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神乐冰凌（2）

“都是你的错......”

突然，掐着神乐冰凌脖子的双手消失不见，还没等她喘过气，她就发现自己正处于熟悉的，昏暗的房间里，在自己眼前的，是腿上打着石膏的神乐枫。

“都是你的错！！！”

神乐枫每怒吼一句，他身上的绷带就加深一层。

“我和夏至会变成这样都是你害的！！！”

身上的伤口逐渐崩开。

“怎么可能原谅你？”

鲜血从伤口流出，逐渐染红了白色的绷带。

“我遍布全身的伤，下落不明的夏至哥……你要我怎么原谅你？！”

很快，神乐枫的脸色也变得苍白。

“……对不起，对不起……”

神乐冰凌仿佛预感到了什么，慌张地开口，可是，丝毫无法阻止眼前的一切。

“光说这些有什么用？！什么都无法挽回！”

神乐枫的口中猛然吐出一口黑血，他看着神乐冰凌，宛如在看一个死人。

“什么都无法挽回——”

然后，脸色苍白而狰狞的神乐枫的尸体静静地躺在鲜血铺成的地毯上。

那是他的鲜血。

“不要，不要……”

神乐冰凌痛苦地闭上了双眼，双手抱着脑袋，惨叫着。

“要是没有你……”

这一次，即使神乐冰凌闭上了自己的双眼，她也依旧看到了哥哥的「视线」，甚至盖过了雷鸣般的怒吼。那道「视线」宛如熊熊烈火，宛如一把利刃，毫无任何遮掩，赤裸裸地展露在她的面前。

神乐夏至的声音与神乐枫的声音混合在一起，在神乐冰凌的脑海中轰鸣。

“要是没有你就好了。”

“要是没有你就好了。”

“要是你根本没有出生就好了。”

“要是你根本没有出生就好了。”

“现在还不迟，我要让你从这世上消失。”

“现在还不迟，我要让你从这世上消失。”

“……神乐冰凌，去死吧。”

「咦？」

神乐冰凌一时间愣住了，最后的话语，唯一一句没有重音的声音，并不是熟悉而又陌生的，来自哥哥们的声音。

而是来自于她的内心。

——来自于她自己。

在她的内心控制她的嘴巴说出这句话的瞬间，身前的黑影沉默了一瞬，然后，「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前所未有的剧痛再次从脖子上传来，神乐冰凌痛得不禁睁开了眼睛，看着那黑影上长出的神乐夏至的脸和神乐枫的脸，露出狰狞的笑容的脸，不断扭曲成一块的恐怖笑容的脸，琥珀色的眼眸中，充满了恐惧。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凭什么你还能天真快乐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冰凌，只在寒冬绽放的花朵。这就是你的名字。”

“不觉得很适合你吗？”

“冷血，无情，漠不关心。”

——这是神乐夏至的声音。

“都是你的错，一切都是你的错！”

“夏至死了，我也快要死了！”

——这是神乐枫的声音。

“——这些全都是你犯下的罪孽！”

“你本就不该诞生在这个世界！！”

“你的弱小连累了我们！！！”

“都是你的错！！！！”

——这是哥哥们的声音。

……

好可怕。

不管是哥哥的目光，还是哥哥的「视线」。

可是她却动弹不得，无法捂起眼睛，让自己看不到那个「视线」。

所以神乐冰凌逃了，逃到内心深处的「那里」了。逃往意识深处，比灵魂深处更深的最深处，也是双亲消失的所在。

意识顿时中断，一切都消逝在黑暗之中。

醒来之后，神乐冰凌发现自己就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了，只有那个好心收留她和神乐枫的壮汉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房间，一个人陪在她的身旁。

“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满脸泪水的壮汉，轻轻地抱住了坐在床上，面容憔悴的她，这么说道。

神乐冰凌没有看到哥哥。

虽然对方还留在岩柱的屋子，但在那天之后，也只有再见过他一次而已。就在那段时间，蝶屋的人来到了这里，几天后便带着神乐枫离开了。

在离别的时候，神乐冰凌被悲鸣屿行冥拉着，躲在他背后悄悄探头，目送神乐枫离开。

神乐枫没有看她一眼，也没有对她说一句话。

当时神乐枫的侧脸看起来似乎还在生气，而且他的右手缠着一圈新的绷带，怕是在掐着她的脖子时，被她无意识的反抗弄伤的。

绷带上面的新鲜血迹仿佛在印证着神乐冰凌的猜想，所以她不敢开口，深怕哥哥又会对她发怒。

结果就是直到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半句话，只能呆呆地看着神乐枫的背影逐渐消失在眼前。

从那天之后，本来随时都能感受到的温暖的「视线」，就再也看不见了。

虽然神乐冰凌好几次鼓起勇气，试着集中精神，让自己看到那些熟悉的「视线」，但是，即使她再怎么努力，即使她已经能够看到他人的「视线」。

但是，独属于哥哥的「视线」从来都没有回应过，仿佛消失了一般。

不久之后她终于明白了，哥哥从不回应的理由。

哥哥不愿原谅自己。

而自己，其实也没有资格获得原谅。

神乐冰凌曾不止一次幻想过不一样结局。

如果她当初能够强大一点，就不会只是躲在厨房的暗格。

如果她当初能够强大一点，就不会察觉不到哥哥的异样。

如果她当初能够强大一点，就不会被抓住害哥哥们分心。

如果……

可是，现实中没有如果。

无数次从睡梦中惊醒，无数次在夜里默默流泪，会及时察觉，并安慰她的人，已经不在了。

这都是她的错。

年幼无知的神乐冰凌，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

梦境很多，清醒的现实却仅有一个，选择其一，其余的便不复存在。

——她太弱小了，弱小得连累了爱她的家人。

——这就是她的罪孽，无法被原谅的罪孽。

自从那件事发生后，神乐冰凌的脖子上就出现了一道伤疤，不曾褪色，也不曾消散。

仿佛是哥哥为了提醒自己犯下的罪孽而留下的记号一样。

后来，她从「视线」中看到了对方的「颜色」。

无论哥哥或是其他人都看不见的「视线」的「颜色」究竟是什么，稍微长大一些的神乐冰凌也自然而然想通了。

这是她某一天听到的对话。

“明明自己的兄长是鬼，却在拼命地修炼剑术，难道是想亲手杀死自己的兄长吗？”

“哇，好可怕，难怪她的二哥会离开她，要是我身边有个像怪物一样的妹妹，我也会逃跑的。”

“她的家人真可怜。”

“呀，那个怪物望过来了，她不会是听到什么了吧？”

“……快走吧快走吧。”

神乐冰凌看着两个少女的背影，沉默不语。

「我明明只是为了成为哥哥希望的样子而已。」

“你太弱小了……”

「哥哥说得对。」

「只要我足够优秀，足够强大，无论是流言蜚语，还是人们的敌意，都会消失不见。」

「……哥哥，也会原谅我。」

……

在女孩想到了这一点的那一天，神乐冰凌加入了鬼杀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