭北极星核为最终目的的主战场上一片寂静，战场边缘的爆炸声惊天动地。

指挥机上，纳雷因上将狠狠锤了下舱壁，副官的汇报让他心寒。他知道龙宫岛是新国联的眼中钉、肉中刺，也知道自己带出来的人并不真的都听他指挥，底下不知藏了多少龌龊事。但他没想到新国联竟如此无耻，在战场上就卸磨杀驴、兔死狗烹。

可笑又可悲的是这些卑鄙小人无能得很，阴险的招数也使不利索，没把握好打龙宫岛部队的时机。他们想让龙宫岛消灭北极星核后再送他们归西，却没想到龙宫岛的第二击蓄力时间长于第一击。急功近利的轰炸机编队连几秒的时间都等不了，过早地把矛头对准了龙宫岛的法芙娜，事先埋伏好炸弹也因此暴露。这一下不仅搅了龙宫岛的第二击，没能让他们彻底消灭逃到半空中的北极星核，也没能把龙宫岛的法芙娜摁死在战场上。

幸好新国联自己掉头补刀北极星核成功了。他们没观察到星核或其残片逃出大气层，法芙娜部队也搜索了地表，确认没有发现疑似星核的存在，否则他们就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剩下的festum失去了星核，衰败消亡是早晚的事，不足为惧。纳雷因上将带出来的人所剩无几，再打下去也毫无意义。纳雷因上将在心里叹了口气，“撤退。”他终于说出了这荒谬的战局中他最想说的两个字。

希望龙宫岛还好。

上将暗暗祈祷。

与此同时，一段密文从掠过北极星核老巢的战斗机上发了出来：确认北极星核消失。c计划启动。

广博的大地上再无威胁，人类重新坐上了金字塔顶端的王位。通信电波乘着风，带着人类的傲慢飞向了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