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番外·锖兔视角(二)

“房子从外面看像废墟？”

“义勇！”

锖兔觉得自己简直要无法呼吸了。

虽然说好今天是来确认九十九灯里的情况，但开门见山直接询问当事人的行为实在是太……

如今锖兔只觉得前路暗淡。

“那当然是因为外祖母和我在房子外设置了扰乱视觉的结界啊。”

毫不在意的回答让锖兔的视线再次落到九十九灯里身上，即使是直白的提问，她似乎还是没能察觉到他们的别有用意，反倒是锖兔被某个名词勾起了好奇心。

“结界？”

“知道你们要过来，怕你们找不到位置我还解除了半小时左右的结界呢。吓死我了，要是被人发现这里住着人怎么办？”

九十九灯里脸色发青，左手放在胸口，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不想被其他人自己住在这里吗？

谜团就此被解开四分之一，锖兔也不是不能理解少女过了头的反应。

“跟我来吧。”

似乎是为了让自己说的话更加可信，九十九灯里上前拉过锖兔和义勇的手，带着两人走出洋馆来到大门前：“你们看，从外面看是十几年没有人居住已经荒废的洋馆。”

超出常理的景色变化让锖兔的脑袋出现短暂的卡壳，刚才三人经过前院的时候，庭院内虽冷清，花坛内的绿植却被打理得很好。

不过数步之遥，站在大门前看到的洋馆又是另一番景象。

紧锁的大门后，洋馆墙上爬满藤蔓，玻璃窗破碎，里面的庭院也早已落败，缺少维护的花坛崩塌，秋千椅日晒雨淋，无风自动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但——是——？”九十九灯里故意拉长声音，带两个少年朝上锁的大门冲去。

“九十九小姐！要——”

“撞”字还没说出口，锖兔惊讶地发现他们三人竟然又回到充满绿意的花园。

“被允许进入的人通过之后看到的就是我家真正的样子。下次不要犹豫，直接走进来就好。”

“竟然……”义勇看着这一切，已经说不出话来。

“九十九小姐，实在是令人惊叹。”锖兔也坦诚地表达了内心所想。

简直就像异能鬼的血鬼术一样。不，应该说大概比一些鬼还要厉害。

走在前面领路，带着两人又回到洋馆的九十九灯里点了根烟得意地哼笑。

“这可是我重要的自保手段之一，而且最近才知道藤袭山附近竟然……”毫无预兆地，少女漂亮的五官扭成一团，夹在指间的烟被折弯：“九十九惠理子！为什么偏偏选在这种危险的地方定居啊？！”

对方的情绪起伏和变化速度让锖兔不知该作出何种反应，顿了顿，总算找到可以让话题继续下去的点：“九十九惠理子？”

“就是外祖母的名字啦。”

“再怎么说也不用直呼外祖母的名字……”

九十九灯里眼角含泪，对现状的不满和抓狂终于变成一肚子的抱怨：“和擅长攻击魔术的外祖母不同，我力气很小，跑不快，也不像你们能熟练地使用武器。虽然能使用攻击的魔术，但都是些需要临时念咒文还要花时间提前准备的招式，要应对突发事件实在是太勉强了，搞不好在咒文念完之前人就已经被一分为二。”

面对一名在深山居住，而且还是在藤袭山附近独居的女孩子，锖兔只能尽可能地安慰。走过门厅，他注意到放在柜子上的相框。里面放着一对夫妇的合照，尤其是丈夫的一方，有别于日本人的深邃五官很是显眼。

是外国人的照片。

锖兔想起了刚才牵着他的九十九灯里的手，这份细微却温暖的触感是确实存在的。

但是……

如果井口大叔说的往事全部都是真的，那又是怎么回事？

锖兔没有想过，剩余的四分之三谜团里有四分之一是以这种形式被摆到他眼前。

起因是九十九灯里在午餐过后说有事要回房间一趟，让他和义勇在餐厅等着。正好这段时间被锖兔用来整理刚才从少女那获得的家庭信息——几乎都能和井口大叔说的对上——唯独被砍去四肢这点。

半小时过去，楼上还是毫无动静，仔细听也找不到少女下楼的迹象。出于担心，两个男孩子一前一后上去找人。

“九十九姐姐，你是身体不舒……”

走在前面的义勇已经扭开九十九灯里房间的门把。自觉两人一起出现有点奇怪，锖兔掩饰道：“九十九小姐，我和义勇从鳞泷先生那里要来了对骨伤很有效的伤……药……”

眼前的冲击对两个介乎于孩童和少年的十三岁来说实在是太过强烈，没能说完的话也没办法说下去了。

九十九灯里背对着两人，西洋制式长裙背后的拉链一直开到后腰露出大片散发淡淡绿光的奇怪纹路的皮肤，一只手艰难向后摸索着什么。偏偏少女又正好站在镜子前，视线稍稍上移就能看到映在镜子里的锁骨，因骨折而包着绷带的右手按在胸前让衣领岌岌可危地挂在的胸口。

镜中的少女神色复杂：“额，你、你们……”

这种时候怎么想都只能爽快承认自己的错误然后切腹谢罪了吧！锖兔感觉头顶的每一根毛发都被炸开了。

然而在慌乱之余，常年训练练就的观察力和对危险的感知又让他有了新的发现。九十九灯里背后，在两边肩膀的位置各有一道延伸到身体前面的疤痕，正好形成了一个圆圈，就像是将原本从身体切割下来的东西（双手）又重新装了回去。

……

…………

……………………

虽然很在意，但再见面已经是在东京了。

不仅能施展以假乱真的幻术，还拥有能够迷惑人心的眼睛。

然而同时也是个会肤浅地为好看的皮囊着迷，担心无法控制的力量影响到他人而执着要去确认的单纯的家伙。

竟然让他学小狗叫这点真是不可原谅，可锖兔也不得不承认，应有的自信不知从何时开始有了转变为自负的端倪，是九十九灯里让他及时认识到现在的自己还不够成熟，距离真正的男子汉还有相当长的一段距离，还需要更多磨练。

九十九灯里神色稍显局促，白皙的脸颊透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绯红。她扶着旁边的墙壁缓缓起身：“对不起，我一时兴起……糟糕，魔力好像用过头了……”

这不是更加过分了吗？

锖兔正想指出对方的恶趣味实在不可取，后者身形一晃，竟然晕了过去。

“九十九小姐！”

锖兔伸手接住倒下的少女将她抱入怀，两人的体型相差不大，九十九灯里比他还要高些。单薄的肩膀，缠了好几圈绷带依然纤细的手腕，颈窝处温热的鼻息，因为身体紧贴在一起已经分不清彼此的心跳，这些都让锖兔进一步确认了九十九灯里是人类的事实，也打从心底意识到两人的差别，不同于他心目中的成年人形象，但九十九灯里也已经是“大人”了。

【老板，九十九小姐是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大概是在她的外祖母离开以后吧？以前只是单纯给家里跑腿，结果有一天我问她惠理子和文森特最近怎么样了，她才跟我说外祖母三个月前就已经走了，不久后外祖父也跟着一起去了，说什么因为惠理子总是抽这个牌子的烟，闻着烟的气味就觉得已经去世的亲人还在身边，虽然我觉得现在单纯只是烟瘾犯了。】

【……】

【说到这个，小姑娘刚来我这里买烟的时候总是四肢不协调呢，笨手笨脚的走在路上都能被自己绊倒，这几年倒是好多了。这样一个小姑娘独自生活也怪可怜的，小哥，要是她再不小心摔倒你就拉她一把吧。】

回想起和烟铺老板的对话，锖兔突然感到了安心。

九十九灯里，这个人不是已死之人更不是心愿未了的缚地灵，不过是个有那么一点点特别，普通的脆弱的人类罢了。